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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声响起,他仓皇收手,下意识地侧身挡住连歧。迟佑星一边问他什么时候买的鞋,一边抬头朝客厅看来,顷刻之间,两厢沉默,你看我我看你,氛围于霎那间陷入胶着。

迟佑庭寻思,我明明什么也没干,怎么跟被捉奸了似的?

“这就搞在一起了。”迟佑星“哼”了一声,甩着包踱来,目光触及迟佑庭护着连歧的姿势,顿时恨铁不成钢,嘴上也没饶人,“我弟弟真是好样的,引狼入室一把好手。”

“别说了。”迟佑庭立刻劝阻她,同时拿走了连歧手里的杯子,“连歧,你本来就是来喝茶的,喝完就走吧。”

“我看也没喝完,不妨再坐下来聊聊?”迟佑星扔了包,端坐在沙发上,对簿公堂般,“连歧,要分手就和平分手,何必做那么绝,说声再见也不为过吧?他等你那么久,打那么多电话,你不愿意露面,回个消息,让他别等了,不行吗?看他像白痴一样发疯,以为你不回应就是还会来,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姐。”迟佑庭被她这长枪短炮砸下来的话砸得头晕,旧时的伤口又裂开,淅淅沥沥地流着血,差点一口气没续上来,说得艰涩,“以前的事就算了吧,别说了。”

“你头两年怎么熬过来的,现在又是什么状态,还要我提醒吗?这能算了?”迟佑星怒不可遏,“我就是见不得你这副重蹈覆辙的样!”

重逢时没觉得,吃饭时也没觉得,迟佑庭现在却觉得难堪。一道道捂烂了的疤被戳破了流着脓,赤裸裸地暴露出来,而始作俑者就站在这疤前,看遍了他丑陋的样子。

迟佑庭赫然而怒,用力推了连歧一把,催促道:“快走啊。”

连歧站了起来,却没走出去,而是走到迟佑庭旁边,握了他的手,对迟佑星说:“以前是我自以为是,做了错误的判断,以后不会了。姐,我向你保证,我会把这六年错过的都补回来,往事不可追,如果补不回来,以后我就千倍万倍地对他好,让他忘了这六年的苦。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等了。”

迟佑星被他的话打懵,还没转过弯,嘟囔了两句:“……谁是你姐,乱攀什么亲戚。”

“姐,谢谢你当年陪着他。”连歧转过脸,对着呆住的迟佑庭笑了笑,“也谢谢你。”

长久的沉默里,迟佑星烦躁地拿起包,骂骂咧咧地上楼去了:“我不管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房门“哐啷”一声关上,迟佑庭总算回神,手下用劲,反扣住连歧的手,抓得牢牢的,逼问他:“你说的是认真的吗?不是骗我姐的吧?”

“不是。”连歧抬手揉他的眉骨,像隔着拧成一线的六年时间,去安抚那晚孑然一身的迟佑庭,“我想让你开心,想跟你重归于好,如果你不喜欢我了,那我……就祝福你,祝你永远开心,每天、每时、每分。”

迟佑庭无声地笑:“真能祝福吗?”

连歧的动作僵住,似是受了伤,落寞地垂下手,别开头,没看他,哑哑地说:“你别拆穿我。”

迟佑庭不再逗他,手臂张开,把想念了几千个日夜的人拥进怀里,肢体记忆率先被唤醒,难以自制地加重力道,抱得严丝合缝,贴着脸颊,一偏头,狠狠咬住耳廓,磨着耳垂。

他恨不能把这人揉碎了吞下去,又怜惜地用唇舌安抚,沿着颈部线条游走,停在嘴唇边,轻轻地说:“连歧,我不问别的,也不逼你,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

“你选我了么?”

迟佑庭的声音低极了,一丝重量也无,像怕压着他,也怕得到的是不想听到的答案,颤巍巍地落下来,在连歧的胸腔里发酵、膨胀,如一团肿胀的海绵,吞食了他的所有呼吸,他窒息着痛,又恨这痛不及迟佑庭所感受到的万分之一,一面忍着攀上眼睛的心绪,一面用已经冷下去的手压下迟佑庭的头,贴着他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是你。”

刹那间,迟佑庭掐着他的后颈吻他。不是醉酒之下神志不清的吻,而是裹挟着鲜明的爱与恨,吞没了一切一切的未尽之言。滚烫的呼吸落了下去,砸在眼边,砸在脸颊,砸在唇上。

迟佑庭的思绪乱七八糟,吻也跟着变乱,一股劲地啃咬、撕扯,如攫取氧气,含着下唇上的伤口吮吸,尝到满嘴的血腥气。连歧几乎喘不上来气,攀附着迟佑庭的肩方不至于站不住,鼻腔里挤出几声模糊的单音,破了皮的嘴唇被吮得痛,像要顺着伤口吸干他的血。

