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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生自灭吧。”迟佑庭绕过连潮开了门,见连潮试图挤进来,连忙把门关了,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在脚边,他捡起来,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是连歧的手机号。看字迹,估计不是连歧写的。

他把纸揉成一团扔了,冲了杯咖啡,端着上了楼。迟佑星在工作室里也有间屋,有时太晚了就不回来,他看完纪录片下楼,灯还是黑的,就知道迟佑星今天不回来,便放弃了装模作样早睡的念头,坐在客厅里用电视看起了纪录片。

这部纪录片他老早就看过,已经背下来台词了,本来还是能专注地看的,但今天却不对劲,一直神游,回过神来时,发现手里抓着那张便利贴。

拿都拿了,迟佑庭干脆破罐子破摔,在手机里输入这串号码,发现属地是新海,觉得奇怪,又想起那条他以为是别人发错了的“新年快乐”,恍然大悟。连歧换了一个在新海的号码。

为什么?

他跟连潮一块儿住在对面,是在新海长住了?那成江的事业呢?还是说……跟庄珮之闹掰了?

他再不问世事,也懂一个地儿有一个地方的圈子的道理,在成江待久了的,猛然到人生地不熟的新海来,先不说水土不服的事儿,光是全新的人脉圈子就够连歧掉一层皮的,庄珮之能同意?她连连潮去外地上大学都否决了,会允许半辈子都在培养的连歧跑这么远?

迟佑庭越想越多,一时间竟很想敲开连歧的门,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新海,现在真的过得好吗?前几天上赶着找他,到底是旧情难忘,还是心怀愧疚?

迟佑庭觉得自己跟犯毒瘾了似的,浑身都不畅快,想拽着连歧问个清楚。他是醉了,可连歧清清白白,稀里糊涂地被迟佑星捉了个现场,连歧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电视里开始播放片尾字幕,迟佑庭看着屏幕上映出自己的脸,跟个被调戏了的黄花大闺女似的,等着登徒子连歧给他一个说法。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发觉那天主动的好像是他。

……难怪迟佑星骂他,他怎么就没矜持点?

迟佑庭都想把自己揍一顿了,穿了外套准备出去吹吹风,好好清醒清醒,免得一天到晚多巴胺分泌过度,跟多缺爱似的。

这片小区设计了一个园林,平常不少人在那儿散步休息,迟佑庭不想凑热闹,绕了过去,进了一处没人的小路,走着走着,他某个老师的女儿、兼心理学爱好者贝拉给他打了电话,算算时差,那边正是大白天,丝毫不顾忌他这儿是晚上,迟佑庭不想当她的实验参照体,按了静音没接,一抬头,差点被坐在长椅上的人吓死。

他细看两眼,好家伙,正是搅得他心神不宁的连歧。虽说新海的冬天不太冷,但夜间气温也是十分可观,像连歧一样只穿件毛衣,迟早寒气入体,迟佑庭本想拔腿就走,见状还是折回来,正想批评他,就见连歧颤了一下,抬眼看他,失焦的瞳孔缓缓凝神,诧异似的:“佑庭?”

他在这儿站了少说有两分钟,一个大活人,连歧又不瞎,怎么可能现在才注意到他,除非是已经坐那儿魂不守舍了半天。迟佑庭皱起眉,呛他:“换个地方沉思,这儿没人欣赏你。”

他抽空瞥了眼屏幕,发现打电话的成迟佑星了,这就不得不接,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话,忽然一顿,抬手举在空中,看着缓慢落在手中的雨滴,更觉得今天诸事不顺了,加快了脚步。

阵雨来得快,没几秒就下大了,他跑到门厅里,又想起连歧,咬了咬牙,抽出了门厅里的伞,倏地,连歧出现在视野里,全身都湿淋淋的,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走来,见他站在门口,神情才有了松动,进了门,站在几米之外,脚下积起了一滩水渍。

迟佑庭有种自作多情的既视感,把伞扔了回去,转身走了。

按下楼层键,连歧也跟了进来。电梯里没有别人,他们相对无言,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谁也不看谁。迟佑庭听到很轻微的动静,回过头,才发现是连歧的衣服在滴水。

