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无灵之尸(2 / 2)

“沉睡就是将自己冻结起来,无法成长却能永葆青春。如果你亲眼见过某些动物如何冬眠,又如何苏醒的话就不觉得奇怪了。你有一种超凡的潜能,只是还没被完全释放,因此必须率先通过沉睡来发酵。但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两天,而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的事。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先把你完好地封存起来,以免再遭暗算。要知道,那个伪精灵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在这段不可预测的岁月里,你我必须分开。我要去集结军队,你要在这休养,直到度过危险期。到那时,我们将同心协力,开创新世纪......”

“这些年来,维利塔斯亮白色的光泽已经在兽人病毒的侵蚀下逐渐消褪。这些兽人只是一群无灵之尸,魔法药水的酿制速度根本赶不上他们的繁殖速度!”转眼间,莱特又发现说话的人变成他自己。

“这是黑魔法,嗜血病毒正在吞噬你的心灵!你的眼睛已被黑暗蒙蔽,只看见行尸走肉和一群兽心,却看不见鲜活的人心。”跟他说话的是一个女士。

“我是一名骑士,但我已对这片土地失去太多的信心。”莱特低下忧郁的面容。日落的霞光洒在他脸上,彷佛朵朵跳动的火苗,愤恨又在他眼中翻腾。“所以,我强迫自己变得软弱,以适应这个扭曲的时空。因为我知道的越多,就越郁闷,我试图揭穿诸多的谎言,明亮之声却淹没在疯魔恶兽的嚎叫中。越坚强,就越愤怒,犯的错误也越多,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所以,我想,与其去改变,不如自己远离,让那些厚颜无耻的兽人继续生活在错误中,因为他们生来就属于这片水深火热之湖!不管怎样,我已经厌弃碌碌无为的白日,在黑夜里,我心力十足。白天是我的荒野,但黑夜是我的乐园!所以,我的灵魂不是受诅,而是受缚。然而,这是一种天赐!”

“黑暗之赐。”对方语重心长:“雷德的诳语已变成虚妄之气。众生之情皆浮云,唯灵力存到永久。你是莱特,不是雷德!黑暗不属于你,你不属于黑暗。”

莱特眉头一锁,把脸转向她,神情恍惚。只见对方面容皙白、俊俏,鼻子坚挺、优雅,眼睛明亮而深邃,清丽的辉光在她瞳中闪烁……

“艾玫.欧德?”时过境迁,莱特一眨眼,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现在这个阴气沉沉之地。他喘了一口气,梗着喉咙,试图将这个压在他心底的名字从闭塞的嗓门里挤出来,却发现它已经被长年累月的“灰尘”堵死。

比起记忆中的艾玫,眼前的她变得十分消瘦。她脸色苍白,甚至有点病态。她表情冷俊,也有点凄冷。

她用手指抠了抠莱特的嘴唇,皱了皱眉,发现他唇里有两个不同寻常的尖牙。随后,她松开手,转过身,叹了一口气,苍白的水雾随着悲凉的夜风游散而开。

莱特又迷惑地望着她,心里迭起一团团疑云。他的记忆依然迷糊,不知怎的,他又发现自己好像从来不认识她,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孩,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然而就在这时,就在他空荡荡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少女的剪影。她穿着一件简陋的连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在白净的逆光中随风飘舞......

“没错,你长得很像他。”艾玫背对着他,语气变得有些惆怅。“那么现在,请告诉我,你是谁?”

莱特眉头一皱,眼睛一眨,又陡然回过神来。原来是这样,莱特心想:看来是那个黑衣蒙面人送他入“死”!他知道的太多,忘记的也多,因此艾玫无法从他脑子里捞到更多,因他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沉睡者。

茫然中,莱特又把头扭向一旁,望着星罗棋布的夜空和电光闪闪的苍穹,还有不远处的那座大山——它的魁梧身影将莱特的视野占去了一半。山顶上有座圆锥形石头巨堡,远看像尖顶王冠,亦如一个插满蜡烛却无人庆祝的生日蛋糕。再加上半裸的圆柱形地基,又使这山看上去像一个肥壮的国王的半身像。高耸的尖塔直冲云霄,仿佛要极力冲破高不可攀的穹苍,似乎在向深不可测的天庭传达这样一个强硬的信号:我们智能有限,我们并不完美,但我们一直在向上攀;尽管高处不胜寒,我们还是能登上!

