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战黄梅天王殒命 据两镇父子兴兵（2 / 2）
让曰：“自古‘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昔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命，而应乎人民意，革之事大矣哉。吾等今亦应仿效前人，顺天应人而制之，同起大义，共攘霸业。古之成霸业者，必立王者而领之，布官署以畅通政令，政令畅通则官将相合，官将相合则将卒用命，而后事方可成也。”大将刘汉宏乃唐叛将，粗通官场，早先投巢，闻让言，亦曰：“事易耳，黄王资深望重，根基深厚，能谋善断，勇毅过人，武艺高强，当为大王。”巢之弟黄钦、之侄黄万通等亦附言刘汉宏。
巢先锋大将柴存亦曰：“以吾观之，黄将军拜大王，乃众望所归，无异也。”其他小将亦附和柴存之议。秦彦、毕师铎等原草军将领，虽心不甘，怎奈寄人篱下，亦附议让等人之言，巢乃曰：“吾本才疏智浅，今顺天应人，敢不尽心竭力，弗诸君厚望！”让即引众拜巢，共推黄巢为王，义军号曰“黄军”，巢号冲天大将军，并命人筑台设坛，拟定官署职位，制帜造印等物。克日杀马宰牛，请巢登坛，祭告天地。巢整衣佩剑，慨然而上，曰：“目今李氏衰微，朝政日馁，奸臣肆虐，官欺酷吏，四海纷争，生灵涂炭。某巢才德卑微，受诸将诚托，敢不克尽厥职，鞠躬尽瘁。是以区区之心，粉骨碎身，马革裹尸。今揭竿聚义，以抗暴唐，清平天下，同求富贵。凡我盟者，当齐心戮力，同舟共济，有违此盟，天诛地戮，永绝无后。皇天后土，祖宗神明，共鉴此心！”
巢读毕誓言，歃血祭酒，下坛归帐，众人簇拥入帐，摆宴饮酒。黄巢居中而坐，左右两列，分文武官员归坐，左边尚让为首，分列赵璋、林言、黄存、黄揆、黄邺、崔璆、盖洪等文武兼备人物；右边孟楷、葛从周、秦彦、柴存、毕师铎，以及单兴、单旺、单茂、单盛等武将。话说单兴等四兄弟，乃隋末飞将单雄信十一代孙，骁勇异常，早年跟巢，南征北战，多立战功，今为巢军伢将，人称“黄军四杰”。
酒过数巡，让曰：“今吾等既立黄王，当尽听调遣，言信行果，常言云：‘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今吾等已设官部署，则出有常刑，行有军纪，功过泾渭，赏罚严明，各宜恪守，勿得违犯。”巢亦曰：“某虽不才，既承诸君举荐，当自领职事，古语云：＇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有功则赏，有过必罚，吾亦同汝，方能明纪。而后，众将齐心协力，南征北伐，成王霸业，共保富贵，勿相猜忌。”众皆曰惟命是从。
巢乃议兵事，让曰：“沂州地贫，难守易攻，且近年关东大旱，缺粮少麦，荆南、山南地广人稀，官军鞭长莫及，且山高深壑，宜取地安营；不若向南取利，稳住阵脚，后图中原，则天下可定矣！”众皆以为然，巢遂率众弃沂州南下。
且说黄巢军扰乱关南诸道之际，李国昌、李克用父子驻扎关内道振武军。李国昌，本姓朱邪，名赤心，乃西突厥苗裔，代州人士。咸通年间，曾随唐将康承训讨庞勋义军，因功除授予大同军防御使，懿宗为结沙陀部强兵悍将，遂赐其以宗姓李，名国昌，后其迁鄜坊、振武节度使，驻振武军。其子李克用，年二十二，身长九尺，体格魁梧，虎头豹眼，使虎威亮银戟，少时骁勇异常，极善弓马。传其年十三，见双凫翔于空，拈弓射之连中，众皆拜服。咸通年间，克用年十五，即随父征讨庞勋，摧锋陷阵，出诸将之右，军中呼为“飞虎子”。因战失其一目，又谓之“独眼龙”，其军将卒通身玄色穿戴，行动如风，时人谓之“鸦军”，时驻守蔚州。
振武军云州沙陀兵马使李尽忠，乃李国昌之弟，李克用之叔。曾闻李国昌数怨朝廷，又数拒朝廷调戍，知其有不臣之心。又见朝廷日馁，藩镇林立，人心思乱，遂也起了叛乱之心。一日，尽忠与牙将康君立、薛志勤、程怀信、李存璋等人密谋曰：“目今天下大乱，朝廷号令不复行于四方，诸路强兵悍将皆闻风而起，各各据点自守，占地为王，此乃你我筑功立名，夺取富贵之秋也。吾属虽身微卑鄙，然李振武功大官高，名闻天下，其子李都牙勇冠诸军。若我等共举李振武为王，平顶代北，后图中原，则富贵不足虑也。“众以为然。
会代北荐饥，漕运不继，军中缺帛少粮，兵将嗟怨。朝廷令发运使段文楚前往经济，文楚因惜民力，颇减军士衣米，又用法稍峻，军士怀怨。李尽忠遣君立潜诣蔚州，秘说克用起兵，除文楚而代之。克用默然良久，曰：“此事干系重大，吾父在振武，俟我禀之。“君立惶急曰：“今机事已泄，缓则生变矣，何暇千里禀命乎！若将军惧事不成，罪祸及己，愿予我三五百人，就此起事，成则功在将军，败则缚我请罪！“
