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梦见凶(1 / 2)

从牌桌上下来,已经快到中午饭点,我匆匆换了衣服,和春花去吃饭。

餐厅在隔壁栋一楼,要穿过一个精致的园林。

时英院长说,这样是为了让每个老人都能和自然亲密接触,尤其是那些不愿社交和出门活动的老人。

我觉得这样很好,但春花很不喜欢,每天三次走上这大几百米的路,对她的体重是种折磨。

回程的路上,她照例拉上我在凉亭歇息。

秋风阵阵,桂花飘香,很是舒爽。

春花却是满头大汗,边骂时院长不作个人,边费力挽起裤脚。

我在一侧躺下,顺手摘下一枝桂花衔在嘴里。困倦袭来,可一闭上眼纷繁破碎的回忆便涌入脑海。

并非欢喜的记忆,让人头痛欲裂,我轻叹口气,右手攥拳捶了捶眉心。

“最近又没睡好?”春花用手当扇,呼哧呼哧扇着,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我的不适。

“嗯。”

“又做梦了?”

我点头。

梦里是狭窄的巷子尽头,昏暗的路灯下,一个女孩站在门前踟蹰着,颤抖的身子透露着恐惧。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门从里面缓慢打开,一只大手猛地把她拽进去。我惊恐地叫出声,下一秒却跌入黑暗,耳边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声,一束细小的光透过来,恍惚间我看到自己身处昏暗的牢笼,脚下是残肢断臂,手上沾满了鲜血...

这样的片段反反复复在梦里出现,让我这些年备受折磨。

“你会做那样的梦,会不会跟你那嗜睡症有关?”没给我开口的机会,春华又噼里啪啦开口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讲过...”

头隐隐作痛,让我很难聚精会神听她的长篇大论,但思绪还是随着她的提示,回到许多年前。

那年我刚满16岁,生于腊月寒冬,临近岁末。

彼时我家已在苏市站稳脚跟,父亲的公司正如日中天,母亲也在打拼着自己的事业,他们请了保姆贴心照顾着我。

倒不是因为他们娇惯,而是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我自小话少又不会哭,性子极为冷漠,不能与人共情,不懂他人喜怒哀乐。即便挨打受伤,即便最爱的外婆去世,也没见我掉下一滴泪。

父母曾带我辗转几家大医院,结果一切正常,甚至比普通孩子体格还要健康些。

直到这天,吹灭生日蜡烛的时刻,我突然泪流满面,随即栽倒在地。

一天后,我从医院苏醒,天花板白得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

我挣扎着下地想要找寻外婆,却被母亲拦了下来:“小郗,你怎么了?”

“外婆...我看到了外婆...”我慌张道,没有发现自己声音哽咽。

“小郗乖,都过去了,没事了。”母亲抱着我,摸着我的头发,宽慰着。

我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但下一秒心口的剧痛,让我跪倒在地,哀嚎不已。

那是梦中受伤最重的地方。

母亲抱着我,大声呼救,病房的门猛地打开,父亲和医生一同走了进来。

看到那张和施暴者一模一样的脸,我惊恐地尖叫,愤怒地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了外婆。

我被按在病床上,等再次醒来,已被束缚在床上,身旁多了更多医生。

一切检查显示,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

对于昏倒的原因,医生说不出所以然,只能猜测是想到了去世的亲人,情绪波动所致。至于失控的情绪,或许是看到什么受到了惊吓,需要家人情绪开导。

于是出院那天,母亲试探着问我:“小郗,你看到什么了?”

我想了想,斟酌着开口:“下雪了,外婆躺在地上,背后的伤口裂开了,很痛。”

母亲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温柔地摸着我的头问道:“然后呢?”

“有人杀了她。”我一字一顿道,目光看向身后的父亲。

“小...小郗,你在说什么?”

看着父母惊恐的神情,我最终挤出一点眼泪,抽噎道:“我做噩梦了...”

父母这放心下来,他们相信一切都只是梦魇,甚至开始欣喜我终于学会了哭泣,学会了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们自我安慰,我是情感上的愚钝,到今天终于开窍,后知后觉为外婆的离世难过。

只有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那天在烛火中许愿时,我的确想起了外婆,她生前每年都会为我庆生,会为我准备礼物。

有时是野生的炒栗子,有时是一小筐草莓,都是寒冬不好寻到的。

幼时,我性格怪僻,父母工作又忙碌,大多时候是外婆带着的。面对邻里不友善的言论,她总会为我出头,在她眼里我从来不是奇怪的,而是独特的。

我原本以为这短暂的思念,会同以往一样,转瞬即逝。

但烛火突然发亮,刺痛了我的眼睛。

再睁开,我便来到了外婆的世界,准确地说是她去世的10天前。

我茫然地站在田埂上,还保持着抱手许愿的动作。

冬季的麦田覆盖着薄薄的积雪,四下环顾,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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