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冠礼贵客（2 / 2）
贞观十七年四月三十日卯时，太庙广场宾客云集，文武百官公卿列侯、皇亲国戚、公主驸马及在京藩王、王妃等皆来观晋王李治加冠之礼。此时，李治跪于蒲席长发及腰，乌亮如绸。
健壮身躯着淡褐中单，下着中裤，足蹬黑锦翘头履。
宣礼官高呼“跪拜祖宗”，李治依礼双手交叠齐眉，额点手背躬身而拜。“礼成，起！”声起，四婢女鱼贯至李治前。一婢女持牛角梳沾水为其梳理长发，挽髻以簪固定，李治面容方显。
“为晋王穿上礼服！”李治起身，任婢女服侍，着玄黑礼服，系绶带、蔽膝，庄重威严，引得宾客掌声雷动。
此时，李世民着天子正装，携王舜等宦官入太庙。
宾客纷纷离席山呼万岁。
李治作揖道：“雉奴参见父亲，请父亲为孩儿加冠。”遂跪伏蒲席再拜。李世民洗手后取缁布冠，庄严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冠戴李治头上，侍者系好冠缨。李治行礼跪拜。
随后，李世民又为其加爵弁和皮弁，赐字“子善”。李治应诺。
礼成，长孙询陪李治入更衣室，换绛紫直裾深衣，戴黑色雀尾高冠。李治答谢来宾，至此，于政治上真正成人。
隅中之后，冠礼宴席才算结束。
宾客们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席，与李治相互作揖告别。应同安长公主的所求，李治跟着父亲以及长孙无忌等人移驾去了两仪殿。
李治手按佩剑，挺拔如松地像个侍卫般站在李世民身边。他垂下眼眸傲然地扫一圈儿，跪坐在皇帝左右两边的门阀贵胄和外戚重臣，黑亮深邃的眸瞳中，蕴含着令人难以察觉的嘲讽。
“陛下”启口打破沉寂之人，乃是坐在靠李世民御榻最近席子上的同安长公主。今日参加娘家侄孙李治的加冠典礼，她特意在褐黄色红菱齐胸裙外，穿了件墨绿色绣凤的广袖罩衫。叠了两层的脖颈上挂着条名贵的琥珀项链。发福的脸庞附了厚厚一层铅粉，画着长安娘子们最时令的梨花痕，菩萨柳叶眉，莲花钿却依旧掩饰不住她的老态。
这一切落到李治眼中，引得他心里一阵冷笑。对于这个姑祖母，李治是半分好感也没有的，甚至从小就很厌恶她。
他记得，一次父亲因朝政忙无暇前往安定殿看望祖父，就请同安长公主将他带去见祖父太上皇。那女人羞辱他还嫌不够，连带着他的父亲李世民和母亲长孙皇后一起羞辱了一遍。说，不亏是胡人的杂种，就只会给儿女们起禽兽的名字什么青雀啊，雉奴什么的何其低贱！
长孙皇后祖上是胡，汉混血，属于北魏皇室旁系。但到了他们这一辈儿鲜卑人的那点血缘早已所剩无几，纯正的华夏汉人正统皇后。哼，这李二郎没良心，为了皇位竟杀死亲兄弟，逼自己父亲让位！
尽管，彼时李治不过五岁，这段记忆如刀刻一样留在了他的心里。稍大些的李治一想起这个，就忍不住对太傅薛夫人吐槽道：“换了她，我看她是选择坐以待毙，还是放手一搏！阿耶的贞观之治她装瞎看不到，却揪着陈年往事诋毁阿耶。我最讨厌她那副嘴脸了！”
现在，同安长公主的这幅傲慢嘴脸，就这么活生生摆在他眼前，李治却必须为了前程将往日的厌恶暂且搁下，一心一意想着如何讨得同安长公主等关陇门阀的欢心，让他们心甘情愿为自己夺取太子之位。
等日后雄鹰展翅，猛虎归山之日再展露自己的真性情。
跪坐在席子上，同安长公主对此毫无察觉。她一如既往地，将老腰杆儿挺得笔直如松，轻轻摇着手里的颊撷花纹的团扇，斜斜地抬起眼皮儿睨着李世民，把架子端足了，曼声曼调地说道：“既然，子善已行了冠礼，就该早日娶位王妃才是。晋王早先纳了些许贱婢姬妾和通房，生了几个卑贱的庶子，这都是人之常情，老身也就不苛求什么了。但是官邸中没有个正主的王妃，如何能行？”
李世民抿唇一笑，老姑婆切入正题了！果然，她迫不及待了！
这样想着，他故意装出一副无所知，求教般谦逊的样子转脸尊敬地对同安长公主说道：“倘或有合适的人选，还望姑母帮着保下这个媒！人要长得俊俏，最重要的是要名门出身啊！”
“我孙女王雪艳就是最佳人选！”同安长公主果断地说道。
“她…”李世民砸吧了下嘴，微微地蹙起眉宇，佯作难以决策的样子转脸望向站在身边的李治，消瘦憔悴的脸上，满是希冀的表情。
李治颌首，勾唇给了父亲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他转动眼珠想着，父亲也是知晓王家这位翁主的秉性，断难胜任王妃之职的，之所以违心称赞，应允这门婚事是想给我找个李泰不敢动的外家吗？现在看来，还真有这个可能。难道，这就是他说要为我做主的事？
如真如此，那天我请求回到封地那一招，还是没有戳中他的心啊！
且看后续如何吧，先答应了婚事，娶了王雪艳背后的势力再说。
想到这里，李治行至大殿中央屈膝，叠手地跪拜下来，一字一句对同安长公主道：“甚好，闻得王翁主秉性婉淑贤德，温柔有美色。如此佳人，侄孙儿求之不得，愿娶翁主为王妃，必然盛宠待之！”
话音刚落，在场的一众关陇系的贵胄门阀士族、外戚们顿时面露喜色，那欢喜的神情仿佛比品尝了世间最甜美的蜜糖还要陶醉。
她万分满意地望着李治，颇为得意道：“陛下要见十一娘吗？”家里十个郎君就只她一个小娘子，就与男儿一起排行了。
“子善怕比朕还着急见十一娘呢！”李世民说着，转脸看向李治，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李治颔首道：“父亲所言极是！”
同安长公主笑道：“去准备请翁主过来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