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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算着日子,我马上就要去坐牢了,一坐还就是一百零七年。

这是谢玉折第二次听他提到“回家”,十七又是谁?眼前人若是过去的柳闲,为什么会这么戒备敌视他?他喉间腥甜,强行忍住了咳嗽的冲动。

“行吧,小叛徒十七就要死了,念在过去的情谊,我会回去看看。”

上仙笑了笑,又朝谢玉折弯下腰,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凑近他耳边,危险地说:“下次见面,希望你变成了一抔黄土。我会好好安葬你,谢玉折。”

第021章 唯我独尊

空气中浓郁的杀气骤然散去,谢玉折终于不用再滞涩着呼吸,那身红衣拂袖而去,很快就离他们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一面镜子里。柳闲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而后他便盘腿坐下,一直闭着眼,好似在感受什么,最后却失望地站起了身。

他原只是想着,上仙及时回了水云身,和过去他的选择不同,会不会对他的记忆造成改变,可显然没有,这终究只是一个结局不会改变的幻境罢了。

起身后,他对谢玉折说:“谢玉折,你又欠了我一条命诶。”

谢玉折迷糊问:“又?”

“我有很多次想杀你都没杀。”

“多谢你。”谢玉折诚恳地谢过。

山洞口那个和柳闲极相似的背影,这个“国师”,和柳闲,他已经完全理不清他们三个的关系了。

不过治伤要紧,他刚才一直像个无意识的观众在看台上戏,此时终于能够动弹,他指着自己的脖子问柳闲:“你这里疼吗?伤得重吗?”

柳闲笑着摇摇头:“他要打断的是你的腿,我怎么可能有事?他只是气不过我和你在一起,做做样子威胁我而已。”

谢玉折皱着眉:“可那个人对你也很有敌意。如果他真的想要杀你,你能胜吗?”

他突然懊恼自己的弱小,他不能说出“我能胜之”的话,只能问柳闲是否能胜。他于柳闲不过是个连好看功效都没有的拖油瓶。

柳闲收敛了笑意,答得认真:“既然没发生这种如果,那我就不知道答案。”

这段记忆里的他正是强盛时期,若是他们真的动起手来,谁输谁赢并未可知,还有可能造成无为天的坍塌。为了和过去一较高下而陷身虚无,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柳闲都没那么傻。

但是,他怎么可能杀掉自己?

瞳孔里浮现百年前的雨夜,他道:“你也不用害怕,他只是过去某人在这的留影而已,不会对现在造成影响,他改变不了你什么。”

他无所谓地拍了拍谢玉折的肩膀:“而且他和我一样,马上就要去坐牢了。”

谢玉折放下了心,他问:“这个人看着身手不凡,长居高位,他是谁?”

他原以为那人就是柳闲,可看见那人对柳闲的态度后又否认这件猜想,毕竟看不见脸,或许那个人只是和柳闲身形相似的别人。

“他呀,”柳闲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要我说他就是我呢?”

即使易了容,柳闲脸上也总带着轻松的笑意。从前杀意不掩的上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淬毒冷刃,如今看着却更像是一把毫无危害的生锈刀鞘。

没人能看清里面装的什么。

“开玩笑的。”柳闲拿出一瓶清水,垂着头,慢慢拨开谢玉折受伤的手,让水流细细清洗着他的伤口,洗去了上面的石头渣子和血迹,而后又拿出一瓶药膏,为他轻轻地涂抹了上去。

他一边认真地给谢玉折处理着伤口,一边轻声安抚他:“别担心,别害怕。其实那个人那时候根本不想杀你,他只是心情很差,见谁都想踢两脚罢了。”

柳闲很清楚,那时候他还没把“杀谢玉折”这个任务当做自己要做的事,上仙只是稍微有些担心自己未来是否会死在主角的手下。而刚刚的一切只是他为了试探现在自己的态度,同时……心情真的很差,才做出来的举动。

从前他恣意张扬,总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做事情的确冲动了点,但本质上并没有害主角的心思。

而现在的他,才是打定了主意,要谢玉折死的人。

风吹动谢玉折身上银铃叮叮响,代替默然的他做出了回答。他信吗?还是不信呢?

只不过柳闲冰凉的指尖沾着药膏轻拂过他的手掌,他觉得自己手心好烫,连带着心跳都变得灼热起来。

柳闲再度朝他发出邀请:“不过,我说了我是天下第一的剑客,这个没骗你。要不要跟我学剑?”

谢玉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此番出行,只是奉了皇命,寻到国师,别无他求。”

这些波谲云诡之事于他毫无关联,他知道自己只是被柳闲带进了一场不属于他的绮梦,在这场梦里他没能力出演任何角色。梦破开后,他就又会回到灰白的下修界和雍国里,下修界无仙。

“好吧。”柳闲回过身,悠悠游游地往前飘:“那你应该回不去了。”

这么大一个人间,如果消失了的国师真的本事滔天,除非他自己想出现,否则谢玉折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他。

脖子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掐紫,颈椎快断了一样的痛感让柳闲嘶了好几声,他艰难地转头骂道:“对自己都下手那么重,疯子。”

摸出一块破碎的镜子片,他心疼地端详着自己的脖颈,同时又不甘心地问:“跟了我怎么委屈你了?”

那姿态,那语气,谢玉折觉得自己好像花楼里舞动京城的名伶,拒绝了纨绔的赎身……

“你看,你要是不和我待在一起,能遇到刚才那样强悍的人吗?”

谢玉折回忆起那人杀气腾腾的模样,冷静道:“可是他想杀我。”

“死到临头才能激发潜力,而且你不是没死么。”柳闲认真说,可谢玉折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任由他瞎诌。

他搬出另一张牌:“杨徵舟能助你一臂之力,他很有钱哦。”

谢玉折摇头:“杨老板产业遍天下,事务繁忙,更何况我与他只是相逢一场,不好用如此琐事打扰他。”

“迷花岛周家和我关系匪浅,要是你受伤了之后找他们拿药——应该会贵上好几倍,激发你赚钱的动力。如何?”

“……我内在的动力已经足够。”

柳闲又为自己脖颈上的淤青涂上药膏,拿出一条舒适的布条缠上脖颈,一边打结,一边无奈叹道:“好好好,那就以后再说。”

同心护身咒未解,他也不急于这一时,权当与过客一同消磨时间。反正再过几日谢家倒了台,谢玉折无依无靠又想报仇,他再出现,阻碍他前往上修界大比群青宴的路,入不了仙宗,他只能跟着自己。

思及此,柳闲手上的动作激动得越来越乱了。

瞧着他绕到背后打结的笨拙动作,谢玉折试探地伸出了手:“我可以帮你。”

柳闲无所谓地说:“那来吧。”

谢玉折闻言看去,看到柳闲左歪着头,手里松松握着一根冰丝绸带,露出一节白皙如玉却有斑驳血点的修长脖颈,连带着流畅的脊背线条若隐若现。

柳闲垂着眸,薄唇轻咬着绸带一边,指节泛白的手指翻动,却许久都没能自己成功打个好看的结。

更加显眼的喉结随着轻言微动,柳闲歪着头,把绸带另一边放到他的手心里,口齿不清道:“结放在正面太丑了,帮我系在背后去。”

“丑吗?”谢玉折的问题脱口而出。

在他身上怎么会丑呢?

他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不知所措地看着柳闲。

碰到柳闲冰凉的手指时,他的心跳漏了半拍,不知不觉地紧攥了那段与他相连的绸缎,连带着禁锢住柳闲的指节,依赖上面透着冷气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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