“塔楼越高,阴影越长。日光越强,影子越暗。不,那不是你的家。”艾玫背对着他,却能觉察到莱特心中的迷惘。“那时,黑暗已经降临;那时,人冲着坠落的明星高呼;但我告诉你,诸星已死,而死者……它们不会带给人快乐。”

巨堡顶上有一颗耀眼的水晶球,只有拳头一般大,其光却如爆炸时的蓝巨星。两条“光臂”缓缓盘旋,向四周挥洒。在它的拥抱下,大山闪闪发亮,好像在说:“真理之光美丽而明亮,必然吸引无数追求真理的目光!”

果真如此吗?莱特怎么感觉这是一个美丽的陷阱,专门坑害那些本来就自私贪婪,在黑暗之日里内心依然灰暗的人呢?命运之神赋予他们如此大的智能与厚爱,但他们全都用在这些老旧的石头上?如此大场景又让他想起“微笑俘虏”的凄冷故事。

现在,他终于逃出阴森恐怖的石头墓穴,却发现自己又跳进另一口大棺材——这个令人迷惘的魔法屏障,插翅难逃。莱特又仔细向头顶上空观望:那是一面庞大的圆拱型透明穹顶,像气泡一样严严实实的罩着这片大地;缕缕蓝光在其上蠕动,与天上的繁星组成一幕“悲壮的星云图”。

暗紫色的浩宇上布满繁星,围绕着一个黑色大星徐徐旋绕,犹如一股拧卷着发光沙尘的五彩旋风。那颗黑星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看上去就像一个乌黑的太阳。此时天上有一批冒着黄色火焰的陨石散落下来,有些落在透明穹顶上。布满闪电的穹顶在陨石的碰撞下闪烁起来,一个个涟漪般的光晕接连散开,悄无声息。陨石被弹出去,变成四分五裂的碎石,往天边坠去。固若金汤的透明穹顶真像一把天然大伞,默默守护着这片华而不实的大地。不难想像“巨伞”之外的世界有多恶劣。诚然,厄运每时每刻都像陨石雨一样与人擦肩而过,若非命运之神保守,必然遭难。

然而此情此景又让莱特感觉自己像一个囚犯,无论他怎么逃,都逃不出黑暗之日的囚牢。只是大山脚下的那些工人,他们依然忙得不可开交,莱特真想去帮他们一把,却深感力不从心。就算给他们多舔一砖一瓦,也无法填补这段支离破碎的围墙和他自己心中的诸多破口,还有他饥肠辘辘的胃口。

莱特又发现这些人就像墓地里的活死人:像一群只会按程序运作的无灵之尸,他们的行动如同梦中的幻影——他们忙碌,却不知为何。

身前的白衣女好像被他内心的意念牵动,只见她缓缓转过身来,手拿一个玻璃小瓶子,里面装满了透明的液体。

“这……是什么?”莱特又将他干巴巴的苦瓜脸转向她,投去饥渴而好奇的目光,却无法开声说话,只能用心表达。

“那是黑日。”艾玫举目望天一眼,走近他,把瓶子递给他。“这是黑暗之日里的精髓,天遣者之血。”无论在何时,她的言行举止都很从容,仿佛在向对方表明:一切尽在掌控中。当她掐住他脖子的时候也没有让他感到不安,相反,自他醒来到现在,还从没像现在这般心安。不但如此,他似乎还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稳重的力量,那是秩序之力。

莱特接过瓶子,打开了瓶塞,却依然直挺挺地望着她,疑虑重重。只见对方面无表情,目光平淡:“要知道,上苍赋予我们的使命都不同。你的使命是什么?杀戮,救赎,还是睡觉?”艾玫轻声说道。

莱特无法回答,只记得他在多年前思考过类似的话题,于是放下戒心,举起瓶子,仰起头,将瓶中的透明液体猛灌进嘴中。

“不要全喝下,以免神经发作。”白衣女漠然说道,语气冷淡。

因此莱特将她的劝告当成耳边风,饥渴万分的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些无色无味的透明液体喝起来就像山泉,清甜又可口。或许,这是因为他多年来不吃不喝的缘故,感觉自己平生第一次喝过如此美妙、神奇的饮料——既可以解渴,还可以解饿;这可不是“血瓶”,乃是良药!