毛衣吸了水变重,往下掉着,拉长了领口,使得原本被挡住的锁骨隐隐可见,皮肤上一层薄薄的水光,在灯光下发着亮,迟佑庭只看了一眼就逃似的避开,匆忙出去,输密码的手都在抖。

他在玄关处站着,半步也没往里走,想问连潮连歧回去后有没有收拾好自己,又怕连潮跟连歧说了,暴露了他的放不下。踌躇半天,倒是连歧的好友申请先来,带着一排字,简洁明了:“记得喝点感冒药。”

这人真是拎不清,也不知道谁淋得更严重。迟佑庭顺势按了同意,回他:“谢谢。你也是。”

打开话闸,后面的话题似乎顺理成章,一分钟后,连歧再次发来消息:“朋友有个文学类解密游戏,想请几个测试的人,找找内容硬伤,佑庭,你愿意帮忙吗?”

迟佑庭一时没反应过来,记起了许轻买回来的那个游戏,觉得做这种游戏还是太考验制作人的水平,便友好地劝道:“你朋友不考虑放弃吗?我不是很建议。”

“前期投入挺多,估计不考虑。”连歧回他,“你呢?你考虑吗?”

迟佑庭一看到“前期投入”几个字,就想起他在金色槐安上等的那几个小时,心里一冷,冷酷道:“我也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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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到这一段感觉小连惨惨的

十个月前的我好狠的心()

第75章 水惊春(二)

他去洗了个澡回来,若无其事地拿着手机看,发现连歧没再回他了,一边嫌他这就放弃了,一边又有些怅然若失。反正他也在新海待不了多久,跟连歧见一次少一次的,就当叙叙旧……圆了他那段戛然而止的初恋。

他拧开台灯,翻了本诗选出来看。他前几年对葡语文学很有兴趣,为此还特地学了些葡语,就为了能看懂原本,后来被别的事耽误了,也就没怎么复习,现在已经有些陌生了,还得拿个词典在旁边对照着看。

迟佑庭捏了捏山根,眼睛有些酸,便仰着头休息,忽然听到门铃声,有些意外,想不出谁会这么晚来敲门。

他披上外套走出去,开了门,连歧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睫毛微颤着,将保温桶递来:“连潮煲的汤,你尝尝。”

刚啃了半本外语书,迟佑庭的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脱口而出:“贿赂我?”

“……嗯。”连歧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贿赂你。”

“半夜煲汤,她挺有闲情逸致。”迟佑庭则没接,任凭连歧把手举在那儿,哂笑一声,“什么朋友,还值得你贿赂我。”

“她从早上开始煲的,现在才成功。”连歧低声解释,见迟佑庭没有要接的意思,抿了抿唇,捉了迟佑庭的手,把提手塞了进去,又快速撤开,“玩通关就行,不用很多时间。”

肌肤相贴的触感一触即逝,迟佑庭还没回过味儿来,连歧已经垂着手,规规矩矩地站好了。他的头发还是半干的,发梢有些湿,微微垂着,轮廓柔和了很多,一如当年在新海市的小乡村里,迟佑庭见到的连歧。

干净、沉默,但没那么难以接近。

他清了清嗓子,也没推拒,说了“谢谢,但还是算了”,见连歧还不走,客气地问他:“还有什么事?”

连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昨天……”

“唔,是我冒犯你了,不好意思。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对吧?再说,拥抱也是社交礼仪的一种。”迟佑庭知道他在说什么,而他从一大早就开始想解释的措辞了,此刻跟背书似的,丝毫不卡壳,“如果你还是介意的话,需要补偿吗?实物还是钱?”

连歧的脸色一下白了下去,像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赤裸,仿佛那个心旌神驰的拥抱和社交场合中的寒暄并无区别。他的脸色几经变化,没怎么吃东西的胃部痉挛似的痛了起来,没能说出半个字。

迟佑庭细细地看了他一圈,将连歧这副狼狈的样子用目光描摹够了,依依不舍地收回来,好心道:“早点休息吧。”

“哐啷”一声,迟佑庭在他面前关上了门。

他不知道迟佑庭没走远,一直在显示屏前,见他离开了,才深吸一口气,把保温桶拿进了厨房,手撑着料理台,面无表情地复盘了一遍刚刚的所作所为,品了品自己那句话,在舌尖尝出些血腥气,嗤笑一声,拧开了保温桶的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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