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下车步行,一路庄稳肃静,连窃窃私语的也无,更没有推攘,全都翘首以盼,盼着他们的尊师敬长回京。

凌青觉见他们青蓝相交,面色忧怆,寒风凛秋中天边露了骄阳,暖暖一道光洒在候归人身上。

车马轮响,一架紫车流苏顶映入人们视线,周围窸窸窣窣衣袍掀动声,一时间竟淹没了车轮,街巷不约而同跪了一地,凌青觉也缓缓对着自己外爷的方向敬跪。

牧谨桐抱着琴路过,拉着秋词也随人群跪在对巷,秋词不明所以,牧谨桐也一脸无知,仿佛只是见到大家都拜,自己也就跟着拜了,直到马车停在相府门口,牧谨桐才切实感受到慈悲天下的胸怀。

马车中一位苍发劲节的老者从里掀帘,面容刚毅,眉目慈祥,柔和得三月馨阳,五月微风一般,随着身子外露,又削瘦如柴。

下人将他扶下车马,有人无声掩面悲泣,明崇泰山稳立在群中,苍声如洪:“大家都忙,老朽这就算见过了,没什么事,请回吧。”

这一波三折打得牧谨桐不知所措,面容刚毅之人竟眉目慈祥,骨节虬劲之人竟瘦骨嶙峋,瘦骨嶙峋之人竟声如洪浪,牧谨桐怔怔看着眼前这位老者,被他浑身散发的气场震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随着人潮散去凌青觉也在人群外看见了这瘦小的果绿绒衣,心下疑惑这丫头怎会出现在这,看她抱着的琴并不像什么好东西,不会是出来买琴吧,附近的确有家物美价廉的琴店。

来不及多想凌青觉转身往相府里去,有舍不得离开的文人墨客仍驻足,等明崇的身影完全隐于相府门口才彻底散去,牧谨桐也该抱着琴回驿站了。

檀香袅袅,白烟缭绕蕴得人心下沉静,明崇被凌青觉扶着,并不着急问他的亲事,也不着急问他的学业,更不问战绩,开口只是普通平常外祖的苍缓慰音,他问:“边境的饭菜能吃得进口吗。”

凌青觉先惊,后灿然一笑,祖孙和乐的场面,凌青觉说:“外祖去西北种了半天地,回来就想着我有没有吃到,哈哈哈,有,好吃,比以往的米都甜。“

进京以来好些人打听自己的情况,可这位老者却像孩子一样迫切的想要先向孙辈述说自己的情况。

凌青觉被人哄慰那么久也终于轮上了个哄慰别人的位置,他笑呵呵同明崇讲

:“前几年啊,军中将士都吃不饱。”肉眼可见明崇的眉头跟着凌青觉的话皱在一起,“后来呀,粥越发浓稠,将士也越发热衷,操练都有士气许多。”明崇的表情又随之舒展,凌青觉继续说:“再后来,打了胜仗都能吃上米饭。”

明崇终于欣慰的笑了,苍老劲铄的脸纯然快乐,笑得纯粹自得。

凌青觉也跟着快乐,一祖一孙对案而坐,抛诸烦恼享着此间天伦。

时间一刻接一刻,陈皮普洱茶已清澈,天色渐浓,凌青觉被留在明府吃饭,夜虫声小,雨落微渺,屋里点了火炉劈啪作响,明崇身后又披了件大氅,咳嗽沙浅,凌青觉去关窗,透过摇曳灯光见昏黄打在明崇身上,向来克己守礼的明相在自己外孙面前因咳嗽佝偻了脊梁。

只一眼,凌青觉有些哽咽,他看着明崇深刻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外祖老了。

话说这辈子只有两个女儿的外祖,终生操劳,到如今已七十有八,母亲在凌府,姑姑在皇宫,哥哥已自立门户,外祖回京,除了门生学友,只剩自己相伴,老来竟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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