不过,它依然存在一个令人生畏的问题,那就是当莱特喝下半瓶之后,便开始“神经发作”——他的头开始发沉,眼皮翻动,四肢颤抖;一会儿后便支撑不住,腿一软,立时瘫倒在地上,手中的空瓶子滚落了下来。

此时此刻,莱特脑中又浮现出许多幻象,他仿佛进入某人的意象,看见此人所见之事,犹如亲眼目睹,身临其境。

那是一颗悲痛万分的心和一场声势浩大的杀戮,发生在某个陌生的国度。每人手里都握着威力十足的武器,对抗自己的亲族,十分残忍。此时莱特发现那些杀气腾腾的人好像都变成一群青面獠牙的怪物。混乱之力在他们身上翻涌,如黑烟升腾,他们手中的剑变成血红的光束。

此时场景跳转,在朦胧的意境中,莱特看见一个轮廓模糊的人向他走来。此人神情凶恶,双眼发火,莱特退后了几步,心里一直在隐隐作痛。同样的,他也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混乱之力,就像之前钻进他石棺里的恶灵。这人二话不说便拔出武器朝他挥来,那是一段闪着血红之光的剑。莱特迅速一闪,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烟雾一样轻,哪怕感觉自己肩上还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好像要去远方旅行。

无奈莱特感觉自己的力量不如这人,于是步步退后,直退到悬崖边。只见身前的凶狠之人已经把剑指向他,朝他猛冲过来。对方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他的心猛然一颤,随即被莫名的剧痛压倒,感觉自己的心已经碎开,失落感从中迸发,如血喷涌。但他并没有即时死去,这种“死不瞑目”的心力一直连结着两者。当他从悬崖边上仰面跌下时,无形之力也将对方牵引,如热情的拥抱,将其拽下。两人就这样从悬崖边上坠落。

莱特感到自己的心已在急坠中渐渐消散,那个压在他身上的人也不再攻击他。她的手从剑柄上松开,剑因失重而从莱特身上拔出,被烈风吹开,不知去向;她的双瞳变得像蓝天一样清澈,眼神也从凶恶渐变成惊愕,又从惊愕渐变成哀伤,深切的哀伤……

猛然间,莱特又感觉自己好像从高空坠下,重重地摔在这片灰黄色的沙地上。“你……”他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挤出一声低沉、沙哑的话音,听上去就像从阴郁的石头棺材里发出来一样:“这……是你的血?你……也死过一次?”他梗着喉咙,艰难地说起话来。他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枯干、起皱的皮肉渐渐变得平滑,甚至有了润色,面容也清净了许多。

某段丢失的记忆也从莱特脑海深处被捞回,令他想起许多,特别是“浮斯特”这个名字。

那是七大陆最强盛的一个国度,由诸多强大的精灵王国组成,亦是四分五裂的破碎联盟。局部的战争时有发生,无名的战火却一直被狭小的国界阻隔,从未殃及联盟。外界的骚扰只会加强他的联合,铁越打越坚固,越压迫越火。纸包不住火,直到近百年前才像一颗爆炸的水晶球将七大陆炸得破碎不堪。能力越集中,破坏力越广泛。那是一个文明的鸡蛋,也是一场举世大乱战。

问题是,莱特现在在哪?他又望向那座高地大山和山上那些晃动的小人影,还有山下这座已经被火海洗劫过的大城。心想: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太高傲,才激起命运之神的怒火,断定了这片土地的罪案,降下大火焚毁大山的“外院”作为警告,直到山上的人放下自尊、顺从天命为止。

但目前看来,他们好像没有引以为鉴,大山顶上的巨堡依然高耸,塔尖上的光球依旧闪闪发光,将这片暗地变成一个大舞台,上演的却是一场悲凉。说难听点,这片高地就像大地上的一颗小疮,而那座大山也不过是高地上的小疮,还有那座城堡……

尽管如此,他们还在不停地建造、建造,如顽童一般,拼命使自己爬得更高。直到快累死的时候才下山来,在附近的废墟里“就地取材”,运走一车车石砖,在山下建造长长的围墙,却不知在接下来的黑暗之日里,他们的还将面临什么样的恶敌和灾难。

或许从来就没有外敌入侵,只有内在的腐败——只有当根基出现腐化时,才有倾倒的危险。诚然如此,那些黑衣蒙面人不就是一直在挖大山的墙脚,像蛀虫一样把它的地基咬成马蜂窝吗?

