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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闲兴致缺缺地看着眼前俊俏的少年,果然和书中描述的一样,芝兰玉树,身绕祥云,不过如此。

既然遇到了,那就做做任务,拯救拯救世界吧。

他按着自己的无名指节,压制住了心中的强烈杀意,这是系统刻在他身体里最原始的本能。他道:“我觉得还是叫你小将军,才能体现我的敬佩。”

“那你呢?”风又止,谢玉折反问他,“国师的真名是什么?”

和雍国的国师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了数年权柄,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与样貌,只尊称一声“国师大人”。他行踪不定,一步三喘,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所以不常行动,常常以木轮椅代步。

有时他会坐在小溪边赏落花,几乎没人敢靠近,只听得小溪头低低的咳嗽声。

当然,谢玉折知道,那人看着无边的温柔与脆弱之下,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第一,我不是你口中的国师;第二,我不乐意告诉你我的名字。”

眼前这个人,一是个瞎子,二受了满身的伤,三身上没有半分灵气,却笑眯眯地狂妄说道:

“我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别再把我认成别人啦。”

青年答得很敷衍,但柳闲只管说,才不管他信不信。

他攥着新赚来的碎银和新认识的钱包,大摇大摆地走进云裳阁。

在这个人间,没有灵脉的是凡人,有则是修士。凡人驻扎之地为下修界,没什么灵气,怨气自然也淡;修士聚集之地为上修界,灵气深,相应的怨气也深。

云裳阁是一位修士开在下修界的衣裳铺子,量体裁衣仅需一刻钟,偏偏做出来的效果极好,深受名门贵族喜爱,价格也极其昂贵。

“客官,不是咱不想要你进,”店小二为难地看了柳半瞎飘絮的血衣:“只是你身上这些血……太多了,用清洁咒都洗不干净,我怕会弄脏店里的布啊。”

柳闲自知理亏,只能可怜兮兮地朝谢玉折眨眨眼。

小二正想拦住乞丐,却被他一旁矜贵挺拔的青年按下了他的手,他冷淡道:“弄脏了我赔。”

“你真好。”柳闲看着他,崇拜的星星眼连绸缎都遮不住了。

这两人天下地下,怎么是是一路的?

衣绣麒麟,尊贵非常的谢小将军,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既然小将军有钱赔,那当然是布料脏得越多越好,他赶紧把这两个财神放进去了。

仗着有谢大钱包撑腰,柳闲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店。他信手挑了一块锦葵红布制衣,银带束腰,选了块绸布一半做成芥子袋,另一裁成一块金纹暗绣的绸带遮眼,连小指都选了个羊脂玉戒。

“给他准备一盆刚熬好的药浴和新制的里衣。”谢玉折抱剑而立,低声对小二道。

小二不解地提醒:“小将军,方才我们已经用符咒为那位公子清洁好了。”

“天寒,他淋了雨,恐身上旧疾再发,需要热药汤沐浴。”谢玉折看了一眼不远处兴冲冲选购着的柳闲,不容置否地加了钱。

“……是。”

像是生怕被人看到什么似的,柳闲扯下遮眼绸带时特意背过了身去。谢玉折独独看到了他窄腰长腿,一身红衣衬得他白得病态。

谢玉折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踌躇地握紧了片刻,而后又松开。

像,又不像。万一真的不是国师呢?不可……滥杀无辜。

少年心事未息,柳闲却朝他扬了扬头,侧过身说了个肯定句:“好看吧。”

好看吗?此刻柳闲浑身洁净,宽大的衣袍也遮了些他瘦削的身体,的确要比初见时顺眼不少。谢玉折默然不答,一旁的小二已经热切地招呼了起来:“公子,您的药浴已经备好了!”

“谁?”柳闲看着小二挥着的手,不解地指了指自己:“我?”

“对对对,快来吧,我们服侍您!”

“什么?”他眯上眼警惕地盯着谢玉折,即使隔着眼绸别人什么都看不到。

谢玉折移开看着他服饰的双眼,平淡道:“近日店里的活动,买新衣送药浴。”

柳闲转头看向小二:“还有这种好事?”

