第9章 忘却人间归不得9（1 / 2）
血色残阳余晖中，各处火头尚未熄灭，呛人的烟雾却愈加浓厚。</p>
高旭默然矗立，双目依旧蒙着一层血色，环视惨遭蹂躏的村落，哀恸的面孔紧绷着，左手拄着一张硬弓，右手死死攥着一把长刀。</p>
刀尖犹在滴血……</p>
近乎全歼来犯匪兵之后，薛老爷子抹去一把老泪，带着几人四下里巡视，一边抢救伤者，一边搜寻漏网之鱼。</p>
心惊胆战的老弱妇孺们，陆陆续续自隐匿处走出，无一不为眼前惨状而悲忿落泪。</p>
放眼见到四处横七竖八的尸体，其血腥惨烈处直令人望而却步。稍柔弱些的忍不住俯身就吐，强撑着的也面色煞白，转头不去看那惊心场景，焦急而忐忑地四处找寻亲人。</p>
更多的乡亲自高家小院的木屋中心有余悸地走出，若不是高阳与秦铁匠等人拼死守护，这些人险些与木屋一道被付之一炬。</p>
高李氏满面污垢，哽咽着搀扶起血染了半边身子的高进，急匆匆要去裹伤，却被高进摇手止住，举目四顾，高进不禁泪洒前襟。</p>
轰隆声响起，一间草庐木屋被烧垮坍塌下来，在沉沉暮色中扬起漫天火星。</p>
望着墙倒屋倾的狼藉，面色铁青的高阳与秦铁匠匆匆组织起幸存的村民，结伴前去扑灭四处的火苗，尽力挽回些损失。</p>
屯子在突袭之下损失惨重，有的家破，有的人亡。然而这日子，总还要继续下去。</p>
一声尖利的悲鸣刺破了昏沉凝重的暮色烟霭。</p>
翠儿的母亲发疯一般，踉跄着奔向村口，扑在那卧伏着的小小身躯之上，仰面朝天悲恸哀嚎。</p>
本就面色晦暗的众人见之无不凄然落泪，而此时拼力牵扯着贺儿的季春早已泣不成声。</p>
“翠儿！你莫跑远，当心被狼叼了去。”</p>
早前随口对翠儿所言的那句关切之语，未曾想一语成谶，成为扎在季春心中难忍的痛。</p>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杀了他！他杀了翠儿……”贺儿满脸的鼻涕眼泪，大声哭叫着，向暮色下昏暗的树林扭动挣扎，那正是高句丽头领扶莫逃离的方向。</p>
此刻贺儿的小身子骨所暴发出的蛮力，拉拽着季春趔趄着几欲跌倒。</p>
“让他去！”一声冰冷的呵斥传来。</p>
“嘡啷”，高旭将手中长刀丢在贺儿面前，季春与贺儿都愣怔住，周围的人皆为之侧目。</p>
“虎子！”高李氏正欲上前相劝，却被高进一把拦下。</p>
无意间牵动了伤口，高进吸着凉气摇头道：“莫急，虎儿自有分寸。”</p>
“让你去！这把刀给你，你能杀的了谁？”严词厉色顿时震住了失心疯一般的贺儿。</p>
见贺儿依旧梗着脖子不服气，双目怒瞪着自己，高旭蹲下身来放软了声调：“想报仇，要实力也要运气，小小年纪，你急什么？”</p>
伸出手轻抚面前的小脑瓜子，高旭一字一顿道：“贺儿，你记住，实力要练，运气要等！”</p>
贺儿瘪着嘴唇，大颗大颗泪珠滚落，却闷不吭声甩开季春，双手拣起长刀拖曳着，来至一株粗壮大树旁，咬牙发狠抡起刀便砍，尽管双手使劲都尚显吃力，一刀下去也只是留个浅浅的豁口，却一刀紧似一刀，砍得树皮木渣迸飞……</p>
季春含泪向高旭点头致谢，守在贺儿身边寸步不离。</p>
“俺们是不是也要等？”铁匠来到高旭身边，若有所指问了一句，手上托着一样东西交给高旭。</p>
至于为何交给高旭，铁匠没想那么多，似乎自然而然且顺理成章。</p>
高旭无言接过，是沾着血迹的羊皮卷，上有一道刀口划痕。</p>
展开来看，竟是一张辽东郡边塞要点舆图！</p>
舆图之上，勾勾画画描出了一些大小路径。然而更令高旭震惊的是，舆图上各关要处所注汉字，竟是标准的蝇头小楷！笔划古拙朴浑、虚实相和，其笔墨功力若非十年浸淫而不可得，绝非异族人可以书写。</p>
这定然是一份汉人所绘的舆图！</p>
寻常百姓绝无可能有此等紧要稀罕之物，不要说拥有或制图，恐怕连见都未曾见过。</p>
“捡来的。”见高旭疑惑的目光看过来，秦铁匠双手一摊。</p>
高句丽人又从何得来？这张舆图背后，恐怕并不简单……</p>
沉思片刻，高旭轻声道：“有些事可以等，有些事，却等不得！”</p>
秦铁匠正欲开口询问，老猎人薛举手持火把，同高进等人一道走了过来。</p>
“俺们屯子今日遭了难，伤损不小，没了十九人……还有绝了户的……哎！”薛老爷子叹口气，抹了抹眼角再说不下去。</p>
“屋子烧毁了八九户，只抢出来些粮食，哪怕彼此匀些过冬，怕也是难捱。”高阳平复下心情，向逐渐聚拢的众人说明当前情状。</p>
“烧了屋子的，都凑到乡亲家里挤挤，无论如何也要熬过这寒冬！”高进此时已褪去半边衣衫，裸着肩头血淋淋一道伤口，任凭高李氏在旁上药包扎。</p>
“天杀的畜牲，老天饶不过这帮贼匪！”高李氏含着泪喃喃地诅咒，想起翠儿便心如刀绞。</p>
“那伙畜牲也没落好，被俺们杀了十一个！只可惜……逃掉两个！”薛老爷子山羊胡子颤抖着恨恨道。</p> “屯子北面，野猪套子那里，还有三具尸体。”高旭已将羊皮卷收入怀中，想起此事补充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