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6(1 / 2)

傍晚,凌蓉院点上灯火。

媚儿服侍主子沐浴完、端上茶点,正要退下休息时,在院口见到展凌霄回来,她连忙欠身问安,“姑爷。”

“蓉蓉人呢?”

“小姐刚用完茶点,正在房内绣画。”

“天色也晚了,你也退下休息吧。”

媚儿谢过后,在离开凌蓉院前,转头看向站在门前犹豫该不该进房的展凌霄,她脸上浮现浅若似无的微笑。

自小姐回来,董承太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经她一问,才晓得下午曾发生一段精彩的插曲,反倒小姐一字不提。她已经在期待姑爷待会如何面对小姐。

最后,展凌霄还是推开房门,只见房里亮着数盏灯火,而他的妻子穿着单衣赤着脚,坐在绣架旁,聚精会神地绣着画。

房内安静,若是平时,这很寻常;但她去过迎袖楼后又这么安静,这就很不寻常了。

他万万没想到绿珠、红袖两人会齐同北上,向夕蓉叫嚣。

在与她们交往时,他就明白她们努力讨好他,欲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心态。半年前,他并不介意包养她们,甚至有意纳为侍妾,但自从他认识夕蓉后,她的一颦一笑全牵动他的心,让他再也没心情出门捻花惹草,甚至断绝与他有过私情的女子。

给她们自由外加千两黄金,是想让她们下半辈子好过点,却没想到在风尘历练多年的青楼女子,在得知凤凰梦破碎后,竟上门找上他最无辜的妻子。

他轻手轻脚地坐在她身旁,突然出声,“在绣什么?”

曲夕蓉被突如其奇来的声音吓得发出微声惊叫,定下神后,她轻声责斥,“别无声无息出现在我身旁,会吓着我。”她抚着胸口,不悦地瞪他一眼。

“保证以后绝不再犯。”展凌霄微笑说着,顺手打开桌上一卷画,再对照她正在绣的图样,表情诧异。

“你也参与西湖十景的绣画制作?”

一年前,太后献宝似的拿出三幅西湖最有名的风景画给他看,仔细一瞧他才发现那是摹仿名画做出的绣品,不论远观或者近看,较画更胜。

曲夕蓉挑起绫色绣线,轻易穿过绣花针。

“别把我想得多神通广大,天底下绣女不只我一人,太后手中的三幅绣画其中两幅是江南绣匠所制,只有‘南屏晚钟’才是我所绣制的。现在我正忙着赶绣制“平湖秋月’好当今年中秋入宫赏月的礼物,而‘曲院风荷’大约明年初夏才能完成。所以没事最好别烦我。”

因为太后两年前曾许下心愿,在七十大寿前要收集完成西湖十景的绣画。但由于工程过于浩大,不是一个人能独力完成;于是选出江南数位知名的绣匠参与制作,而太后硬要她负责其中三幅。

她不再多语,静心地在绫布上穿梭针线。

展凌霄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她十指春风,绣绘花鸟;针工细而有新意,运针自然灵巧,绣者巧思由此可见。

半晌后,曲夕蓉疲累地揉揉眼,侧首对丈夫一笑。“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与荣爷谈了些什么重要事?”

“再过两日就中秋了,荣爷说太后要我们进宫赏月,也邀请奶奶一同去。”这两位老人家在一起,宫内铁定会很热闹。

“正好可以送绣画过去。”

“嗯。”展凌霄取下她捻在手上的细针,抱起她走回房,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你回来前,有没有到过什么地方?或遇上不如意的事情?”他低问。

“还好,吃饭后就忙着手上的工作。”

“真的?”他认真注意她脸上的表情。

她了然微笑。“看来有多事饶舌者。”其实根本不用她提,忠心的董承太也会向他报告一切。

他叹了口气,抚着她柔嫩的脸颊:“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桩插曲。认识你后,我真的与有所过往的女子断了一切关系,期待你的认同,真心真意只爱着你。”

“我没有生气,也不想吃陈年飞醋。”曲夕蓉温柔地吻了他一下,脸蛋依偎在他颈旁。“我只是有点怀疑,以你的眼光,怎么会看上绿珠那样的女人,还捧她坐上花魁之位?”

“我并未力捧她坐上花魁之位。当年她还是小女孩时,苏杭青楼的嬷嬷便有意栽培,加上她的努力、美貌及才艺让她夺下花魁之名。我只是没想到一向婉约的女子,竟然会上门示威。”当他知道消息后,立即要人将她扫出北京缄。他不免担心又问:“红袖呢?有没

有——”

“她没对我恶言相向,你可别对人家动粗喔!我倒觉得她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女子;谈吐学识极为丰富,只可惜出身青楼。”曲夕蓉惋惜地说着。

—个下午闻香品茗间,她们互相切磋棋艺,谈天谈得很投机。

说起事业上的新盟友,她一扫不快的心情。

“红袖虽然较单纯,但你不该与她交往的。”展凌霄语表反对,不愿妻子与烟花女子为友。

曲夕蓉挑挑眉,瞅着他。“依你的意思,我不能与青楼女子结交成朋友喽?”

