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雾轻 泥重 御风吹之286（1 / 2）
雷引的脸色渐渐阴沉，就连先前的伤口都变得暗红了些。</p>
他沉吟半晌，调转话头，“你也是成名多年的好手。此番收了钱，难道当场反悔不成？”</p>
泥童子小手一翻，空空如也。“什么钱？我要你们赔糖葫芦！我何时问你们要钱了？”</p>
“你……”</p>
雷引只觉得气血上涌，直冲头顶天灵。</p>
有了此番论调，桑蜃也停了手。既然他二人尚未达成同盟，自己更应谨慎，以免行差踏错，授人以柄。</p>
吴桐却不管那许多，眼看御灵司鹰犬临近，他也不说将桑蜃放下，硬生生背着人，甩开缺月弓臂就要抽射。</p>
这次众人看到了他的神奇之处，青天白日之下，并无弓弦，却可捻出箭矢来。</p>
围观众人惊骇，纷纷小步后撤。</p>
雷引此时正与泥童子怒视，无暇顾及此处。</p>
却又有人出声阻了一手，“少年且慢动手！此前你已射出一个泥童子来，隐巷之内卧虎藏龙，老夫劝你还是谨慎些个，以免在招惹什么强敌。”</p>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人群开合处，缓缓露出一个肥胖老者。他头戴状元巾，面带微笑，边走边向四周行礼。</p>
相比于泥童子的神出鬼没，口味独特，这位朱掌柜倒是很有人缘。</p>
这条街上，七八成的人几乎都与他做过生意，余下那三两成大半是新来到此间的路人。</p>
桑蜃正在苦思脱身之法，见有人插言，也从后背安抚了吴桐，命他放下箭矢静观。</p>
泥童子却是连翻白眼，“你少跳出来扮好人！此间打了有一会儿，人死伤不少，就连我的糖葫芦都折了三个！你就在对面数钱傻笑，也不说早点出来经营秩序。”</p>
众人哄然，有些难以置信，如此乱砸全场的黑泥，竟然只是三个糖葫芦惹出？</p>
也不知那吃食用了何等金贵材料，否则莫说三个，就是三串、三捆，以雷引适才的手笔，也该是够了的。</p>
朱掌柜略微尴尬，好不容易营造的和谐气氛，急转直下向着滑稽而去。</p>
他正色劝道，“你莫要浑说，我乃是外出谈生意，适才回来，正巧赶上了这桩事。你也别捉着那糖葫芦不放，老夫手里还有些余钱，便请你吃上三天也无妨。你还是让开路径，请雷大人执行公务才是。”</p>
此言一出，桑蜃最先警觉，从后掐了吴桐一把。</p>
缺月弓弦动无声，一抹亮光另辟蹊径，斜指笑口常开的朱掌柜去了。</p>
众人惊呼之余，有些人才反应过来，这一向保持中立的商人，何时成为遵纪守法的良民？</p>
这一箭虽惊艳，却毕竟不是首发，朱赫早有准备。</p>
他后退半步，双手交叉挡在头胸之间，双手指环闪烁。</p>
也不知激发了哪一只的什么神妙机关，只见一层微红泛白的蛋壳状薄膜凭空出现，将其笼罩在内。其人竟还有余力，从指缝偷眼向外瞧。</p>
雷引听了之前话语，扔下泥童子不管，也恰如其分抓住这个机会套近乎，“朱先生莫慌，雷某助你！”</p>
他企图结成短暂同盟，呼喝之后原地甩出三条水剑，分三路蜿蜒冲向朱赫头面。若非有了事前提醒，众人都以为他是去害人家的。</p>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边泥童子同时怒了！</p>
他嚷着，“死钱串子！有几个臭钱吆喝到我头上来了？看我怎么整治你！”</p>
远远只见一坨漆黑之物高高抛起，转着圈儿斜向下坠落，瞄准的正是朱赫头顶的红色头冠。</p>
有此一节，围观众人瞬间忘却了追星箭下的血肉，直呼过瘾，恨不得能在其中某一方添上一把力气！</p>
更令谁也想不到的是，泥童子不知用了何法子，竟后发先至。</p>
他扔出的黑团，抢在所有人之前，砸在了那似有还无的屏障之上。预想之中的碰撞、震颤、轰鸣……全都没有出现。</p>
那一坨浊物如同熔化的铜汁水落在了冰面上，略微打个盹儿、翻个身，竟融了那薄膜泄漏进去，正淋了朱掌柜满头满脸。</p>
众人强忍着笑意时，吴桐射出的追星箭到了。</p>
相比之前泥童子的诡异，雷引这三条水剑倒是中规中矩。水剑顺次从三个方向截住箭矢，反复冲刷激荡，两相抵消，唯余一阵水花薄雾。</p>
