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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迟佑庭挣开她,撇开视线,“我自己想的。”

“你想个屁想,我说给你们老师送点礼让他多照顾你,你说什么‘该照顾的都会照顾,不该照顾的就不该照顾’。现在呢?你都学会找关系走后门了!”迟佑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这叫什么,这叫堕落!你爸多无拘无束,一年都在云游四海,那些人情世故他一点儿都不在乎,你不是还挺钦佩他的吗,下次他回来让他看看你,看他还敢不敢认!”

迟佑庭猛地抬起头,被迟佑庭话里的某个词捅出个破洞来,顷刻间血流满地,不断有冷风灌进去,这疼就成了加倍的疼,比他自己断了自己的肋骨,挤进那条路时要疼上千倍万倍。

“迟佑庭?”

迟佑庭转过头,看见连潮正提着某个服装品牌的袋子,挽着朋友的手,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她打量了下狼狈的迟佑庭,又瞥了几眼暴跳如雷的迟佑星,猜想他们是彼此认识的,便没立刻走过去,只是问道:“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迟佑星呼出一口气,摆了摆手:“谢谢,不用了。”

“你最近也对行为艺术有兴趣了?”连潮觉得迟佑庭的样子有些搞笑,没憋住笑了一声,拿了包纸出来,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件外套递过去,“我特意买的宽松的外套,你应该可以穿,赶紧把衣服换了吧。”

迟佑星像才发现迟佑庭身上还有奶茶渍,礼貌地拒绝了连潮,一把将迟佑庭拽了起来,就近找了家服装店挤进去。连潮努努嘴,戳了下朋友:“哎,你说那人不会是他女朋友吧,这俩闹分手呢?”

“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不像啊。”

“肯定是被她泼的,你信不信。”连潮满脸得意,“都骑上脸了还不生气,一看就是犯了什么错。哎呦,他不会跟我哥近墨者黑了吧……”

迟佑庭换了衣服,但头发已经黏在一块儿,他本身就是自然卷,好几撮头发直接打了结,迟佑星买了几包湿纸巾,一点一点给迟佑庭擦着,扯着头皮了迟佑庭也不敢动,一头毛很快变得软趴趴的,像是湿了的稻草,迟佑星看着看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刚的那点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子散了。

“别管这些事了。”迟佑星把剩下的湿纸巾装进他的口袋,拍拍他的衣服,说,“以前什么样以后就是还是什么样,我们家养个傻逼还是养得起的,不需要你替我们分担。”

迟佑庭无语:“还骂我。”

“你不傻?”迟佑星撞了他一下,“任平生二十年前就是条老狐狸了,你不傻你跟他正面刚?弟弟,你二十年前还是个小蝌蚪呢。”

绕来绕去又绕回到这件事上,迟佑庭不想聊,干脆没理,迟佑星又说了两句,见他不搭腔也就把话题带过了,给迟佑庭抛了另一记重锤:“我听你老师说,你的名额被取消了?”

迟佑庭一震,本能地不想多说,含糊道:“嗯。”

“咱不吃这哑巴亏,谁眼红就让他眼红,你靠本事挣来的东西就是你的。”迟佑星挽住他的胳膊,“我这次来主要也是为这事儿,请你老师帮忙组了个饭局,你待会儿别说话,我发挥就行。”

迟佑庭攥了拳,斩钉截铁道:“我不去。”

“一顿饭不代表什么。”迟佑星叹了口气,温声捋着他的毛,“他最终松口,不还是看中了你的能力吗?”

迟佑庭直视着前方:“那如果不吃这顿饭,我能进吗?”

“……”

见迟佑星哑然,迟佑庭便用更严厉的口气拒绝道:“我不会去的。”

“你……”迟佑星差点没两眼一抹黑晕过去,“你为这个付出了多少,现在竟然放弃?”

“如果它是一顿饭可以换来的,那就是我想错了。”迟佑庭淡淡道,“它没那么好,我也不需要。”

“你现在犟什么,不是你跟任平生喝酒的时候了?”迟佑星气得直笑,“怎么,你可以因为我跟别人低声下气,不肯为你自己破例是吧?”

