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使之音（上）（2 / 2）

她要是自己的女儿该多好。可惜……

“老师，花儿为什么会凋谢……”

“老师，要是有蝴蝶的翅膀，你最想做什么……”

花儿，蝴蝶。车里播放帕格尼尼演奏的小提琴曲。简单的问题总有复杂的答案。他无法回答这些问题；或者，只是不屑。路途，没有尽头。他曾经想在地图上画一条出行线路，最终没有。循规蹈矩，他不想。不过，他还是不得不从前人和今人铺设的道路上行进。

广州曾是南海航线的起点，开启了“通海夷道”连接世界的航程。这座城市，通过海上丝绸之路、海上陶瓷之路和海上香料之路，建立起横贯亚非欧三大洲的繁荣贸易。

他觉得，不论是丝绸之路、草原丝路、白瓷之路、海上丝路，还是信仰之路、黄金之路、奴隶之路、战争之路……人类总能用自己的智慧，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道路，有的带来友谊，有的带来贸易，有的带来战争，有的带来灾难……在内心深处，他厌恶资本的血腥，却有些喜欢鲁滨逊。利用人类的智慧，享受属于自己的自由。

也许鲁滨逊本人不想被困荒岛，可是他愿意。他认为没有人类的地方才生机盎然。

在他的内心深处，有无法排遣的孤寂。也许每个独生子女，都有长期独处形成的心灵伤痕。虽然这道伤口被时间很好地包裹，但它愈合后的疤痕仍清晰可见。

孩子在停车憩点去卫生间，他担心却无法陪她进入。他看着孩子出来，脸上的神情透露心里的怯意。她睁大无辜的眼睛望着他说：“老师，我怕。”“没有上厕所吗？”他焦虑地问。孩子轻轻摇头，用漆黑明亮的眼睛看他，努力表现出没关系的样子。

乖巧、娴静，她的懂事使他产生说不出的怜惜。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为什么要将她造得这么美好又如此可怜。他抽着烟，尴尬地央求旁边在盥洗盆前洗手的女士带孩子进去。

夜，繁星。吃过晚饭，他将车停在路边。他觉得远离城市的空气，让人有种回归自然的亲切。孩子蜷缩在安全座椅里入睡，像只小兽。使他想起临别时肖正阳异样的目光。

孩子，如果不想要，何必生下她。他将烟头掐灭，回到车里，寻找最近的旅馆。

住宿。他让孩子洗澡，安顿她睡觉。自己躺在床上扭开床头灯看《世界地理杂志》。

窗外有风声，孤寂地嚎叫。他想起英伦玫瑰凯特•温丝莱特，在男友死后说过的一句话：只有当你失去所爱的人，才会发现世界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光鲜——肖正阳。他从没想过一个女人的死，会毁掉一个男人。而现在，身边这个熟睡的孩子……唉，也许孤独和溺爱，使他们这代人有希望照顾别人的愿望。他更愿意把这可爱的女孩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曾经梦到世界尽头是冰雪覆盖的海，海水里漂浮人类的垃圾和动物的尸体。没有陆地，没有植物，只有耀眼的阳光炙烤荒芜的大地。疾病，不断蔓延的疾病。似乎从他毕业那年开始，各种可怕的疾病就频繁光顾人类。以人类摧毁自然的残酷方式，摧毁人类。

肆意捕伐，使许多生物绝迹；全球变暖，使很多地区即将葬身海底；世界尽头，将化为沉没的亚特兰蒂斯，还是他梦幻中颓败的景象……答案，不该出现的答案。

只有上帝创造的万物是完美的，人类的创造只是某种意义上的破坏。他感觉人类自诩的智慧，只是短见下的愚蠢。也许无休止的欲望，才是魔鬼摧毁人类最有效的手段。对于一个热爱自然的人，他对这样的作为有深深地排斥。他看着熟睡的孩子，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