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4(1 / 2)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酒能误事了。福喜简直欲哭无泪。这一觉睡醒,真是风云变色!八天快过去不说,她竟然还把法器弄丢了。天哪,地哪,快来道雷把她给劈死吧。

那个可恶的林易笑,要不是他,她又怎么会喝酒。福喜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把那林易笑从头骂到了脚,全然忘记了自己才应该对此负起全部的责任。她大咧咧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蹲在床边抱起了头。

现在该怎么办?福喜想,首先应该把法器给要回来!失去了法器,她的法力也会在八天之内全部消失,而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八天了……

“不行!”她跳起身来,一脸慎重地宣布,“我要立即去,在这仅剩的一点时间内完成取回法器的任务!”重重地点了点头,福喜跳起身来,向下凡池跑去。至于林易笑嘛,她嘟了嘟嘴,是他害她失去法器的,她管他去死!

跳下下凡池,福喜循着法器的气息寻找林易笑。上次虽在醉中,她却也记得自己是半路丢下那小鬼返天界睡觉的。那个才五岁大小的小毛头,失了她的帮助,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福喜心中微微浮起了一丝内疚,但随即又烟消云散。反正他还活着,她想,又不是死翘翘了,她干吗这么内疚。

仔细观察着这气息的波动,福喜奇怪地挑了挑眉,怎么回事,这林易笑既然得了她的法器,理当福气满满的,怎么依然福气全无,还露出一丝晦气。难道,这林易笑未把法器带在身边。

想着想着,她寻到了一家高槛朱门的府第前,府前大匾上写着“林府”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施了个隐身咒,福喜步入府内,眼前的景致顿时让她睁大了眼——好一座雕梁画栋、精致华美的大宅啊。

拂面而来的轻风伴着点点桃花,府内长廊处处,绿荫片片。四处小桥流水,低头一看,那水中一尾一尾的全是金色的锦鲤,在阳光的照耀下,水面上泛起了金光点点,与漫天的霞光相互映照,澄艳多彩地点缀了四周。廊中的扶手雕刻得极为精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个个栩栩如生,仿如跃出一般。小心地闪过每一个家仆,福喜顺着长廊向前走,来到了一片竹林之中,林中曲径通幽,翠绿的竹枝在微风的吹拂下,奏起了沙沙的乐音。

远处,两个婢女正在低声交谈,一个穿着紫纹纨衣,一个身着流云红衫。走近些,福喜渐渐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少爷真命苦啊!”那红衫儿叹道,“一出生便被人暗中掉了包。要不是老爷精明,发现流落街头的少爷相貌酷似夫人,追查了下去,少爷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可现在,老爷过了世,长老们又瞧不起少爷是农家女所生。没人肯帮忙,可怜少爷才十三岁,这偌大的家业怕不是要被二舅爷给……”

“你可别乱说话!”紫衣丫环忙打断她的话,脸色苍白地四处望望,“你真是不要命了你!要是被二舅爷的人听到了,不割了你的舌头才怪!你以为上个月陈管家真的是失足落井才死的吗?”

“我知道!”绿衫儿忿忿不平道,“可是,可是少爷平日待我们不薄,我实在不忍心……”

“不忍心?不忍心又能怎么样,你以为我忍心吗?但我们又能做什么呢!”紫衫丫环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咱们只是丫环,只要睁开眼睛看清楚谁才是最后的主子就成了,多管事只是把自己向死路上推……”

“可是……”两个丫环边走边说,不久便听不清了。

福喜弹指现出身形,无语地望着那两个丫环渐远的背影,仔细地思考起来。看来她的法器还是起了功效,所以这林易笑才会认祖归宗,但是,他一定未将法器随身带着,所以运道才会又渐渐败坏。以至于今日落到这种危险的局面中。

点了点头,福喜估计自己一定判断无误,便穿过竹林,想继续寻那林易笑。可是——

什么味道?好香!

