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匹夫之怒（一）单刀直入47（2 / 2）

嗓音颇为熟悉，高旭闻言瞬间反应过来，那不是随高进与秦铁匠押粮进山的亲卫茂叔吗？他从靠山屯赶回来了？</p>

“可是茂叔？”高旭说着从街角缓缓现出身形。</p>

前方黑影听到高旭的声音，又惊又喜，又迈前两步低声道：“高家……启明？”</p>

高旭见确是其人，遂暗中观察着四周慢慢走近，直到看清了面目后才小声惊讶道：“茂叔为何在此？”</p>

茂叔三言两语说清原委，原来自靠山屯押粮归来后惊闻乌泥镇发生之事，顿足嗟叹之余实在放心不下，便不顾劳顿辛苦，与盖屯将招呼一声后，前来将那值守的边军士卒换了回去，亲自留在此地默默蹲守，期冀着能帮高家大侄发现些什么端倪，同时也替他守着燕回馆。</p>

此刻见高旭竟然脱狱而出，惊喜交加之余，打量着高旭血迹斑斑的衣袄，不免忧虑道：“启明，既已安然脱狱，为何还来此地？须知这背后的田家根深势大……”</p>

高旭却道：“田掌柜勾结牢狱的差役打算谋害我，哪怕杀了狱头儿和狱霸那班人，也只是其爪牙而已。可救助我的卿卿还在田掌柜手中，我岂能一走了之？”</p>

转头往后院方向看了看，高旭沉声道：“为陷我于死地，田掌柜还残害了一个叫怜春的小娘，这伙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我担心夜长梦多，若是不及时救出卿卿，恐怕……”</p>

这时身旁的何咎却突然面色大变，于震惊之下直愣愣瞪着高旭，随即踉跄着向院子走了几步，满面的不可置信，怅然若失地喃喃道：“怜春？怜春……被害了？”</p>

茂叔见状忙上前拦住何咎，一手捂住何咎之口，生怕他失控哭喊出来，转头看向高旭压抑着嗓音急切道：“这却是何人？”</p>

高旭见状恍然，摇头苦笑道：“也是个苦命人……”遂上前拍拍何咎的肩头，“我替你一并将此仇报了！”</p>

说罢，高旭紧紧衣衫腰带，沉默着便向院门走去。</p>

茂叔一惊，忙低声道：“启明，你可莫要胡来！”</p>

高旭摇头道：“茂叔，此事你不便参与其中，你且去转告盖屯将，此间事了，我自会去西门寻他。”说罢抽出靴筒中短刀，便要去后门处拨弄门闩。</p>

茂叔见了急忙摆手，无声地指指院墙边上那棵古柏树。</p>

高旭醒觉，点头对茂叔感激地一笑，转身走到树下，如灵猴一般手脚并用，只敏捷跃动攀爬了几下，便悄无声息窜上了树杈。</p>

茂叔见状轻叹一声，扯着依然痛苦万状的何咎便要离去，何咎却一甩衣袖，固执地嘟囔道：“我不走，就在此等侯！”说罢再也不吭声，一屁股坐在后门阶前，神情委顿，显然是被那女伎怜春的意外打击得悲切难抑。</p>

竟还是个痴情种子！茂叔无奈地摇摇头：“切勿莽撞，事已至此，你便丢了性命也于事无补。你在此等候启明也罢，若是事有不谐，你就来西门寻我……”</p>

见这书生埋首不语，只顾沉浸在悲怆之中，茂叔心知迁延不得，也拍拍何咎的肩头，随即匆匆赶去回禀屯将。</p>

高旭说的对，此刻身为边军一员，未得将领的授意甚至郡府的军令，随高旭一起搅进漩涡之中的确不是明智之举，茂叔心知拦不住高旭以身犯险，当务之急也只能让屯将尽早得知，兴许还能设法保全已被完全激怒的高家少年。</p>

少年的热血意气、刚正守信，以及对那小娘的知恩图报，又有谁能说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一时冲动呢？毕竟田掌柜屡次三番设计害他性命，而那小娘又曾挺身而出救了他一命。</p>

时至此刻，所有的根源都指向了燕回馆背后的主人。</p>

燕回馆的庭院之内，残雪已然消融殆尽，今夜月朗星稀，如薄纱般的月光轻拂，曲径回廊，小桥流水，精致的景物如初。</p>

除了空旷之处被银色光晕淡淡笼罩着，树木枝杈的斑驳月影，零星纷乱如破网一般映下，分割了檐下的白墙与廊道，望去显得光怪陆离。只是庭院内却是异常安静，静的异常，静的诡谲。</p>

庭院中央的小凤楼之上，仅有一间屋子亮着灯火，其余各处尽皆隐在黑暗当中，隐隐透着一层寒意。</p>

如同一只警觉灵敏的野兽，潜伏在树杈之上的高旭缓慢移动，利用树干枝叶隐匿身形，仔细地打量庭院之内远近各个偪仄角落、昏暗阴影处。</p>

不多时果然有所发现，在后门附近的一丛常绿树丛之后，树影下有一团黑影不易察觉地微微晃动，定睛细看，黑影捧着件物事直勾勾地盯着后门所在处，只是不经意的挪动了方寸，手执之物的前端恰在冷月凝辉下寒芒一闪。</p>

“弩箭？！”高旭心中一惊，这田家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连朝廷明令禁止民间制造拥有的军械也敢私藏！其中所包藏的险恶用心可见一斑。</p>

弩弓近距离内破甲杀伤惊人，作为无比凶悍的军中利器，堪称是冷兵器之中的“王者”。自秦汉以来弩的威力与精准得以大幅提高，其制造监管、装备存储也处于异常的严格管控之下，若是拿来用于偷袭刺杀则防不胜防，向来深为朝廷官府所忌惮，因此西汉律令便明确规定“民不得挟弩、铠”。</p>

这等军械利器因制造不易、成本昂贵，连朝廷的禁军都甚少批量装备。而襄平田氏不仅暗中获得了强弩，竟然安排刀客持驽埋伏在燕回馆内，显然是早已有备而来，在此静候贸然闯入者自投罗网。</p>

不惜代价，不死不休！燕回馆内，必定隐藏着意欲杀之而后快的陷阱！我高旭何德何能，竟得到田氏如此厚待？</p>

既已有所准备，便不会只安排独自一人持弩埋伏，此刻在这异常寂静的庭院中，不知道黑暗的角落还有多少弩箭隐而不发。</p>

今夜免不得图穷匕见，这是一场撕下最后面纱的生死局。</p>

既如此，我倒是想见识这云山雾罩的“田掌柜”，究竟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