李克用乃付尽忠等人四百余牙兵，嘱咐其小心行事。于是尽忠夜率牙兵，攻牙城。时文楚在牙城，守军皆转运兵，尽忠率部突袭而至，文楚不及应对，其同判官柳汉璋等早被尽忠尽执，押下监狱。尽忠据城自守，自知军州事，遣使告知克用，克用闻讯大喜，急率其众赴云州，不日即至城下，克用欲进城受符印，主簿判官盖寓谏曰：“将军不宜入城，且召李尽忠将符印过来。”李克用遂屯军于城外斗鸡台下，令人入城告知李尽忠。
不日，尽忠遣使送符印至，并书请克用为云州留后，随后，尽忠执文楚等五人送斗鸡台下，段文楚见克用，怒发冲冠，大骂曰：“李鸦儿，汝等本属贱夷，世受国恩，拔擢为将，今何故反耶？！”克用惭愧而避，李尽忠恐段文楚动摇军心，即令部下执往寨口行刑。文楚临刑前，仍大骂尽忠不止，尽忠令枭首戮尸。克用因文楚恶其谋反心事，羞怒而极，文楚被杀后，其心不堪，又令军士以刀分割食之，后命兵士骑马践其骸骨。事定，克用乃入云州府舍视事，令将士表奏朝廷，乞求敕命。朝廷闻克用等人杀段文楚，据守云州，大为惊恐，又闻克用欲为云州留后，僖宗问计于廷臣，众皆默然。
宰相王铎曰：“近兵祸不断，战乱不休，今克用因文楚克扣军粮而乱，非意欲而反，前有草军前车之鉴，宜速从其之请，免重蹈覆辙，复生祸端。”卢携等以为不可，言曰：“王相公之言，万为不可，以臣观之，若从其请，祸患无穷矣！”僖宗曰：“爱卿，此话怎讲？”卢携曰：“今克用之父李昌国掌振武军，手握沙陀重兵，国昌早因功自恃，掣肘朝廷；今其子杀朝廷官员，欲求官爵，未必不闻于昌国，倘从其愿，其父子以朝廷无人，更相轻视；且李式父子，本沙陀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倘父子联合，更难制矣！”
僖宗惶恐曰：“若此，如之奈何？”众臣缄默，未几，宰相郑畋曰：“不若即诏李国昌，言克用蛊惑于李尽忠等人，若除尽忠，遣散其党，复归戍地，不加其罪，且看其作何计较。”僖宗曰：“此计甚妥！”众人廷议间，忽闻国昌上疏，僖宗急命拆视宣读，其言略曰：“臣闻李尽忠等人蛊惑吾子克用，欲令为其求富贵，臣子颟顸，恐不谙尽忠等人用心，叛逆忤上。臣诚惶诚恐，乞朝廷速除大同防御使，以安尽忠等人，以救吾子。若克用违命，臣当请率本道兵讨之，终不爱一子以负国家，望乞垂赐！“朝廷方欲使国昌谕克用，试其用意，会得其奏，君臣惶恐，僖宗复朝议曰：“众爱卿意下如何？”
卢携曰：“俱李振武奏疏之言，吾知其父子密谋久矣，若不速从其请，恐李氏父子率兵而反，则京都危矣！”郑畋曰：“话虽如此，然不可尽从其请，当遣大臣而往，且看其父子意欲何为。”僖宗乃以司农卿支详为大同军宣慰使，又以太仆卿卢简方为大同防御使，前赴云州，节制克用。又诏李国昌，令其语克用，朝廷正议除其官爵，令其从容以待，必令称惬，而当迎候支详等如常仪，以示其忠。
然克用拒不受诏，朝廷乃重议兵事，卢携曰：“前番迁李国昌云州刺史、大同军防御使，其恐兵权削弱，称疾拒命。今克用尽占云州，又求大同军防御使，不若遣国昌为大同节度使，迁卢简方为振武节度使，以李克用据云州，如此，李国昌父子必无以拒也。”僖宗即降敕，令中使赍诏前往振武军，监李国昌交割符印，前往云州赴任。
李国昌本欲父子并据大同、振武两镇，得朝廷敕大同制书，愤然毁之，怒斩监军，当即遣人往云州谕克用曰：“今朝廷已遣卢简方、支详而来，意欲除我等兵权，汝当召集部将，只说朝廷调戍兵将，留亲信驻守云州，尽起所余将兵，会同吾等，先克遮虏军，后取宁武及岢岚军。此机甚密，切勿泄露！”李克用获父书信，当即召集下属，只说朝廷降敕调戍，即刻启程。
李克用尽起其云州忠实部将，自领大军赴遮虏军，半途与父国昌部相会。二人兵马万余人，不日即至遮虏军，时遮虏军守将，乃大将邵树德。闻哨兵报国昌、克用父子领军前来，只在城东十里处。德甚为诧异，当即命下属拽起吊桥，以防不虞。不时，国昌父子趋城下，见遮虏军城门紧闭，克用即纵马向前，朝城头呐喊：“邵军使，我等奉命调戍，特来交割，汝等何以闭城？”树德立城头曰：“未闻降诏，不敢交割。”李克用随命人将文书示之，树德方信，欲开城拜迎。忽监军王宗实曰：“虽有文书，却未见中使，何也？”
树德惶恐，正欲再闭门，克用早纵军攻入，当日即克遮虏军，杀树德及宗实。随后，国昌父子如法炮制，陷宁武。时卢简方赴振武，闻国昌父子已反，悚惧而返，行至岚州，忧惧成疾，暴病而亡。河东节度使窦浣闻说国昌父子叛乱，即发民兵围晋阳深沟高壑，又发民夫役足千余人往戍代州，民夫千人至代州城北，却坐定不前，欲求犒赏。时府库空竭，浣遣马步都虞候邓虔前往慰谕之，虔乃武将，惯于颐指气使，恶言伤民，民夫怒而围之，用铲、锄等农具将邓虔殴死，床舁其尸入府，告虔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