她抽了抽鼻子,一缕记忆中的浓香,轻轻巧巧地由空气中传入她的鼻腔。不由自主地转过身,福喜学着狗儿东嗅嗅、西嗅嗅,脑袋瓜儿自动搜索起这香味的来历。

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呢?福喜拼命地想呀想呀。对喔,是东坡肉!她跳起身来,朝着香味传来的方向跑去,口水已经泛滥成灾。寻寻觅觅,终于来到了一间厨房前,推开房门,福喜走了进去。

“哇……”她瞪圆了眼睛。

浓香四溢的虾肉饺子、酥脆香辣的油煎鱼饼、炖煮的吹弹可破的红烧蹄、烧得酥黄焦香的芝麻牛肉、做得精翠绿嫩的翡翠蟹包、清爽甘冽的粟米鸡汤……

全是她上次吃过的好吃菜肴!不,比上次的还要多!

冲了上去,福喜开怀大嚼,风卷残云地扫荡着桌上的一切。好吃,好吃,她感动得热泪盈眶,口中逸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声。

好好吃哦,她眯着眼细细品味着口中的那块烧乳鸽,心里不由称赞道:皮脆,肉嫩,汁又多,满嘴清香,入口即化,真是美味!

正感叹着她的仙途光明又美味时,福喜忽然听到桌下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大概是老鼠吧,她想。晃晃头,福喜决定不去管它。但是,又一阵声音使她好奇地停止了享受。

“叭喳叭喳,叭喳叭喳……”老鼠正在偷东西吃。不过,从这咀嚼声来判断,有这么大的老鼠吗?蹲下身来,福喜伸出脑袋探到桌下,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对漆黑的大眼,俊秀的脸上满是残渣。“林易笑!”福喜惊叫,“林易笑,是你!”

“你瞎叫什么呀!”一个公鸭般变声期的嗓音响起。随即,一个俊美的少年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一脸平静道,“你是哪个房中的女婢,竟敢在此偷吃,还敢直呼本少爷的名讳!”语调的鄙夷浓得连鼻子都闻得出来。

“什么丫环!”福喜气得直跳脚,“我可是神仙呦,林易笑。我的法器呢!”

“什么法器,”少年的眉头打了个死结,“你这个丫环真是大胆!”他说道,“我已下命凡府中之人不许谈论怪力乱神,你竟然还敢犯禁,究竟是仗了谁的势!”

顿了一顿,少爷的眼光落到了一片狼藉的桌上,冷冷地笑了笑,“真是胆大包天呀,偷吃偷到我府上了。”

“什么偷吃。”福喜大嚷起来,“我可是神仙呢,吃你点东西,是你府上的福气!还有,你光说我偷吃,你不也是在偷吃吗?”白嫩嫩的手指直指少年的鼻梁。

“我是本府的少爷,府中的一切都是我的!”少年高高昂起头来,脸上却泛起了一丝红晕,“你究竟是何人,是谁派你来的。”

“谁?福神啊。”福喜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放屁!”少年大声骂道,“府中根本没有叫‘富申’的人,你究竟是何来历?”

“来历?我是神仙啊。”福喜有些惊讶,“你难道忘记我了,不会吧!”她脸一垮,眉毛塌了下来。

少年仔细地打量福喜,呆呆的脸、呆呆的眼,了悟般地冷哼一声。大概又是一个被派来勾引他的丫环,他不屑地想。搓着下巴,他兴趣缺缺地瞄了福喜一眼。虽没见过多少绝色,却也晓得眼前这少女称不上美貌,“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引起我的注意吗?”

“什么?你说什么?”

“别装了!”少年“嗤”地冷笑出声,“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先回去照照镜子,二舅爷和长老们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让你这种姿色来勾引我!我就是瞎了也不会看上你!”说罢,他环抱双手,等着眼前的少女落荒而逃,但是……

他看到少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了起来,一脸白痴相,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喉头“咯咯”作响,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好像突然醒悟过来,福喜不能置信地问出声:“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少年冷眼看着眼前的女孩“做戏”,“不是一个不知几两重的丫环,就是一个不知从哪个窑子里出来的妓女!”

轰,火山爆发了。福喜泄恨般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她气死了,她快要气死了,她竟然又被他降格了。他,他他……他竟说她是……

“你去死!”福喜抬起脚来,目标——眼前的那张写满不屑的大脸。

“啪。”少爷瘦长的身子飞了出去,“咚”的一声贴在了墙上,然后,慢慢地滑下,呈大字形趴在地上。

不错,挺准的。福喜优雅地放下高抬起的脚,满意地拍了拍脚上那不存在的灰尘,睁大眼睛欣赏着墙角的那坨“东西。”

“你,你,你……你干什么!”“东西”爬了起来,脸上清楚地印着一个黑黑的大脚印,鸭子嗓已趋于走调。

“干什么。”福喜冷笑,“我是神仙,是福神,你竟敢把我说成人间的风尘女子。哼,不敬神灵,该打!”嘻嘻,福喜心中暗笑,知道她的厉害了吧!

