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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还在忙,周卫先将宁翘请到了东间里去候着。

这儿是素日待客的地方,倒也不是待外头男客的地方,那都是在前头别的地方,离这儿自然是远着的。

这东间就是预备着后院福晋或者侧福晋过来的时候,多尔衮一时顾不上见人,就请主子们在这里歇歇脚的。

主人家自备的地方,外人轻易是进不来的。若有女客上门来,那自然是直接送到后头正院或者是东院各自相关联人的地方,不会在前院停留。

后宅也自然备着女客们歇脚的地方。

福晋和侧福晋也有些日子没过来了,周卫去请前院伺候的丫头们来奉茶时,悄悄瞧了一眼屋里的宁翘。

没想到这位倒是挣上来了,竟有本事叫主子爷心里惦记着,还特地把人叫到前院来侍墨。

前院侍候的丫头,跟太监的配置是一个样的。

领头的大丫头叫冬卉,底下的两个一个叫思敏一个叫思青。这都是能近身伺候多尔衮的,底下的小丫头们,寻常也是难进屋的。

周卫去叫了,来东间奉茶的就是思敏和思青。

烟雨跟着宁翘来前院,瞧着这里的规矩比后头更严苛些,她也怕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所以要拘谨些。

宁翘进了屋子等着,烟雨就站在外头候着。

思敏思青端茶过来的时候,烟雨想上前去接着,前头的思敏都没松手,只瞥了她一眼,自己哼了一声进去了,后头的思青见烟雨尴尬,就笑道:“妹妹莫怪。这原是我们的差事。奴才们都是伺候主子爷的,自然不能在这里躲懒的。”

这话是没错,可烟雨内务府出来的,也不是听不出话音话里有话,她面上说了一句思青姐姐说的是,思青就敛了笑意,跟着进去了。

烟雨在后头跟着进屋,心里琢磨,前院的丫头们这是不高兴给她甩脸子呢。

就不知道是单纯的只给她甩脸子,还是对她们姑娘也这样了。

主子爷跟前的人,她们两眼一抹黑,只知道个大概的人事,究竟是个什么性子,都是不知情的。

宁翘坐了一会儿,瞧见这里摆设很有些野趣,便起身来瞧瞧。

墙上挂着画,不是什么山水图,是擒猛虎的图,看着笔触很流畅,构图也很大气。底下的印章倒是很模糊,看不大清楚是谁的印。题字更是笔走龙蛇,宁翘看了半晌,也只能勉强认得几个字。

墙上挂着金弓,主位上摆着一张很大很霸气很完整的虎皮。带着浓厚的皮毛,野性十足,那一看就是真的。

宁翘看着那虎头,都觉得那里头的虎牙是真锋利啊。

思敏思青端着茶点进来,见宁翘站着,就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搁下。

盘底碗底跟桌案的碰撞声叫宁翘听见了,她回头一瞧,二人忙给她行礼。

站在宁翘跟前,自然没有对着烟雨的那样傲慢无礼,但那声碰撞,却还是叫宁翘留了心。

到底还是这些时日见多了不恭敬的人,是不是真心敬服一看就知道。

宁翘看了看思敏,又看了看思青,再去看了看烟雨,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计较。

睿亲王身边伺候的侍女,架子不小啊。

这府里伺候的奴才们,基本都是出自旗下的。有镶白旗选上来的,也有正白旗选上来的,其他旗下的就很少了。

进府之前必然也是受过培训的,该有的规矩必然是有的。

就比如这给主子奉茶点这一说。

哪能进来就哐的一声放下来,弄出些声响来惊扰了主子呢?

她们是多尔衮身边伺候的人,必有能力做到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的将东西放下,偏要制造些声响出来,那做出这样一副高傲的姿态来,摆明了就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

宁翘在心里感叹,这侍妾的身份,果然还是太低了啊。连多尔衮身边的丫头都瞧不起她。

“主子爷那里还要忙一会儿。请姑娘用些茶点吧。”

宁翘温和一笑:“好啊。有劳两位姑娘了。”

她却也没有动。不喝茶,也不吃那个糕点。

思敏道:“奴才们还有差事在身上。姑娘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奴才们就先退下了。姑娘要是有需要,可以让烟雨来寻奴才们。”

宁翘点头称好。

思敏思青两个就走了。

两个人从东间出来,面上还没什么,等回了茶房,小丫头们都不在,思敏就不高兴了:“你瞧她的那个样子。好,那你们退下吧。”

思敏不忿道,“倒是架子拿的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府里的主子呢。不过是和咱们一样的人,以为侍妾便一步登天了么。还不是奴才秧子出身的。”

思青年纪小些,胆子也没那么大,但也是有些不服气的:“说起来,姐姐和她的出身也差不多。都是一样镶白旗的出身,姐姐在主子爷跟前也十来年了,还是自小的情分,姐姐怎么就比不上她呢?要我说,这会儿也就是主子爷新鲜的,将来还有姐姐出头的时候呢。姐姐也别急,等主子爷撩开手,谁还记得她是谁呢?”

