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时心动(一)听者有意21(2 / 2)

虽年岁相差五六岁,可这对兄妹间向来手足情深。这淘气妹子自小便与长兄走得近些,与次兄公孙恭却稍显生分,许是应了小娃儿更愿与大孩子玩耍的说法。</p>

在长兄年前成婚之后,彼此相见再不若儿时频繁,自那时起,每次见着长兄都会讨要个小玩意、小礼物啥的,并不在乎是什么,只在意有无,否则便厮缠不放。</p>

公孙康若不发誓赌咒,万万莫想脱身,此事已成这对兄妹间独有的乐趣。</p>

被征召戍边之后,兄妹更是多日未见,如今突在望平聚首,而公孙康并未提前备下礼物,想起此事未免头大如斗。</p>

好在此刻公孙菡惊喜之余,并无心讨要礼物,只轻盈蹦跳着进屋,一把揪着长兄衣角上下打量。</p>

“长兄黑了,也结实了,嗯……看着越发沉稳了。可是除了在嫂嫂心里,哪里还是个少年郎了?”说罢菡儿以袖掩唇,笑嫣如花,双眸灵动间流露出惯常的戏谑之意。</p>

公孙度手抚颌下短须,眼角蓄满了笑意,此等天伦之乐,为人父母皆喜闻乐见。细细算来,自己身边也是许久未有如此的儿女嬉闹了。</p>

公孙康被小妹戏弄了个脸红,不知是那一声嫂嫂的缘故,还是被当作少年郎的尴尬,急伸手扯出衣角辩道:“半年未见倒是长了个头,却恶习不改,刁蛮依旧!菡儿你莫要做怪戏弄为兄,那诗句是一少年友人所做,方才诵与阿父听,谁知门外还有个偷听墙角的小猫儿。”</p>

公孙菡立即瞪大了眼睛,小嘴嘟嘟着嗲怪道:“喔……!菡儿闻听长兄回返,急赶慢赶前来看望,却被当作小猫儿偷听,长兄好没良心!阿父,你看……长兄欺负我,儿不依……”</p>

方才一直牵扯着长兄衣角的小手,此时已经熟门熟路挪到了公孙度的衣袍上,不住地撒娇扯动,拽得公孙度左右晃悠个不停。</p>

公孙度全身松弛下来享受这一刻,无奈却惬意地哈哈大笑,伸手便习惯地去抚摸爱女乌黑的秀发,手伸一半却顿住,轻咳两声改去试图扯回自己的衣袂。</p>

心中不由感慨,这膝下爱女初长成,某些过于亲昵的举止可就不甚合适了。</p>

公孙康此时自怀中掏出一枚桦木哨来,炫耀地朝公孙菡一摆,却双手递与阿父,趁公孙度去看木哨时,快速对菡儿做个鬼脸。</p>

“这又是何来历?”公孙度自然而然发问。</p>

与方才父子对话的氛围大为不同,此时公孙康轻松地娓娓道来山中猎户勇斗高句丽匪兵,以及靠山屯村民以此木哨报讯示警,彼此呼应将匪兵几近全歼的大致过程。</p>

当谈及高进父子利用陷阱设伏,又赶回屯中血战一场救助乡亲时,其惊心动魄之处,直令公孙菡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不知不觉一双小粉拳已攥得紧紧的。</p>

被呵护在府第的四方天里,成长于无尽宠爱的温柔乡中,无忧无虑的花季少女,本就无法想象墙外的世间冷暖、弱肉强食,那种匪夷所思的残酷无情、生死存亡,更是无从接触,此时听来犹如天书一般。</p>

原本只在大鼓、百戏中存在的传奇故事,似乎随着长兄的述说活脱脱跳将了出来。尤其在长兄自腰后取出那柄手斧示于阿父时,菡儿更是吓得睁圆了纯真无邪的双眸。</p>

“他,怎会如此厉害?”强烈的震撼之余,公孙菡懵懂地问道。</p>

外面的天地间,竟是如此混乱、如此血腥吗?为何此前,我都闻所未闻……</p>

“高旭身为猎户,身手自然不俗。”公孙康随口回应。</p>

可是,这少年该是何等粗野强悍,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数名匪兵?相比更为穷凶极恶的对手,他岂不是如杀神一般青面獠牙?</p>

听上去他也颇为果敢……可是,这种种杂乱的碎片,怎生也无法与方才作诗吟赋的少年合而为一。</p>

公孙菡内心不禁纷乱莫名,彼此迥异的几个虚幻形象在心中碰撞纠缠着,无形间搅乱了一湖静静的秋水。</p>

芳心缭乱莫名,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快马驰骋、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名叫高旭?</p>

公孙菡怀揣着百转千回的少女心思,双眸顾盼时却无意间被阿父手中木哨所吸引,于是心念一转,向阿父面前伸出小手,俏生生还透着润红的掌心向上,无声地抿着唇角,眼巴巴盯着那木哨。</p>

公孙度早已熟悉爱女的娇嗔做派,瞅见了便禁不住一乐,区区桦木哨而已,便是金哨玉哨又如何?毋须考虑,说给也就给了。</p>

公孙度随手就将桦木哨放于少女的手掌心里。</p>

“还是阿父最疼我了。”公孙菡乖巧道,握着木哨向公孙度翩然一礼,黛眉一挑,双目示威般斜睨了长兄一眼,极为洋洋自得。</p>

公孙康暗道不妙,菡儿这言语动作分明是将此物占为己有乐!可这分明……我只是拿与阿父看一眼而已,公孙康悻悻然回瞪菡儿一眼。</p>

公孙菡得了便宜却不依不饶,撅着小嘴幽幽道:“长兄此次回返,可有带礼物给菡儿?”</p>

公孙康不禁再次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眨巴几下眼睛没好气道:“菡儿你……那你手中拿着的是何物?”</p>

“桦木哨啊!“公孙菡故作无辜状。</p>

“那岂不就是礼物?”公孙康有些气急败坏。</p>

“这是阿父送与我的,与你何干?”公孙菡歪头惊讶道。</p>

同时伸出葱白纤长的食指,在公孙康眼前晃了一晃,“长兄记着喔,你还欠我一个礼物!若要赖账,我可不依!”</p>

公孙康在一旁为之气结,公孙菡却腰肢轻摆转身道:“阿父,方才来时忘了说,阿母让儿带话,说是秋夜雨更寒,还是早些歇息方好。”</p>

转眸再想了一想,“嗯……没了,儿也去歇息了。”</p>

说罢款款一礼,对着公孙康骄傲地抬起下巴,娉婷离去,手中紧握着桦木哨。</p>

公孙度没有忘记稍早时在城头之上,紧贴夫人耳边所言的那句少儿不宜之语。</p>

责无旁贷啊!大丈夫自当是言出必行。</p>

公孙度立起身来对公孙康道:“今夜且如此罢,明日朝食后,你去引猎户来衙署会见。”</p>

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那少年聪颖过人,怕是已料知你的身份了。”</p>

正躬身领命的公孙康闻言怔怔立在原地。</p>

“倒也无妨,且看明日那少年如何作为。”</p>

公孙度轻飘飘留下一句话,悠然迈出书房向后院内宅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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