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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佳荣荣无奈的看着她,接了下来。

乌玛禄笑着:“你且放心好了,我原本和你一样的想法。总想着自己早早谋划,将一切掌握在手中。可我后来发现,这世上事,哪有尽如人意的。”

“无非是,山一程水一程,经历了也就罢了。”乌玛禄含笑看她,“人生在世,何必执着。”

马佳荣荣愣愣的看着她,瞳孔里倒影出乌玛禄的眸子,那双眸子太过干净,没有爱,没有恨,甚至连情绪都不多的。你可以在她眼中看到自己。

突然间,马佳荣荣想起幼时跟随自己额娘上香,遇见的那位传说中的得道高僧。

乌玛禄的眸子比那位得道高僧的眸子还要干净澄澈。

她只是来人间一遭,足下不沾尘。

莫名,马佳荣荣想起自己穿过层层叠叠的长廊,听见僧人诵经。

在层层香雾中,她不曾听明白,至今也不曾懂得那些僧人在念什么。

但此时,她张开唇,她的声音跨过时间,与那时的声音重叠:“愿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她回过神,看着乌玛禄,眼神中多出了一抹痛惜。

乌玛禄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提前将她的话打断了:“不要说出来。我很好,你也很好。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过是十多岁的小女孩,此时身上竟显现出了母亲一般的温柔慈爱。

在这样的身份倒错中,马佳荣荣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乌玛禄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安抚着她。

恰逢小孟公公来,咳嗽了一声,乌玛禄向小孟公公含笑点头。

“请吧,乌雅姑姑。”小孟公公笑着。

不论怎么看,她都不该被称呼为姑姑。可她毕竟是被皇帝给临幸过的,又没有位份,怎么称呼都不是个事儿。

梁九功索性就让人称呼她为姑姑了。

好歹面子上过得去。

乌玛禄松开马佳荣荣,为她擦干净眼泪才离开。

马佳荣荣看她远去,心里难过得不行,却又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她轻轻的叹气,趴在桌上,发起了呆。

乌玛禄去正殿内室,早已经熟门熟路,可没有康熙来宣,她也是不能去的。

所以,必须得有小孟公公在前面引着。

乌玛禄低声道:“孟公公……”

小孟公公笑道:“我只是来传个消息,什么都没有看到。”

乌玛禄谢他知情识趣,否则若是说出去,马佳荣荣横竖要挨几个板子。

她抿唇笑着:“多谢孟公公你啦。”

小孟公公笑着,道:“请吧。”

两人到了乾清宫正殿,小孟公公按规矩停在门外,没有进去。

乌玛禄来过许多回,按以往的规矩,往里面走去。

梁九功正在伺候康熙喝参汤,见她来了,含笑冲她微微点头。

她也行了一礼,乖巧等在一旁。

康熙抬头看了她一眼,吩咐道:“梁九功,给她也端一碗来。”

乌玛禄本想拒绝,最后咽了下去:“谢主子恩典。”

梁九功收拾干净碗,这才又端了一碗上来,恭敬地放在乌玛禄面前的小案桌,便站在一旁等着。

康熙惯来是让乌玛禄坐在榻上等他的。

乌玛禄是不习惯的,她喝了两口,轻声劝道:“梁总管不用守着,一会儿我拿下去就行。”

梁九功笑着:“姑娘多虑了。”

随后,他只伺候着康熙,又上了几碟糕点放着,全程不看乌玛禄,这叫乌玛禄松了一口气。

乌玛禄不习惯得紧,守着礼,将参汤喝完了,轻轻放下。

等她放下,梁九功将东西收拾完了,收着碗,才下去。

康熙要看的奏折没多少,不多时便站起身,走过来。

乌玛禄起身道:“爷,奴才给你按按。”

康熙默许了。

康熙闭着眼:“好些时候没见你了,有些想你。”

乌玛禄手一顿,又很快按着,口中道:“爷说得哪儿的话。”

康熙没有拆穿她,只是笑了笑。

按的时候,手指碰到了辫子。

康熙笑她:“好啊你,胆大包天,爷的辫子也是你能动的。”

乌玛禄迟疑了一下:“爷,奴才错了。”