“可在咱们前院,谁不知道,姐姐是主子爷跟前的第一人。”

思敏这一两年年纪大了点,看见别府上不乏贴身伺候的丫头被收房的事,这心思也就慢慢的动起来了。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她就揣上了这个心思。

本来还在琢磨这个事情的时候,突然宫里赐下了两个侍妾进王府,思敏这心里头就不自在不痛快了,她就看宁翘不顺眼了。

要是将来也能有侧福晋那样的造化,谁乐意现在还做丫头伺候一个侍妾呢?

思青想跟着她混,自然顺着她哄着她怂恿她。

“行了,这些话就先别说了。”思敏道,“横竖再有些时日,就能看出来了。到时候主子爷若有恩典,我自然不会忘了咱们姐妹的。”

思青倒是不想被收房,可谁不愿意过得好些呢?听思敏这话,就知道这是应了,当下高高兴兴的就办差去了。

她出身比不上思敏,前头有个思敏长得好看些,她们底下的这些丫头们,也争不过呀。

屋里没别人在了,烟雨这才自在些,见宁翘不动茶点,就仔细瞧了瞧,这一瞧之下,就生气了。

“这是奉上来的什么茶点?”

茶水不冒气儿就罢了,看那茶尖,像是泡过一轮才送上来的,根本就不是新茶。

这夏热的天气,本来也不该用这春日里剩下的茶品,这摆明了就是敷衍。像是从奴才茶水房里送出来的玩意儿,不过外头茶盏好看些罢了。

再看那糕点,表面上看着还好好的,可凑近了一瞧,就知道不是现做的,至少也是昨儿夜里做了放了一夜,是吃不完剩下的端上来了。

烟雨觉得大开眼界了:“前院膳房管着主子爷的膳食,这东西就做成这样,怎么敢端出来的?姑娘,她们是怎么敢的啊?”

宁翘稳得住,还笑道:“怎么不敢呢?何况,这也未必出自前院的膳房。伺候主子爷的膳食,他们不敢轻忽马虎。可我只是一个侍妾,这府里能对我甩脸子的,多得是呢。”

烟雨生气道:“那姑娘也是主子爷的人,容不得她们这样轻慢!这明显就是奴才茶房里端出来的东西。怕是给那些跑腿的太监们垫肚子预备的,姑娘这样的人,怎么能用呢?”

宁翘想,我也没打算真用的。

烟雨要撤下去,宁翘说:“不着急。先放着吧。就这么放着。”

烟雨也不知道自家姑娘要做什么,但姑娘既说放着,她就放着了。

这头烟雨还想说点什么的,那头周卫就来请宁翘过去了。

说是主子爷那边的幕僚议完了事情,主子爷请宁姑娘过去。

这屋里也有书案笔墨的,但既然多尔衮要另在书房里相见,宁翘自然是跟着过去的。

多尔衮的书房要大了一倍,里头的布置也更奢华矜贵些。

宁翘看到了更大的一张虎皮,墙上挂着的成了万马奔腾的图,还挂着一张弓,比之前屋里的金弓要大些,不是金的,但看起来很重,也旧了许多,似乎是用了很多年的。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主子爷万福金安。”

多尔衮撂下手里的笔,抬手叫她起身,又招手叫她过去:“瞧你走路还成。脚上的伤可大好了?”

宁翘笑道:“多谢主子爷惦记奴才。奴才的脚大好了。”

多尔衮点点头:“那便好。再过些时日府里要开宴了。你虽说不用出来见人,但后头你们也得聚一聚,若是脚再不好,那就不妥当了。”

大清成立后,大汗成了皇上,他这个贝勒也成了和硕睿亲王。

一共册封了六位亲王,他这位睿亲王在其中居于第三位。

这是大清国的大喜事,也是他们府上的大喜事。

宫里的宴席开完了,便轮到各家府上了。

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礼亲王代善府上都办过宴席之后,就到了多尔衮这里。

说是家宴,但这个宴席规模也不会小的。当天来府上的人也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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