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一夕幻灭(二)黑旗狼烟80(2 / 2)

狂怒中的侍卫有的拼命朝着远去的大车拔腿就追,剩下的与夫余随从分作几队,围着剩下的死士大呼酣战。这些死士屡次三番的刺杀对于这些侍卫而言,如同当面再三羞辱!关键还在于今日他们竟然得了手!</p>

光天化日之下,侍卫随护、戍堡镇守,竟眼睁睁看着小娘子被人抢了去!都是球毛带卵的汉子,今日索性与你拼死也罢!</p>

血光四溅中双方陆续有人被砍倒,刀刀见血,招招要命,彼此皆不惧生死杀出了性子,不闪不避以命换命,怒吼惨嚎声中陆续有人倒在血泊中。</p>

战场一侧,一黑一白两只天鹅高声地鸣叫着,在湖畔绿草如茵上双蹼匆忙奔踏,扑扇着翅膀向二龙湖的水面惊逃而去。</p>

两名小丫鬟嘶声哭喊着,一路尾随官道上的烟尘踉跄追赶,却只能看着那车马越行越远……</p>

古堡上黑旗狂舞,随之一束狼烟直升天际。</p>

青旗人来东,南面赤旗红;白旗贼西至,玄旗北路逢。</p>

二龙堡在望平城之北挥舞黑旗、点起狼烟示警之前,望平的城楼上便已发现了城北官道上的变故与混战。</p>

而辽东太守公孙度正陪伴夫人在城头悠闲赏景,在第一声尖叫隐隐传来之时,二人皆面色大变扑到雉堞边,竭力向里许之外的二龙堡方向眺望。田氏余烬再度死灰复燃?!我那菡儿此时正与夫余王子在湖畔给天鹅放生!</p>

未等身边公孙林氏颤抖着嘴唇说出话来,公孙度已是以难得一见的敏捷身形,快步扑到城墙内侧的女墙边,不远处的街面上,公孙康正带着数十铁甲骑军游弋巡视,公孙度睚眦欲裂地大吼出声:“宜之!快!二龙堡!菡儿……”</p>

公孙康策马如风冲出城门之时,黑旗摇曳,狼烟才刚刚升起,公孙度正搀扶着公孙林氏急急沿坡道下城。</p>

厮杀已近尾声,前方官道上尸首横陈,在满目的混乱中,公孙康无意一瞥惊讶地发现,一株挂着纸鸢的树后,露出的那件衣袍竟如此眼熟,不是自己的兄弟公孙恭还能是谁?</p>

他怎会出现在此处?如此狼狈地撅着腚躲在路边草丛里,难道是负了伤?心念电转间,此时并无旁人注意到这藏头遮面之人,公孙康摆手令身后骑军尽数向前追击剿杀,自己则放慢速度最后勒马止步,表情复杂地停顿了须臾,这才下马去查看公孙恭究竟情形如何。</p>

高大的战马遮住了树后这个角落大半的视线,公孙康原本伸出手去打算扶起公孙恭,一只手却不知为何停在了半道,指尖几乎触及其衣衫,仅仅只离着寸许……</p>

伸出的手定了定,又缓缓收了回来。</p>

表情复杂地看着那蜷曲成一团的窝囊模样,公孙康的眼神却变得迟疑起来,渐渐夹杂了一抹不甘与狠戾……</p>

辽东这片丰饶大地,难道有朝一日真得要交到你这种废物手中???</p>

浑浑噩噩并不知身后状况,只觉脚步声、马蹄声充斥耳边,而那混乱与喧嚣、厮杀与惨叫似乎渐渐尘埃落定,公孙恭在树后草窠里翘着后臀一点点倒退挪动,正想爬起来看个究竟,胯间却猛然受到一记突如其来的重击。</p>

公孙恭白眼一翻再度扑倒在地,喉咙里只发出“咕噜”一声便昏死过去。</p>

公孙康收回脚来,警觉地四下里看了看,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抬首望向官道数十步外戍堡高耸的墙头,只见堡墙上几名戍卒皆手撑着垛口向远去的大车方向眺望,并无人留意到戍堡侧后方的一隅,刚刚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一瞬。</p>

此时公孙康听见身后再度响起马蹄声,忙俯身扶起人事不知的公孙恭,将其上半身抱在自己怀里,面露痛苦不安与追悔莫及。</p>

也许此时只有他自己知道,至少有部分情绪是真正发自肺腑的痛心。谦之,别怨我,我本不想如此!顺势而为?逆天改命?阿父为寒门与世家而战,而我却陷于嫡庶之争,这就是你我之间避无可避的宿命吧……</p>

二龙堡之上,被一把扯入六尺余高的堡墙之后,那名年轻的戍卒惊慌失措地颤声说道:“什长,俺、俺刚刚看见了那下面……”</p>

“胡说啥呢?小侯子!你啥都没看见!想活命就记住!你—啥—都—没—看—见!”那老卒扯着年轻戍卒的前襟用力晃荡着,彼此鼻尖相抵压低了嗓门怒吼,最后一句几乎是一字一顿,口水喷了对面一脸。姓侯的年轻戍卒脸色煞白,失魂落魄之际只顾频频点头。</p>

当公孙度铁青着脸骑马急急赶到战场,腿上中了弩箭的那名侍卫满面愧疚,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呜咽着以头戗地。</p>

然而还未待公孙度开口质询,扫视周遭情形的目光便被一旁的景象死死定住。公孙恭面色惨白人事不知,斜倚在垂首含泪的公孙康怀里一动不动,生死不明。</p>

如遭受晴天霹雳一般,公孙度紧咬牙关仿佛瞬间就要爆发的狂怒气势,如山一般笼罩向在场诸人。</p>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没有想到,又是一次重重守护之下的袭击!……公孙恭!公孙菡!我造下的孽债,难道冥冥之中都要由我这对儿女来偿还?</p>

所有人这才愕然发现太守的嫡子竟然也在这里,且对他何时在混乱中受到重创一无所知……</p>

简直是雪上加霜,万死莫赎!</p>

随着一片叮当哗啷的声响,一众侍卫与古堡内赶来的汉军戍卒,望平城内援应的骑军,尽皆匍匐在地请罪。</p>

颇为狼狈的夫余王子简位居气喘吁吁赶了过来,左右看看犹豫片刻也颓然跪下,心知这面前的太守大人,是再无可能成为其岳丈了。</p>

顷刻间,公孙度面前跪满了各色人等。</p>

公孙度浑身微微战栗骑在马上,俯视夫余王子惨然的脸色与那身满布血污的华服,俯视着幸存的侍卫各个带伤,尽皆面色愧疚难当,俯视着公孙康含泪无言……</p>

“逃走两个高句丽狗!小娘子被掳走,俺也死了两名随从……”无人敢在此时出声,简位居却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开口禀明实情。</p>

紧要关头,这等讯息才是最重要的,要哭要怒要治罪,也要在此事料理完毕之后。夫余王子打算尽量开脱罪责的一句话,却歪打正着令公孙度自狂怒中猛然醒悟过来。无能狂怒根本解决不了眼下最为棘手的局面,相反还会令事态滑向失控的境地。</p>

越是此时越需要冷静,公孙度最终没有当场发作,自然也没有温言抚慰。而是咬着牙在齿缝中迸出极度克制的声音:“你等要是跪在这里,能救回菡儿,能救醒谦之,那就跪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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