他点头。

“这是什么道理?”她声调拔高,有些生气地板正丈夫的脸。“你能开酒馆、妓院,甚至沾惹烟花名妓,

而我就不能和她们结成朋友。你想想看,来绣坊、布坊光顾的客人有一、二成是花街女子,难不成你也要求我不能卖东西给她们吗?”

她说得振振有词,展凌霄被她堵得无话可说。

曲夕蓉盖起被子躺下。“女人家的事,你最好少理。”她懒得与他多谈。

展凌霄躺在她身旁,搂住她。“我什么事都依你,只要你不介意我与她有过段过去。”他将脸贴上她柔滑的长发上,闭眼低语,“要是认识你在先,这些事就不会发生,别气了!”对他而言,其他女人与夕蓉一比,简直是庸脂俗粉、俗不可耐。

他对她的宠爱,她深切体会并且明白。对她这般好,她哪有气好生?

曲夕蓉转过身,窝进丈夫怀内取暖。“我相信就是了,我只请你别做出让我伤心的事。”她意识逐渐混沌,温暖的体温令她眼皮愈来愈重。

“我不会让你伤心的,我是那么——”他低头倾吐爱语时,却见她在他怀里睡着了。

忙了一天,她也该累了。

展凌霄好笑地拉好被子盖住两人,轻轻在她颊上落上一吻。“我倒怕你无声无息离开我。”习惯逗趣和乐的居家生活,他不敢想象少了她的日子该怎么过。

他爱上这女人,像是上了瘾,无法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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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慈宁宫热闹无比。

向来爱热闹的皇太后,点起华丽的宫灯,邀请皇族成员来此赏月。

“我说好姐姐,那丫头怎么还没过来?”皇太后问着曲老夫人。她都吃光一块莲蓉月饼,人怎么还没到?

“曲奶奶,夕蓉表嫂不是说今晚会来吗?”年仅十五的戏蝶郡主亦迫不及待地追问。今天是她的生辰,她收到众人的礼物;就差夕蓉表嫂那一份了。

曲老夫人悠闲啃着瓜子,笑道:“丫头要我先过来,他们会晚点才到。”

她话才说完,只见展凌霄夫妇俩带着礼物走了进来。

两人躬身行礼。“参见太后、皇上、郡主。”

“今天是好日子,就别那么多礼。”皇太后赚烦地挥挥手,板着脸问:“展王爷,你倒说说你们夫妇俩怎么现在才来?”

“我们发礼物给伙计们过节,才会这么晚到,请太后原谅。”

“大可你去发,让蓉蓉先来宫里啊!”她挑剔地说。自从干孙女嫁人为妇后,她好久没和人下棋。

“太后有所不知,展曲两家的伙计加起有四五百人,若让王爷一人忙,他会忙不过来的。”曲夕蓉出声帮丈夫说话。

“好妹妹你看,夫唱妇随耶,小俩口真甜蜜。”曲老夫人朝皇太后挤眉弄眼。众人听了也莞尔一笑。

曲夕蓉羞窘地压低脸,在两位老人家面前她总不好辩解。

展凌霄帮妻子解围,“奶奶,夕蓉脸皮薄,您别戏弄她了。”

“有人心疼喽!”皇太后暖昧笑着,犹自得意促成一段好姻缘。

“人来了就好,快快入座。”皇上看不过去这两老一搭一唱地逗人,示意宫女引他们入座。

曲夕蓉对丈夫一笑,命在花园外的媚儿捧出带来的礼物。

众人放下酒杯,停止谈话,好奇地盯着媚儿手中的托盘。

“展王爷,这是什么?”皇上忍不住问。

“这是今年的中秋贺礼。”展凌霄示意媚儿将礼物交给宫女,呈给皇太后。

待皇太后展开画轴后,眉开眼笑地看向曲夕蓉。

“丫头,这是西湖十景之——”

“平湖秋月。”她笑着回答。

皇太后再次献宝让大家传看,“皇儿你看,丫头绣的画是不是比真画还好?”算一算她已经收集到四幅绣画。

皇上边欣赏边点头。“自然传神、绣针细密、运针如笔,不易分辨为绣或画。王妃不愧为京华绣女。”

她欠身福礼。“皇上过奖了。”

戏蝶笑盈盈地踱步至曲夕蓉身旁。“表嫂,今天是我的生辰耶!”

曲夕蓉爱怜地轻拍她娇嫩的脸蛋。“知道了。”她让媚儿将另一份礼拿过来。“这是送你的新衣服。”

展凌霄身为表哥不为人后,亦递出一份小礼给小表妹。“紫晶花簪,送你。” “江苏丝缂耶!裙摆绣有芙蓉与彩蝶!谢谢表哥、表嫂。”戏蝶兴高采烈地抱着礼物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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