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进城（2 / 2）
“既然您发话了，我照办就是。”
掌柜正在细看许自用带来的布，皱起了眉头，泛起了愁，还没答话，许自用先开口道：“我这布是粗布，卖不了多少钱，但我急需用钱，您看能不能…”
“有难处？”掌柜倏地变了眼神，尽是高兴，有句话叫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碳，若真有难处，自己帮了他，日后定会报答自己。
“家里出了一些变故，急需用钱。”
“您这布只有半匹，况且又是粗布，按行情来说，应只给你五十钱，可看在我们今日有缘半匹布我给你一匹布的价格，一百钱。”
“一百钱！，太感谢您了。”
“您叫什么名字？方便我们日后打交道。”
“我叫许自用，家住隆议村。”
掌柜点了点头，拿出一百钱，“我叫苏区南，是福乐绸庄的掌柜，日后如果发生事，我能帮得尽量去帮。”
许自用连忙鞠躬答谢。
送走了许自用，那伙计赶忙上前问话：“掌柜的，您是不是有点太器重他了，县考还没有出结果，不必如此吧。”
苏区南：“只要是个读书人，我们都要器重，谁也保不准日后会发生什么，我学过看相，此人从面相来看一脸正气，隐隐觉得此人非池中物。”
许自用的脸像菊花一样灿烂，一百钱可以买上五斗米，这够家里人吃上好多天了。他有些不想卖书了，可又想到弟弟妹妹晚上还要挨饿，也就收了这份心思。
许自用本想去往书店里卖书，找了将近一个小时没有找到一家店，累的不行，在路边小摊买几个馒头吃。
“您好，请问您知道这县里哪有书店，我想卖些书。”
“卖书？不凑巧，前几天县里的书店都被查封了，所有书都放在县里的知务院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查封啊？”
“其实也不能说是查封，只是县里有项新政策，书一类的不能被买卖，要想看书的话，只能去往知务院借书，不过没多少人去。”
“没多少人去，这是为什么？”
“听说借书很麻烦的，需要很多手续，并且手续又很难办，自然没多少人去。”
“这年头看书还需要手续，这可奇了怪的。”
“我还听说借了书，逾期不还的人是要交钱的，严重的话，要蹲牢，这就更没人去借了，不过你想卖书的话，可以去知务院卖书，给的钱财还很多。”
知务院的大门敞开着，因没有人站岗，许自用不太敢直接往里进，站在门口，伸着脑袋使劲往里瞅，忽地，来了三个人，一个抱着酒坛，另外两个拿着饭笼，直接往里进了，许自用叫住他们，“请问，这里边管事在哪里，我能进去吗？”
抱酒坛那人说道：“直接进就行，要找管事的，跟我们来。”
偌大的知务院，竟不见一个人，“怎么没有人啊！”
“跟着走就是了。”
许自用跟在三人的后面，沿着走廊，到了一间屋子停了下来，只见门敞开着，七个人坐在一张大圆桌上，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食物，鸡鸭鱼之类的，不过大都已经吃完了，其中有几人喝得醉醺醺。
拿饭笼的人说道：“官老爷，东西我们已经送来了。”
那男的有四十岁，脸已经红了，但看着还很清醒，“把桌上这些东西收走，再把送来的饭和酒端上来。”
“好的老爷“，那三人很熟练地完成这些事，待三人收拾好东西出来时，对许自用说道：”那些人就是管事的，你去找他们吧。”
“我想卖些书，听人说要到这里来。”
那人不耐烦：“沿着走廊一直走就是了“，刚说完，便招呼着其余人喝酒吃肉。
许自用边走边想，这太不可思议了，堂堂知务院，全县卷宗和账册的存放地，大白天的，竟可以随意进出，若是有人进来放一把火，恐怕都查不到凶手是谁，越想越叹气，当官难道还真成了职业，就算是个职业，起码要有个职业态度吧。
正想着，往左一看，又是一间大门敞开着，他又试探着往里瞅，发觉里面全是书籍，“好像来对地方了”，许自用踏了进去，抬头，发现这屋子要比刚才那房间高出好几丈，单论屋子的宽度也不是那个房间能比的，书架几乎要挨着房顶，况且这书架的材质好像有些不同，“一个知务院就如此繁华，看来衙门还是有钱的。”
“不繁华的话，怎么贪钱啊？”，一个声音缓缓传来。
许自用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并未见人，便走了过去，往右转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整理书籍。
许自用颇感疑惑问道：“什么说法？”
老人上下打量了许自用一番，又回头继续整理书，“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来卖书的。”
“为什么要卖书？”
“被迫的，家里过不下去了。”
那老人点了点头，“把书拿来让我看一下。”
许自用双手递过去一本书，那老人也双手接着，先是看了看书籍的保存程度，又翻开看了几页，“这书有些年头了。”
“这是我家传下来的。”
“传下来？你们家是书香门第？”
“算不上，祖上阔过，老一辈人曾叮嘱过书不能卖，但现在不太行了，到了要靠书过日子的地步了。”
老人意味深长：“你的先祖眼光长啊“，“就这一本吗？”
“我这次共带了十五本”
“十五本？这是你们家的全部吗？”
“不是的，总共有上百本”
“不得了啊！听我的以后不要再卖书了，这些书将会是你们家今后翻身的根本。”
“为什么？”
“普通人家能有几本书就很不错了，向你们家这种有上百本的，更是少之又少，一是普通人没这个觉悟，不懂读书的重要性，二是书贵，普通人家吃喝都成问题，书就更别想了。你现在也知道书不能再随意买卖了，普通人要想有书可就更难了。”
“来知务院借不就行了”
“借？”那老人冷笑一声，“要是人人都有书读，那不就人人都能当官了吗，有些人会同意吗？”
许自用听得云里雾里，问老人为什么，老人却没回话，从库房里拿出一两五百钱，许自用很震惊，一两五百钱，这就相当于一本书卖了一百钱，十五石粮食也就三两银子，十五本书就相当于半年的粮食。
看着许自用震惊的模样，老人嘱托他：“不要因为价格多，就把你家里的书全卖了，听我的，不要继续卖下去了。”
许自用点了点头，他从老人的话中听出了认真，听出了苦口婆心，“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