就如“微笑俘虏”的激将法:他们又造又挖,生长、埋葬……共同缔造的文明成果变成了恶果。莱特的视线又从山顶上垂落,顺着清幽的瀑流下滑至山脚下的小湖,跳回到近处,看着那些被大火烧得体无完肤的小黑屋——石头虽硬,却依然逃不过无坚不摧的烈火。没错,是他们教会那些愚蠢的兽人用石头建造。但这也让他想起自己被困在密不透风的石棺里却仍遭恶灵攻击的情景——在无孔不入的黑暗侵袭下,石头和木头又有何区别?

但无论莱特问什么,白衣精灵都默不作声,回应他的,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这让他感到心酸,乃至失望,甚至心寒。他的话匣子已打开,沟通却依然困难。当他再次把目光投向面前这个孑立、飘逸、苍白如云的背影时,又觉得她不是来帮他,而是来警告他——或许真相已经远超他的想象。

“众生之情皆浮云,唯灵力存到永久。”白衣精灵静默了许久之后才茅塞顿开,语气变得更轻淡:“若非无灵之尸,而是沉睡者,就必须及时醒悟,免得后日积重难返,一蹶不振。”

莱特从地上爬了起来,感觉自己的体力和心力已经恢复,看似被她的血治愈。他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摸了摸光洁润滑的面容,感觉自己已经重获新生,却不知为什么对方依然视他为“沉睡者”。

现在,他吃饱、喝足了,脑子便开始飞转起来。他四处张望,来回踱步,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心中的矛盾也随之产生:时而焦虑,时而怠慢;时而向往,时而失望。他的眼神恍惚不定,心思意念出尔反尔。当他再次把目光投向那座雄壮的大山时,又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和悲凉。

于是,他开始怀念那些老旧的石头房子——他的“思乡症”开始萌发,以至归心似箭,渴望寻回昔日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心里也依旧有一种热切,热切盼望那些忙碌的人尽快将这座举世无双的大城建完。如果他们做不到,就让他用自己的方式来干!

“不要全喝下,以免神经发作。”看来此话有理,有理不在喝多。但此时的莱特已经“喝醉”,“魂体过盛”的他已将她的忠告抛到九霄云外。

“他们在干什么?”莱特把双臂叉在胸前,背对着她,望着那些正在搭建围墙的劳工,吐出一种明知故问的傲慢。

“你喜欢那些四四方方的石头吗?你是第一次看见它们吗?”白衣精灵也背对着他,漠然说道。此话本该让他想起那副死气沉沉的棺材,还有“固步自封”与“自掘坟墓”。但他没有,因他正注目于眼前的“举世盛况”。

为什么?莱特拽起拳头,他能感受到来自背后的斥力,一种异议,这让他不爽:难道只因这些石头比钢铁弱,就视其为粪土?

“命运之神赋予你灵力,我的血让你开口。”艾玫说:“记忆如微风,在这片受诅之地飞来飞去。日光之下无新事,过去发生的,现在也在发生。忘恩负义之人,一向如此。所以我只想问你,你的使命是什么?”

此话本该让莱特想起他刚看过的幻象,但他没有,而是抬起右手,使出一股强劲的无形之力,试图将身后那把插在石头上的细剑夺回。

“黑夜降临了,白昼也紧随其后。漫长的祈望终究没有落空。”艾玫露出一个淡漠的微笑,凛冽的寒风吹散她的头发,扬起一片稀薄的尘埃。“夜幕越黑,星光越美。命运之神更愿意欣赏完整的戏剧,而非拔苗助长的麦子。就像看着一颗种子发芽,慢慢长成苍天大树。”

此话又让莱特想起他的初醒之梦,那个“望洋兴叹的白衣人”,那人对他而言依然陌生。石头上的细剑不停地摇晃,无形之力将其牵引。但它插得太深,就像一个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的人——但这不是强弱的问题,而是本质与方向的问题。

“信念越强,能力越大。”艾玫又平静地说:“武器,对你们来说并不重要,它本不属于你们,任何切断命运之神原定时空的武器都毫无意义。时空的裂缝难以修补,失落之魂在其间坠入。你们的武器是灵力,不是剑。”