他的手臂软下去,碰到迟佑庭的侧腰,一吻这才结束,迟佑庭埋下头,拱着他的颈窝,脚底踩着大梦成真后的不切实际感,仍在重重地呼吸,闻到连歧身上很淡的一点玫瑰花香味。“轰”的一声,他艰难造了六年的庇护所倒了,他浑身带血地从中爬出来,牵到了连歧的手,是失而复得,更是得偿所愿。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换掉吧。”过了少许,迟佑庭忽然嗅起了连歧身上的味道,一会儿皱着眉头说这不好,一会儿又嫌弃那不行,“还有香水……我给你买新的,洗衣液也换了吧,我上次就想说,你怎么用的都不是以前的牌子。”

“都是随便买的。”瞧着迟佑庭不大高兴的表情,连歧忙不迭哄他,“好,都换掉。”

迟佑庭满意了,又开始吻他,连歧“嘶”了一声,他连忙退开,急问道:“怎么了?”

连歧仰起头,给他展示嘴唇上的伤口:“都怪你。”

“噢,都怪我。”迟佑庭一点也没有反思的样子,犹如晃着尾巴的大尾巴狼,循循善诱起来,“连歧,你别走了,反正是对门,就住这儿吧,好不好……嗯?”

“你,”连歧按着他的眉心,“不是下个月就走了吗?”

说罢,他转过头,拧过身,侧对着迟佑庭,生气似的,偏偏迟佑庭就喜欢他这副离不开自己的模样,一下就抱上去,亲着他的肩颈哄他:“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

“佑庭。”连歧按着他的手背,冷静下来,不再泡在过热的情欲里,劝他,“你还是要走的。”

抱着他的身体明显僵住,迟佑庭也不亲他了,搭在他肩上没动,闷闷地说:“你还是这样。”

“我一直在这儿,我又跑不了。”连歧挠了挠他的下巴,安慰他,“我答应你的,我会一直等你。你去追求你喜欢的东西,有空就回来,或者我去找你,好吗?”

“……我不信。”迟佑庭放开他,后退两步坐在沙发上,神情冷酷,眼眶红着,唇线抿成一条直线,显出几分着魔的执拗,“你以前也这么说。”

“佑庭。”连歧单膝跪在沙发上,碰了碰他的手,被躲开了也没生气,只是垂下眼,捧着他的脸,想让迟佑庭转过来,“你能不能看着我?”

迟佑庭固执地没动,连歧却不善罢甘休,一直尝试掰着他的脸,又没太用力,倒是自己出了一手心的汗。到底心软,迟佑庭侧过脸,见连歧的脸上也是难得一见的执拗,微微愣神,连歧已经笑起来,抵上他的额头,温声温气地说:“信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我喜欢神采飞扬的你,喜欢你专注于它们时的样子。”连歧说,“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停留,我希望你……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他把自己捆成一个必须由本人签收的包裹留在原地,签收或退还,遗忘与落灰,都得看收件人的意思,商家一经发出就闭店谢客,有去无回,就是被收件人拒收了,也只能颠簸在路途中遗散。他断了自己的后路。

“……什么退不退路的,你在就好了。”良久,迟佑庭嘟囔着拦腰抱住他,吻着他的脸,“我会去的,你别说这种话了。”

他们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这算是本月的好事之一。

第81章 眉儿聚(二)

迟佑庭闲在家里没事做,但连歧还得按点上班,而且迟佑星不知怎么的,开始定时定点地回家,没给他把人留下来过夜的机会,只好眼巴巴地送人回去,搁门口磨蹭半天才回来,迟佑星嗤笑一声:“两扇门一共才多远,你跟生离死别似的!”

“你是不是故意的?”迟佑庭狐疑道,“你工作室倒闭了?”

“想我点好吧。”迟佑星捶了他一下,“我好不容易轻松两天,你还不待见我,养了条白眼狼。”

迟佑庭没理她,心里还记着分秒必争的道理,说要把六年补回来的是连歧,怎么又一天到晚的不见人影……把他哄到手就不管了!迟佑庭忿忿地,也不管连歧是有正当理由的,把微信备注改成了“渣男”,下午,“渣男”给他发消息,问他:“待会儿有空吗?”

“有。”迟佑庭毫无原则地忘了几个小时前自己是怎么决定“冷一冷”连歧的了,秒回道,“怎么了?”

“连潮的朋友送了她五斤小龙虾,也吃不完,你晚上来一块儿吃吧。”连歧说,“好吗?我想见你了。”

“真腻歪。”迟佑庭腹诽着,笑意却爬上眉梢,答应得爽快,“好。”

他把自己拾掇了一通,顶着迟佑星“开屏孔雀”的评语开着她的车去了人民医院,想了想,还是没找去办公室,就在大厅里等着,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来太早了,就百无聊赖地看起了墙上的各种科普说明,又环顾了一圈四周,打心里觉得这里不如附一院敞亮,但是……连歧在这里是自由的。

他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脸,让自己别乱想,平静下来,一抬眼,见连歧步履匆匆地从电梯里出来,却不是向着他的方向,而是径直走向了门口,他顺着瞧过去,只见一个金发女人正站在那儿,正是不久之前和连歧一块儿吃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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