“啊?我们没……”小二还没说完,一道锋利的眼光便刺了过来,他连忙改口:“对对对,您、您是贵宾,当然!”

“这么好,谢谢啦。”

柳闲百年没碰到热水,又淋了一天雨雪,身上发冷,于是便顺理成章地沾了自家死敌的金光,屏退在一旁服侍的人,独自泡了药浴,穿上好看的新衣,全身都舒畅了许多。

出来时谢玉折竟然还在等他,临走前他对小二竖了个大拇指:“你们店里的活动还真不错。”

店小二拿着手里沉甸甸的一锭金子,脸都笑变形了:“欢迎二位公子下次再来!”

出云裳阁时已入夜,外头正在放天灯,黑天上缀出星星点点。街上明灯如昼,花影游龙,各式各样的小摊位占满了街道两边,听路人说,今夜是和雍国传统的团圆夜。

“小将军,你怎么还跟着我啊?”柳闲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笑问:“如你所见,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你想要什么都给不起。”

谢玉折没理他,只是静静看着他眼上的绸缎。

“难道是你少年心动,看上了我貌美如花?”柳闲恶劣心起,拍了小将军的肩,语重心长道:“十七八岁的小孩血气正猛,一下就遇到了我这般绝色之人,情窦初开很正常,况且我也不歧视断袖,你不必害臊,也不必担忧。”

谢玉折冷声道:“你想太多。”

他又补充道:“你我无亲无故,只是相逢一场。”

“好吧。”柳闲耸耸肩,“那能否给相逢一场的我看看,你赎走的那个锦盒里装了什么?”

谢玉折半点没犹豫,直接把盒子递给了他,柳闲掂量掂量,表情怪异地打开了盒子。

一连开合了空空如也的盒子好几次,他叹气道:“你怎么这么见外,我只是好奇什么东西值得存那么久,又不会明抢。”

“它本就是空的,我也不知道缘由。”谢玉折说得自然,不像是在骗人。他问:“不过,原来你能视物?”

“我神通广大。”柳闲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垂下来的眼绸,回答得极其轻松,心中却仍在想那个空盒子。

“那为什么要将眼睛遮住?”

柳闲叹了一口气:“眼睛太好看了也是一种烦恼,怕你喜欢。”

谢玉折哪被人开过这种毫不害臊的玩笑,他愠怒道:“不要胡言乱语。”

柳闲没接话,摸了摸被冷风吹红了的鼻子,突然看到某处摊位上有两串红豆珠子,和他这身衣服挺配的。

店主是个明朗的姑娘,她扬声问:“公子,要看看吗?这是南疆来的相思豆。”

乞丐翻身做公子,柳闲很是受用,索性在这家小摊停了下来。

“您成婚了吗?有心上人吗?”摊主姑娘见的人多了,怪事见怪不怪,也知道不可肆意打听客人的隐秘,蒙上眼能看到东西和她有什么关系?赚钱才是上策。瞧柳闲对这手串很感兴趣,又像是适婚的年纪,她笑道:

“此物最是有情。若是买上一对,一串自己带着,另一串送与心上人,一表心意,二表相思,三表长久不分离,您的心上人收到了一定会高兴呢!”

“哇。”

“这些珠子产自南疆,受了巫女九九八十一天的颂,”姑娘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玄之又玄道:“若是她不喜欢您,也能渐渐和您两情相悦哦!”

这话术典当行李福掌柜熟啊,刚有个瞎子像和这姑娘上过同一个培训班似的,刚这么说着给了他一条被高僧开光一百年的手串。

谢玉折抱剑隐在阴影中,闻言皱了皱眉。南疆有没有这种本事他不知道,但这两串平平无奇的红豆珠子是断然没有的。谁教这位姑娘这么骗人的?

这样一听就是胡编的话,真的有人会上当?

然后他发现真的有人。

柳闲弯腰仔仔细细地听完了相思豆的功效,而后惊异地“哇”了两声说:“那可真是好东西。”

红衣公子笑如春风细雨,虽然蒙着眼,姑娘却觉得他眼中有万丈秋水,突然觉得自己红鸾星动,可惜这人就是有点瘦脱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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