但莱特依然把心念集中在那把剑上,正如诗人将含情脉脉的墨水倾注于笔尖上,这种专注即是执着。

“无形之力,源自无体。仅凭信念,尘埃落定。顽固之丘,瞬间挪移。你更需要灵力,而非大凡之心力。”艾玫又平声说道。“仇恨之火带来死亡,明光却将一切净化。花开花谢,万物更替;人活着,又死去。你们是生命,非武器。你可以做出选择,步入明光,或落入无底深潭。”

但莱特并没有理会她,他已将自己的心力完全投注于那把剑,任何劝说都无法动摇他顽石般的心。蓦地,莱特转过身去,把手一伸,立刻将那把细剑从石头里拔出,接入自己手中。

艾玫见状,摇摇头,垂下眼帘,露出不以为然的微笑:“看来你已做出选择,但务必小心,嗜血病毒正在吞噬你的心魂。解救受病魔折磨的人,是我们的使命。加入我们,拯救你和他人。”

此时此刻,莱特又感觉眼前的场景变得很黑,黑得就像无底洞。身穿白袍的女精灵变成他眼中唯一的一道亮光,但她站在那就像一个快要被这片黑暗吸吮掉的小影一样。莱特扭了扭脖子,生硬地仰起头,觉得头上这片夜空也变得很暗淡,很渺茫。

“恶人挖坑,要谋害他人,自己却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艾玫说道,语气变得有些凝重。“他们还以为把自己的遗体安置在高地,离天较近,便可高枕无忧。看哪,死亡的墓门仍为你敞开,如果你还以为自己还可以再睡一会儿的话,就钻回你的被窝去吧。”

莱特一听,又顿感迷惘——在逃出生天后,他依然存在得过且过的侥幸心理。正当他反复搓摩这些“谜语”时,又感觉这些字眼犹如刺耳的荆棘:

尖锐的嗡嗡声由远及近,仿似恶灵的鸣泣;心里好像有一股火热的力量,如火山口中的熔浆,自心底迸发,燃遍了他身上的每一根血管,使他四肢发颤;血液像某种易燃的魔法药水,只须轻轻一擦,便会一触即发不可收拾。狂怒之血涌向他的头,邪恶幻像紧随其后:几个凶恶的面孔在他眼帘中闪现,犹如吸血蝙蝠从天急降,不停地冲他狞笑、尖叫,恐吓他,诅咒他。

“不要轻信软弱愚蠢的精灵族,免得在山巅上绝望地坠落,一蹶不振!”“你是我们中的一个,跟我们来,不然你将面临巨大的痛苦,生不如死!”“力量,无尽的力量,正是你我所渴求的!”“我们并不邪恶,我们是第一种嗜血病毒的克星,你也是!”

沉重的钟声又再次敲响,比之前洪亮,就像锤子敲打着莱特的脑袋。没错,这口钟安置在大山顶上,在城堡的高塔里。每有危险临近,它就会发声,却不如莱特的预感及时。

阴冷、凶恶之声令他全身发颤,头痛得就像要炸开的球。他叫喊了一声,双手捂头跪倒在地,那把细剑又从他手中脱落了。

一堆奇形怪状的虫子从墓地出口处不停地爬出来,直到怦然一声响,墓地的石门好像被另一个深不可测的力量操控而闭合了。

这些虫子分两路前行:左边的虫子脑袋像兽人,右边的虫子像蝙蝠。它们就像两支大军,黑压压地朝莱特开来,很快爬到他身上,钻进了他的嘴巴、耳朵、眼睛和鼻子。倒地不起的莱特全身抽搐,发疯似的喊叫起来。

艾玫见状,手掌一张,借助无形之力燃起一朵蓝色火焰,捧到他身前。她埋头观望,却只看到一张失魂落魄的脸,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只见那些长着兽人脑袋的虫子一接近这朵火焰便灰飞烟灭,但是那些蝙蝠般的虫子还一直往他身上爬。莱特血红的左眼不停地眨动,如消沉的落日被阵阵飞掠的黑烟遮挡。灰黑的毛细血管像蚯蚓一样蠕动,从眼部向两边扩展,布满他灰白的面庞……

然而,这些虫子又像吵人的噪音,将沉睡者脑海中那些沉没的零碎记忆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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