“你还记得七年前,张家村林子里遇见的那位既美貌又伟大,救你于水火之中的神仙姐姐吗?”说罢,她站直了身子,臭屁地昂起了头,等着他膜拜。

“神仙姐姐——”迟疑的语调一字一顿地道,其中暗含着隐隐的暴风雨。

“对了,对了。”福喜拍手笑道,心中极为满意她终于被认出来了。嘻,笨蛋小子,还不快向她磕头认错,她暗想,只要他认错,她一定会原谅他的出言不逊的。毕竟她可是心胸广阔到天下无“神”能敌的好神仙哦!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和区区一介凡人斤斤计较的。

“神仙姐姐……”少年暗暗咬牙将这四字再重复了一遍,阴沉的脸上闪出了悟的神色。是呀,这张脸,他怎么会忘了。很好很好,不用他到处找她,她便自动送上门来了。

脸上堆起了笑,少年用非常“亲切热情”的语调开口:“原来是神仙姐姐呀,真是对不起呀。七年不见,你的脸太普通了,我差点没记起来。”

“什么普通!我仙姿绝俗怎会普通,是你没长记性才对吧!”福喜胡乱挥舞着手臂,“哇哇”地直嚷嚷。

少年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却继续保持着亲切的笑脸,“当然,神仙姐姐真是多年都没变的美——貌啊。”

“知道就好!我的法器呢,你这个小偷,还不速速将法器归还!”

微笑,微笑,要保持微笑,少年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我记得好像是姐姐你硬将那玉环塞进我手中的。不过,一定是我记错了!”顿了一顿,继续笑道:“姐姐如果想要回玉环,小弟自当奉还!”

“那还不快拿来,还有十个时辰我就会法力全无了!”

“是,请姐姐跟我来。”殷勤地转身引路,少年眼中闪烁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好的,好的。”福喜乐乎乎地跟在少年的身后。太好了,太好了,她终于找到法器了,福喜心中狂喜,几乎快要笑出声来。还以为要多费事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法器了。不过,她皱起眉头想一想,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算计是她的错觉吗……

她快要气疯了!蹲在一座山神庙旁,福喜泄愤般拔着地上的小草,耳中自动忽略草精的呜咽声。滔滔怒火直冲云霄,吓得十里之内的小妖小怪落荒而逃。连山神都撑着一把老骨头打包跑路,生怕这个小福仙看他不顺眼而找茬泄气。

她气死了,她气死了!可恶的林易笑,她要把他打成肉饼,她要把他挫骨扬灰,她要、她要……福喜一边寻找着报复他的方法,一边回想半个时辰前发生的人间,不,神间惨剧。

那个该死的林易笑,把她骗出厨房后,竟大声叫嚷,引来一大堆下人,在她被惊得七荤八素之时把她团团围住,最后还被五花大绑地送到衙门,说是要治她这个女骗子。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那官老爷的惊堂木敲响,才让她把那已飞向九天之外的魂魄找回。

顾不了不可在凡人面前随便施法的天规,她连忙念了遁地咒逃跑,结果没有注意到土地公在旁瞪大了眼目睹了一切。这下好了,土地公那个大嘴巴一定会把这事传得个天界尽知。受罚还是次要,她将来还要不要在天界立足,还要不要做仙啦!她不活了,呜,她要上吊,她要撞墙!绳子呢?墙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呵呵呵……”谁在笑,她正在气头上,谁敢笑她就扁谁,连玉皇大帝都不例外!抬起头来,福喜狠狠地瞪了过去。结果,却瞪到一个穿着一身怪到极点的衣服的女人,不,是女鬼!

好胆!这个女鬼竟敢笑她。手指一点,福喜等着看她痛不欲生。咦,没反应,不会吧。她点了又点,但还是没用,那个笑得嚣张的女鬼依然半点没事地望着她。

不对呀,福喜想,她的法力虽逊,但不会连个女鬼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时辰未到,她的法力应该没有全然消失才对。可这女鬼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呢,她应该痛得在地上直打滚才对呀。

脑子中忽然涌入了一个念头,福喜顿时垮下小脸。不会吧,该不是天界觉得她太丢脸,所以将她的法力全部收回了吧,这可怎么是好!

