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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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空云层低厚,一切都是灰灰冷冷的。

新罗坊内一辆接一辆马车接踵而出,有商贾、有僧侣、有儒士,更有大批家眷随同,尽管每个人行色匆匆,依旧井然有序地编队行进着。

昔宅大厅内,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正态度严谨地对昔东浚报告事情。

「回新罗者已按计划分配启程,一路走河南道至莱州,再经水路回新罗;另一路走河北道至营州,经高句丽回新罗,护卫武师和带队大哥也都如计划分配,应该没有问题。」新罗国自统一高句丽和百济之后,国内民族支系繁多,因此避走新罗的车队也按祖国地域和民族支系编队。

「其余的人全都是要跟您一起走江南道避走扬州的,现在就等您一声令下。」

「很好。」昔东浚颔首,站起身。「你传令下去,一个时辰后出发。」

「是。」

男子躬身告退。

此时,始终坐在旁不发一语的朴昱也站起身,走到昔东浚面前,道:「你真的不考虑趁这个机会回新罗?」

昔东浚斜睨了朴昱一眼,冷哼。「你明知道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明明知道昔氏家族内的长辈们正集体对他逼婚,回去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带『人』一起回去不就得了!」朴昱笑道,又在乱出点子。

「谁?」

「现成不就有一个,小孤女啊!这样他们就不会强迫你去挑媳妇儿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馊主意。

「胡闹,妻子岂是可以如此随便就决定的?那我还不如回去自投罗网算了。」而他不愿回去新罗的原因正是他不想要一桩没有个人意志的婚姻。

「话别说得那么早,回新罗的路遥远得很,说不定在你们回去的途中,日久生情,等到达新罗庆州的时候,你们的感情也培养得差不多,正好可以直接成亲。」朴昱说得口沫横飞,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独到的见解。

昔东浚挑起左眉,接着微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诚心建议你可以一路说书,顺道赚取旅费比较实在。」

朴昱迎视昔东浚冷漠的笑,连忙见风转舵,陪笑道:「欸,玩笑话,别真的生气了!」他再怎么皮痒也不敢真的捋捻虎须。

闻言,昔东浚缓缓收敛起笑,想起食乐也曾在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时,指控他生气的事实。

「没错,我是生气,你明白就好。」第一次,他大方承认心里的不快。

朴昱吃惊地看着昔东浚,下巴简直没掉落在地,这家伙……真的很可疑哦!

「这种表情不适合你,收回它。」昔东浚面不改色,拉回正题。「我要你帮忙的事怎么样了?找到乐食楼的老板了吗?」

朴昱摇头。「乐食楼前两天被打劫,已经认命关门避难去了,根本找不到人。」他正色道,现下兵荒马乱,他向来灵通的消息线全失联了。

昔东浚沉默,脸上完全看不出情绪。

「你真的确定赵老板会认得食乐姑娘?」

「也许。」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线索断了,只好如你所言,带她一起走。」

丢下一句话,昔东浚转身走出大厅。他已经看到朴昱脸上那副欠扁的笑容了,再待下去,他肯定又有挥拳的冲动。

朴昱笑了笑,不怕死地跟出,说道:「我想了很久,我觉得『食乐』这两个字会是个关键。」

昔东浚停住脚步,回身望他。「哦?你有线索?」

「关于这个嘛……」

「浚爷──」

朴昱的话被打断。长廊彼端,阿沅一见到两人,立即匆忙地直奔而来。

「您回来啦!」阿沅喘着气,双眼小心翼翼地在两人四周瞟动。然后,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问:「那个……食乐姑娘……没有和您在一起?」

「这句话是你应该问我的吗?」昔东浚沉声道。「我交代给你的差事,还记得吗?」

阿沅大惊失色,完全忘记要回主人的话,只是拚命慌张大叫。「完了!这么说来,食乐姑娘真的不见了?!」

「不见了?」昔东浚脸色乍变,抓住阿沅,吼得更大声。「什么叫不见了,不是要你看着她吗?」

「我早上送早膳去的时候,就没有看到她,我以为爷您带她出去了……」

朴昱插话道:「浚昨夜根本忙得没回府,怎么带她出去?」

阿沅吓得脸色泛白。「我也觉得奇怪,但是我整座府内全找遍了,还是找不到人,才会抱最后一丝希望,猜想她可能是和爷您在一起……」

「该死的!」

低咒一声,昔东浚拔腿朝「雪阁」奔去,朴昱和阿沅也跑步跟上。

紫色身影一扫进「雪阁」,即刻感受到无人的冷清与寂静。

阿沅跟在昔东浚身后赶到,他吞了吞口水,不敢直视昔东浚。「我想……她应该是穿著捡到她时那套新罗服离开的。」

昔东浚扫视空无一物的房间,嗓音异常森冷。

「她为什么突然无缘无故的离开了?」

阿沅内疚低头,蓦地,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啊,对了,我早上在桌上看到这个。」他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这应该是食乐姑娘昨夜写的,她手受伤,墨还是我帮她磨的……」

话未落尽,信已被昔东浚一把抢过。

「哇,这很明显是留书离开嘛!」朴昱失声道。一副被打败的模样指控阿沅道:「你这小子,人家小孤女都留书离去了,你竟然还会以为她跟浚在一起?真有你的!」

阿沅好无辜。「我怎么会知道,我大字又不识半个。」

「该死的!就别被我找到!」

一口气读完信的昔东浚,重重咒了句,二话不说夺门而出。

「浚爷──」

阿沅大惊,想举步追出。

朴昱好惋惜。「哎啊,净顾着和你说话,忘了偷瞄信的内容。」他拉住阿沅问:「喂,小孤女信里写些什么?」

「昱爷,你别闹了,我就说了我不识字,你还问我!」阿沅又急又恼。「我只知道食乐姑娘昨晚一下子以没受伤的左手写,后来觉得字丑,又换回受伤的右手写,折腾了大半夜才写完呢!我也不知道她写了什么?」

「哦?这么说小孤女还挺认真的嘛!」朴昱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阿沅看着昔东浚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彼端,心里好担忧。

「昱爷,现在怎么办?浚爷好象很生气,我从没见过他这样。」

「我也没看过。」

「嘎?」阿沅更加心惊。

「而且,你说错了一件事!」朴昱气定神闲,纠正道。「浚他刚才根本不是『生气』,他是『暴怒』!」

「那怎么办?完了完了,我死定了!」他惊叫。

「别怕,等他回来,少不了你一顿刮。」朴昱拍拍阿沅的肩,一点都不紧张地说道。「一个时辰后就要出发了,现在,快帮忙找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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