她对上迟佑庭的视线,霎时之间,她意识到自己说对了,迟佑庭真的是这么想的。他宁愿放下原则去维护她,也不肯用哪怕只是十分之一的劲儿为自己谋取利益。

她以前觉得迟佑庭被他爸的那些事迹影响得太我行我素了,不太爱搭理他,后来被这孩子脆生生喊的一句“姐姐”直接激起了保护欲,时间长了,迟佑星就觉得迟佑庭是年轻时候的她自己,她保护迟佑庭那些过于澄澈的心思,就像在保护曾经的她。

可时至今日,她才恍然大悟,其实迟佑庭一直在反过来保护她。

看不上她做的那些事的迟佑庭,从不说好话的迟佑庭,直截了当地揭穿她的迟佑庭,仿佛是一道钟,不间断地敲着,震醒了差点跌进世俗里爬不出来的迟佑星,让她还能记得过去的自己,是一个七岁就会用磁带机录音的,大义灭亲的人。

迟佑庭想维护她还在坚持的最后一件事,那就是不对任平生低头,才会自己去找任平生,虽然最后失败了,但迟佑庭的态度不会变,即使不能阻止迟佑星在别的地方委曲求全,他也绝不会让她因为他而低头折节。

更何况,迟佑庭打心眼里厌恶这些虚与委蛇之道。

就算他找了任平生,求了人情,他也还是那个耻于这么做的迟佑庭。

迟佑庭是万不得已才选择了下下策,而为自己争取一些事,他不认为这值得。

那也许是迟佑庭最后的底线。

迟佑星半晌没吭声,和迟佑庭并肩散步,余光瞥见他冷硬的侧脸,有种弟弟背着自己长大了的错觉。如果她能处理得更好,没沦到四处借钱的地步让迟佑庭听到风声,迟佑庭不至于折眉断骨,现在会不会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而不是紧绷着身体,仿佛也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她晃了晃头,稳住思绪,重新笑起来:“行,那就不去,我们一块儿吃顿饭吧,我还挺饿的。”

第55章 着残棋(四)

他们找了大众点评里一家评分还不错的店,迟佑星抢在迟佑星前面扫了码点单,基本把全部菜品都来了一遍,美名其曰吃不完的可以带回去下次吃,迟佑庭嘴角抽搐了两下,没说话。

“迟小姐?”一道声音响起,“这么巧,你也来这儿吃饭?”

“庄老师?”迟佑星站起来,惊讶过后露出了笑,“这也太有缘了。”

“是啊。”庄珮之的视线从迟佑庭身上划过,顿了顿,“这是你弟弟?”

“是。”迟佑星拉了迟佑庭一下,低声说,“我客户,打个招呼。”

迟佑庭本还在疑惑迟佑星怎么会认识庄珮之,闻言抬起头,一眼看见庄珮之身后的连歧,瞬间卡了壳,呆呆地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来。

“你弟弟还挺害羞的。”庄珮之说,“连歧,他跟你是一个学校的,眼熟吗?”

迟佑庭缩了下手,避开视线,听见连歧说:“司机该等急了。”

“你这孩子。”庄珮之嗔怪地看了一眼,冲着迟佑星笑笑,“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迟佑星又寒暄两句,这才坐下,有些纳闷:“我怎么觉得,我去找你的时候,你旁边站的就是她儿子?”

迟佑庭抓着水杯,声音很低:“我们认识。”

“天,这么巧。”迟佑星睁大眼,“你这同学的背景……算了,赶紧吃吧。”

迟佑星还要忙工作,没送迟佑庭回学校,给他转了笔钱就打车走了。迟佑庭没收她的转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找到一家店门口的镜子,扒拉了两下已经干了的头发,感觉没那么造型扭曲了才离开。

转过弯,离学校还有几十米,他看见连歧站在道路反光镜旁边,两手垂在腿侧,站得很直。

“等我?”迟佑庭走过去,扯出一个笑,下意识地伸了手,意识到什么,把手塞回口袋里,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走吧。”

连歧看着他,摸到他的腕骨,把迟佑庭的手抓出来牵着,淡淡道:“你怎么出趟门还换了身衣服。”

“被洒水车弄脏了。”迟佑庭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怔,非但没有因为连歧愿意在光天化日之下牵他的手而开心,反而开始恨自己对他撒谎,“正好我姐想给我买新衣服,就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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