仿佛看出福喜的疑惑似的,女鬼幽幽开口:“你的法力对我无效,我可不是这个时空的鬼。”

什么东东?福喜一脸“莫宰羊”。

“别想了!”女鬼没好气地嚷,“以你的道行,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明白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神仙。”够笨,所以也好骗,“我们合作吧!”女鬼笑意满面地朝她伸出“友谊”之手,“你要找法器不是吗?我可以帮你呦!”

不知为何,福喜浑身发寒,连脚指头都打起了冷颤。看着那个笑得一脸奸诈的女鬼,竟没有勇气说一个“不”字,浑身的怒气也不翼而飞了。

张大了眼,福喜把那女鬼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那女鬼长得极为顺眼。清丽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眸子一闪一闪,一扬眉一抬眼之间,狡黠灵动得像是会说话似的。嘴角微微上扬,流露着精明的笑意。但是,她那身打扮也实在太奇怪了。一件薄薄的衣衫,竟是没有袖子的,一双白嫩嫩的胳膊露了出来,左手上戴着一个鲜艳的带子,上面连着一个圆圆的东西,里面还有几根针“叭啪叭啪”地边响边动。下身更奇怪,腰间一条宽宽宽宽的带子系着。而裤子,竟然短到只包到屁股!抬头再看看,“哇呀呀……”福喜边喊边向后退,那女鬼,那女鬼的头发是蓝的,而睫毛是紫色的!

摆出一招“仙人挡路”,福喜防备地看着女鬼,“你究竟是何来路!”

“什么来路不来路的!”女鬼叉腰骂道,“我是只鬼,你这个神仙还用得着吓成这样!”撇撇嘴,她不屑地想,真是一个笨神仙!什么心思都摆在了脸上,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她还不被人生吞活剥了。“我是好心帮你呢,”女鬼沉沉地拉长了音调,“又不要你什么好处,你答应不答应?”

“可、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想半天吗?”翻了个白眼过去,女鬼那清艳的脸蛋上立刻露出了土匪本色,“要不是我看你堂堂一个神仙被人耍,觉得你可怜,才懒得理你呢。说,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答应了,我答应了啦!”福喜吓得连连点头。

“很好!”满意地一笑,女鬼做出了结论,“就这么定了!从今日开始,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有福一起享,有难……当然是你来当!”

在瑰丽的晨光中,神鬼同盟正式成立。

端坐在书桌前,林易笑手持玉扇欣赏着窗外那绵绵迭迭、摇曳摆荡的绿竹林。微风轻轻吹拂着,空旷的竹林响起一阵的声响,如同一曲音韵有形的乐章。阳光暖融融地自珠帘外筛了进来,照到了他的脸上,使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细细品味起此刻的悠闲时光。

“笑儿。”不期然地,一个柔美的女声打断了他的闲适。

他睁开眼,瞧见一美妇领着一位清秀如白荷般的女子走了进来。

“二娘,”他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您来我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是,是的。”看着眼前的“儿子”那丝毫不尊重的态度,二娘略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畏畏缩缩地绞着手中的丝巾,慢慢开口道,“是这样的,我哥……二舅老爷说你身边还缺一个丫环,所以专门给你挑了一个让我带来。这、这是长老们也答应的事……素梅这丫环相貌好,又心灵手巧,一定可以服侍好你的。”等了半天,却见“儿子”一言不发,心不由慌了,“这、这,人我已经带到了,我想我应该走了……”转过身,逃一般地离开了。

林易笑望着二娘离开的背影,神色阴郁地重重拍了拍桌子,“混账!”那些人,那些人的行为越来越嚣张了!害死忠诚的陈管家,调开他身边所有信得过的人,现在又派人来监视他!甚至、甚至……甚至还在他的饭菜中下毒。紧握的手不由抖动了一下。要不是他发觉得早,早就死得不明不白了,还害得他每日都溜到厨房偷吃。 “少爷,”身旁的少女盈盈跪下身道,“是否少爷对小婢有什么不满,小婢立即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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