早在头面被遮之时，朱赫便已收了双手，散去那华而不实的屏障，一心清洁面容，至少也要能看见路吧？</p>
许是天公作美，就在他心忧泥童子手段下作，污秽之物难以清洗之时，面前竟有人为他泼水？</p>
他将惊喜之情暂且按下，一双胖手连着指环奋力挥舞，借着水花将脸面那一块勉强清洗了出来。</p>
还不等他寻那好心人道谢，那边泥童子不耐烦起来，“烦死了！左右是没人赔我糖葫芦，你打坏的你来赔！吃我一口泥。”</p>
众人这才惊觉，泥童子若非脑子缺弦，就是真的艺高人胆大。</p>
他一个人先后叫嚣挑衅三个，还每次都能胜出一筹，颇为不凡。</p>
之前见过朱赫防不住那黑泥，桑蜃也不敢托大。她俯身在吴桐耳边嘀咕一句，自己也适时放出略浓郁些的雾气，企图迷惑对方视线，从而逃过一劫。</p>
泥童子见此，不怒反喜，随手追加了两坨。外人不知所以，都觉得他是图好玩，乱扔的。</p>
倏然一阵疾风起，吹散了漫天雾气，露出内里一对儿苦命鸳鸯。</p>
吴桐擒着弓箭，不知欲射向何处。</p>
桑蜃衣衫更少，已经露出了肩膀。仿佛她那雾气是经身体表皮释放的，露出越多，生发雾气越快、越浓。</p>
许是劲风与雾气相交，太过清冷，她忍不住瑟缩到吴桐背上，抱得更紧了些。</p>
雾气散去，众人惊异。</p>
好事者更是发觉，那一对儿男女头顶，正旋着三坨黑乎乎的污泥，被旋风席卷，活像一只只被人拿着鞭子猛抽的陀螺。</p>
顺着众人惊呼与朝向，吴桐二人举目望去，这才惊觉危险，不由得吓出一头冷汗。</p>
若是如旁观之人一般砸晕，雷引再伺机而动，恐怕没了活路。</p>
那泥童子不知何时爬到了他门店之前的石碑顶端，光着脚，插着腰，向着北面咆哮，“墨剑无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管我的事？”</p>
这才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p>
也难怪泥童子爬高上低。北面无悔当一处角楼顶端，正有一黑裙蔽体、白纱遮面的女子持剑而立，目光所向正是那三个‘陀螺’。</p>
经泥童子一番吆喝，众人也都知晓，这名盘发女子正是城内客居数年的聆风郡主。</p>
见无梦不理，那泥童子顽性上脑，挥手拉扯那三只‘陀螺’掠过众人头顶，直向无梦砸去。</p>
他似是仍不解气，随手又补了两颗，也不知他从哪掏出，大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意思。</p>
无梦也不怯场，墨剑甚至都未出鞘。</p>
她随意挥动两下衣袖，先前被她风力塑形的污秽之物便脱离泥童子的掌控，以三对二，反过头撞到了一处。</p>
相互撞击之下，风力四射，泥水爆发，仿若当街淋了一阵墨水，偏偏苦了底下翘首看戏的众人。</p>
其中，又以御灵司一众为甚，也不知她二人谁是故意的，亦或都有此心？</p>
待泥水落地，无梦也收敛袖口，“我无意与你争斗。今日到此，乃是受刑部诸公委托，请雷司御返还堂审。”</p>
无梦眼见泥童子不依不饶，又要扔出那恶心人的物件儿，无奈解释了半句。</p>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p>
围观看戏的人嗡嗡乱叫，都在吵嚷聆风郡主何时入了刑部云云。</p>
雷引斜睨了无梦一眼，迅速低头，不愿让人看到他的面色。他有意无意之间，却仍向着吴桐桑蜃二人瞥了一眼。</p>
不得不说，无梦的眼光还是有几分精准的。</p>
那泥童子果然是个混人，管你如何分说，仍是团了两坨黑泥丢了出来。</p>
无梦见机甚早，挥手两只风刃，渐飞渐宽，当空将那两坨东西割裂破碎，仍旧淋在了御灵司众人头上。</p>
泥童子出场至今镇压三方，首次在无梦手里吃了亏，更不愿轻易罢休。</p>
眼看黑泥奈何不得这位高手，泥童子蹲身下按石碑，似乎又要出什么幺蛾子。</p>
趁着众人被这一女一童吸引的空档，雷引顶着黑泥，双手绕起六道水剑，左冲右突绕过人群，朝着吴桐两人逼近。</p> 无梦站位颇高，虽然泥童子略有掣肘，她却未忘却主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