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正旦佳节71（2 / 2）
“秦伯，这便开始了？”高旭见着铁砧上层次分明的铁坯惊讶道。</p>
“刚刚融合，再打一阵子，便可折起来叠合一次，离那百辟刀可还差得远。”秦铁匠回应时手中不停，连续叮当敲击着。</p>
高旭挽起袖子上前去接铁匠手中的大锤。“伤势无碍了？”秦铁匠还是有些担心。</p>
“无碍！活动下骨血，倒好得更快！”高旭转动下双臂，表示不足为虑。</p>
“叮”“当”声在铁匠铺内交相响起，节奏分明而轻重有序。</p>
高旭双臂用力在秦铁匠换了把小锤敲击的地方，熟练准确而力道均匀地砸下大锤。二人配合默契，大大加快了锻打的速度。</p>
将二折后的刀坯重又塞入炽烈的火膛，秦铁匠喘口气拭去汗水道：“这铁坯来自残破军刀，质地本就是精铁，叠合锻打省了不少工夫，料开春时便可大体锻成，可惜这一次三把断刀的铁料略少了些，刀是不成了，只能锻把剑……结果如何尚不知，眼下瞅这坯子层次融合却是不赖。”</p>
高旭抹去额头上的汗滴，揉弄着肩窝舒展一下，望着一旁木桶里淬火用的山泉冰水道：“淬火只用清水比较单一，且山泉水较硬，若是有暇，秦伯可用牛马尿液之类试试，里面含些盐分，淬火冷却快一些，出钢应会更坚硬，若是采用动物油脂的话，淬火冷却便慢一些，出钢会更柔韧。来日若是精工锻造不同器具，便多了些选择不是？”</p>
秦铁匠闻言惊喜莫名，早知高旭时有奇思妙想，只愁眼前无法寻得尿液油脂等物。</p>
“却是不急，待到日后诸物齐备，可以做各种尝试。对了，秦伯，明日正旦，我是来邀你今夜共聚，饮酒守岁！待会天光暗了，别忘了来家里团圆。”高旭说着转身，“兄长还去请了薛老爷子，凑在一处守岁更是热闹……”</p>
秦铁匠自然是满口应允，却在回味着方才“来日精工锻造、日后诸物齐备”这些话，虽不知他有意无意说出，此刻心中竟是满怀期待。</p>
高旭回到院前，见贺儿已是满面涨得通红，双腿如弓跨着马步，却不住战栗着摇摇欲坠，双臂前伸颤颤巍巍，手中各攥着一柄手戟，竟还固执地咬牙坚持。而另一侧何咎正轻松地手舞足蹈，慢悠悠、软绵绵摆着几个姿势比划着，正是几日前高旭手把手传授的“五禽戏”。通过模仿虎、鹿、熊、猿、鹤的动作形态，以达到益气养生、强身健体的功效。</p>
见到这般模样，高旭不禁气结，“无恙，你这哪里是虎鹤之形？简直是鸡飞狗跳！”</p>
“哎呦”一声，见到高旭回返，小贺儿终于坚持不住，一屁股墩儿坐在雪地上，“叔，你可回来了！”</p>
何咎晒然一笑，收了身形讪讪道：“才学数日，哪能悟到其中精髓？启明可别取笑于我。”</p>
“慢，要藏着快，软，要蓄着力！”高旭指点道，说着一把抄起小贺儿让其叉腿骑在肩头，“走，骑大马喂大马去咯！哎……仔细拿着手戟，别伤着！”</p>
……</p>
天幕渐暗，白絮轻扬，积雪淡蓝，映射着沉静幽深的苍穹。</p>
屯内渐次燃起灯火，炊烟袅袅，清新寒冷的空气中，渐渐飘荡着酒肉香味。</p>
一年一度的年夜饭，也即合家饭，后逐渐被俗称为合家欢，便在各家各户的团圆喜庆之际开始了。</p>
炊粟清新，腊脯熏香，家酿馥郁，菜香弥漫。</p>