“哪儿错了。”他将她搂在怀里,看着她的眼睛,笑着,“你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爷绕不了你。”

说是这般说,但康熙和她都明白,她的身体可以下跪磕头认错,她的灵魂永远知道自己没错。

这是她同于世俗,又不完全同于世俗的明证。

她佯做不知,避重就轻:“爷今日心情好,都同奴才逗趣了,吓坏了奴才,还真以为惹爷不高兴。”

他笑着,手指描摹她的面容。

他说:“我最爱你这一点。”

她心中究竟怎么想的,他从来不以为意。

他爱她的,就是她的冷漠与心不在焉。

因为她不在乎他,所以他可以随意投射他的感情,不用去衡量其他,考虑其他。不像与其他后妃相处时,还要衡量许多前朝的事,难以随心。

他在她这里,暂且寻得两分休闲。

他将她松开,挥手道:“你且坐着。”

乌玛禄老老实实的坐着。

康熙起身,将一个暖手炉塞在她手心:“我忘了有没有赏过你这个,这给你了。”

乌玛禄谢恩。

康熙其实并没有多喜欢她,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轻松几分。

她讨他欢心,他给她几分恩宠,也是合算。

康熙看了她一会儿,道:“我赏你个贵人怎么样。”

“谢主子恩典。”是她一贯的规矩本分。

康熙觉得有几分没劲儿:“若是别人,定要向我讨些别的。”

乌玛禄温和的看着他:“是主子爷说的,让奴才只做自己,莫要做别人呢。”

康熙闻言愣了愣,笑了起来:“是我这样说的。”

他收敛了笑意,微微垂目:“若是太子以后能如你这般就好了。”

他自言自语道:“为人君主,最忌朋党。”

“太子母家,出身高贵,又是嫡长子,合该由他继承帝位。他额娘薨了,跟他母家也亲近不了几分。”

他说:“古来国家,或亡于宦官,或亡于外戚。”

乌玛禄想说几句,最后决定闭嘴。

少说话,做本分事,才能在宫中长久待下去。

康熙道:“皇父幼年受多尔衮桎梏,又担心我,给我留下四臣,权作制衡。然而鳌拜势大,欺辱臣子,不尊上命,又岂是良善人。”

“为人君主,乃天下共主,岂可受宦官与外戚干政。”他的语气非常坚定,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帝王若想做事,就不该心有偏爱。”

他回过神,看了乌玛禄一眼,笑道:“你一介女子,说来也不懂,我竟与你说这些。”

他哑然失笑。

乌玛禄脸上没有一丝勉强,只是笑着:“奴才的确不懂那些家国大事,可在奴才想来,那孩子也不是迎风就长,无端长这么大的,离不开阿玛额娘还有老师的教导。”

她道:“爷若是想让太子继承大统,又担心这些事,倒不如在将太子带在身边,时时教导。想来,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

“你说得对。”康熙看她的眼神温和了几分,“我会的。”

他会好生教导他的儿子。

那些犯上作乱的,终究只会成为过眼云烟。

夜里,康熙没有翻牌子,也没有做什么,而是相拥而眠。

公元1675年,康熙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康熙帝于太和殿举行册封大典,授予皇太子册、宝,正位东宫。

十四日,康熙帝正式颁诏天下,下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嫡子保成,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康熙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授保成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大典告成,洪恩宜霈,所有合行事宜,开列于后。于戏。主器得人,益笃灵长之祜。纶音式涣,用昭浩荡之仁。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除此之外,诏书中还包括三十条皇帝赐予百姓的恩典,诸如蠲免赋税,举行大赦等。同时,设立专门为皇太子服务的詹事府衙门,并为其配备官员。

授保成的外祖父赫舍里·噶布喇为一等公,世袭罔替。

虽然朝堂内外早就知道,然而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众人心中才确切的有了些许实感。

听闻送给太子的赏赐一波接一波,后宫嫔妃也一一送上了贺礼,其中不乏珍贵之物,想来也有她们背后的家族出力。

按理说,这会儿乌玛禄该去找自己的玛法额参。

她虽不是原主,但顶了原主的身体,自然得认下原主的阿玛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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