门扉开处，一阵热腾腾的和煦欢笑声涌出屋外，高旭由衷得满面笑容，端着两只烤得滋滋冒油的野兔进得屋来。</p>
薛老爷子鹤发童颜、满面红光，指着高旭手中托盘上的烤兔肉笑道：“瞧，俺没说错吧，带来的这两只风干野兔可是肥的流油……”</p>
贺儿早已忍不住，伸手便抓住一只焦香四溢、油光闪亮的兔腿，还没来得及撕下来，被季春一巴掌拍在小手上，“猴急！还待祭祖呢！”</p>
屋内众人此时皆春风满面，也不必你谦我让，按着辈分长幼恭谨地立于祖宗神位之前，点烛、焚香、敬酒，各人跪拜如仪。此刻拜祭的是各人祖先、华夏神灵，众人身份背景各自不同，世事变幻，因缘巧合相聚于此，感念过往之时，有人不由自主潸然泪下。</p>
尤以何咎与秦铁匠情难自已，书生与老大汉子竟然泪盈满眶，众人皆心知二人此时难免触景生情。</p>
正不知如何开口宽慰之际，贺儿小手扯着何咎的衣角道：“先生可是为孤身一人落泪？我悄悄告诉你啊，满家木匠二丫的阿姊偷偷儿喜欢你呢，二丫向我打听先生咧……”</p>
童言无忌，见贺儿一本正经说出孩童间的小秘密，引得何咎此时眼角垂泪却是尴尬万分，众人皆放声大笑。秦铁匠也趁机一把抹去泪花，将方才的思乡情切驱得烟消云散。</p>
高旭此时也是百感交集，这是自己在东汉末年的岁月里，迎来的第一个正旦！</p>
高进连连恭请薛老爷子入席面首位，众人这才彼此谦让着落座。以薛老爷子始，各自端起一盏椒柏酒依次饮下。椒是花椒，柏是柏叶，椒、柏可一并浸入酒中饮用。依照传统，正旦时饮椒柏酒可去病长寿。</p>
（南朝庾信《正旦蒙赉酒》：“正旦辟恶酒，新年长命杯。柏叶随铭至，椒花逐颂来。”便描绘了正旦饮椒柏酒的欢喜祈福之意。）</p>
酒尽，血热，正酣。</p>
高阳、高旭分别抱着酒坛，又为众人各自添了一盏屠苏酒，随着酒浆倾出，一股芬芳浓郁的药香味弥散在屋内。</p>
“该由小贺儿先饮了！来年无病无灾！”薛老爷子抖动着山羊胡子，垂首望着小手捧着兔腿正啃得满嘴油花的贺儿，笑眯眯地祝酒道。</p>
一般饮酒，由年长者始，以示尊崇。而饮用屠苏酒，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也就是说合家欢聚饮屠苏酒时，先从年少的幼儿开始，年长在后，逐人各饮少许。只因小者得岁，故先贺之；老者失岁，故为后也。</p>
（屠苏酒，古时汉族风俗于农历正月初一饮屠苏酒以避瘟疫，故又名岁酒。据传为汉末名医华佗创制而成，分发百姓以为防疫，后由唐代名医孙思邈流传开来。）</p>
“来年无病无灾！”众人皆端起酒盏，朴素而虔诚地高声祝颂。</p>
小小的屯子，灯火通明。一夕不眠，守岁迎新。冰天雪地里，欢声笑语中，迎来了大汉的中平五年。</p>
偏居大山一隅的靠山屯，此时此刻，并未感受到山外世间的冷酷凄寒。</p>
（西晋周处《风土记》记载：“除夕之夜，各相与赠送，称为“馈岁”；酒食相邀，称为“别岁”；长幼聚饮，祝颂完备，称为“分岁”；大家终夜不眠，以待天明，称曰“守岁”。时至今日，浙南还流行分岁酒一说。史籍所载，“除夕夜”一词最早起源于西晋《风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