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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东巡,她听闻太子所用花销颇为庞大,东宫内花销更是一年高过一年,她也不曾说什么,免得触了霉头。

她虽知道,但她今儿来,别有用意。

佟佳皇贵妃叹了一口气:“我的傻妹妹,我是怕你成了她的挡箭牌。”

乌玛禄看着佟佳皇贵妃。

佟佳皇贵妃道:“我于康熙十五年入宫后,也听过妹妹名声,可相处久了,自是知道妹妹不是那样的人。细想起来,妹妹也不过是在给那宜妃挡灾。”

乌玛禄微微颦眉。

佟佳皇贵妃道:“妹妹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儿,不消我多说,我只说一件,这阖宫上下,哪个升迁有宜妃快,又有几个有宜妃受宠。”

佟佳皇贵妃道:“可那宜妃,可不比妹妹招后宫众人的恨。”

说到这里她哀哀的叹了一声:“就连我,不也因此误会了妹妹。”

乌玛禄轻轻的笑着,没有几分力气:“姐姐想多了,宜妃妹妹天真烂漫,性格明爽,最是天然不过。”

“可不再是明爽不过。”佟佳皇贵妃叹道,“所以谁也没往她身上想。”

乌玛禄劝道:“都是后宫姐妹,谁又比得过姐姐去,姐姐勿要忧心。”

她顿了顿道:“只恨我性格愚笨,身子又不好,帮不上姐姐的忙。”

佟佳皇贵妃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口中道:“可不兴说这样的话,你好好的,那就好。”

乌玛禄看着她,眼中泪盈:“姐姐。”

佟佳皇贵妃起身:“好了,你歇着,等你诞下皇嗣了,我再让四阿哥在你这儿住几天,好好看看弟弟妹妹。”

“姐姐……”

两人又情意绵绵的说了会儿话,才分开。

回到承乾宫,胤禛被红韶带出去。

莺哥看了一眼,见左右无人,才道:“那位德主子?”

佟佳皇贵妃道:“她看来是真的不知道,也许她才是皇上推出来的挡箭牌。”

她看着莺哥,若有所思:“宜妃蠢笨,的确是需要个挡箭牌。”

她张了张手,又合拢,把玩着指尖,漫不经心道:“可惜了。”

莺哥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佟佳皇贵妃挥手让莺哥出去了。

可惜那位德妃,太过聪颖,又无软肋,她尚且有两个儿子,肚中还怀着一个,老四可没有第一次好用了。

她再出手,那位德妃未必会为自己所用。

她支着脸,漫不经心的想,她其实不在乎她的这位表哥到底爱谁,她只想登居高位,护着佟家的繁华。

得不到的东西,她就不要了。

她手搭在小腹上,什么时候,她能诞下皇嗣就好了。

她抬起头,目光幽幽。

纵然有太子,那又怎么样呢?一个人太容易死去了。

疾病,溺水,走水,毒药,暗杀……

就像她的六妹妹,会悄无声息的死在井中,不会有人知道。

即便史官提及,也只会记下,她家中只有五个女孩儿。

她慢慢的思考这一切。

皇上他……到底是为谁而停止封后的呢?

她纵然贵为皇贵妃,终究只是个妃,和后是不同的。

她可以接受她的皇上表哥只是暂时停止封后,却不能接受所谓“后位是为心上人永久空置”的滑稽戏码。

那么,到底是谁呢?是谁让她的皇上表哥违背对她许下的承诺,而只封了她是妃呢?

皇贵妃,终究也只是妃啊。

她的皇上表哥不会不明白。

那时,她刚进宫不久,居住在承乾宫,掌一宫事宜。

皇上来看她,见她娇纵,摒退左右,对她道:“额娘早逝,佟家到底薄弱。你进宫后,少些娇纵,时深日久,上下感念你的恩德,我再许你后位。”

他许以后位,教她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她还记在心头,他却改了主意。

由来故人心易变,到底等闲?

等佟佳皇贵妃走后,琉璃将宝珠打发出去,这才道:“佟佳主子这是?”

乌玛禄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琉璃道:“她来,无非是想借刀杀人。”

“主子体弱……”

乌玛禄打断道:“至少明面上,我得皇上爱重,是唯一能与宜妃并重的。”

她顿了顿道:“她可以不在乎皇上爱重谁,但她不能容忍有人争夺了属于她的权势。”

乌玛禄叹息道:“何况,她只是个皇贵妃。”

“奴才不懂。”琉璃没有反应过来,“这宫中谁不晓佟佳主子尊贵。”

“她只是个皇贵妃……”乌玛禄平静的细细的解释给她听,口中道,“妃就可以封后,不一定要皇贵妃才能封后。”

乌玛禄垂下眼:“这皇贵妃之号,是皇上奖赏她的,听起来荣耀,又似乎离后位更近。”

她顿了顿道:“可若是要封她为后,又何必封为皇贵妃。”

她抬头看向琉璃:“汉人里有句话叫做行百者半九十,就是说,如果要走一百里的路,走了九十里,那也只是走到一半。”

乌玛禄疲惫的闭上眼:“没有走到最后,便不算得全程。”

琉璃心惊:“主子的意思是,皇上随时可以从妃位里面选个人直接封后。”

乌玛禄点头,慢悠悠道:“只要她一日不为后,皇上随时可以将人立为妃,再封后。她地位终究不稳。”

乌玛禄看着她:“别忘了,前面几位为了自己爱重的女子,可没少逾矩。皇上要真想逾矩,谁管得住呢?这天底下最大的规矩就是皇上。哪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她垂着眼,遮去了所有情绪。

琉璃迟疑了片刻,才道:“我听闻宫中有人说,皇上不续立皇后,是因两任皇后早亡,恐继后亦早亡。”

“愚蠢。”

琉璃躬身听着。

乌玛禄无意说这事,顿了顿,继续道:“她之前没有反应,是因为这后宫中,家世比她好的,没她受宠。比她受宠的,家世没她好。”

“宜妃家里和我家里都抬了旗,她自然坐不住了。”乌玛禄看向琉璃,“她家也是抬旗抬上来的。”

若没有康熙,他家也不过是下五旗的汉军正蓝旗,虽不是包衣,却也没多少体面。

对爱新觉罗家来说,天下只分为奴才和奴才不如。

他佟家又何尝不是个奴才了。

所谓荣宠与落寞,不过在皇上一念间。

既然她佟家可以从汉军正蓝旗抬为汉军镶黄旗,她又怎能不防着她们这些家里已经抬成了满洲正黄旗的人。

所以,佟佳皇贵妃对她们封妃无动于衷,这会儿才会找上门来试探乌玛禄,只因佟佳皇贵妃对后妃家族抬旗这事儿提防万分。

“主子聪敏。”

“她太刻意了,试探太过显而易见。”乌玛禄闭上眼,忍不住轻叹道,“她心乱了。”

琉璃心中一跳,暗道自己也算是个灵巧的人,怎么在这两位主子面前就成了个木头脑袋,但凡行差错步一步,主子就可能被迫成了佟佳皇贵妃的附庸。

她跪在地上,苦声道:“奴才愚笨,不能为主子分忧。”

“愚笨也有愚笨的好处。”乌玛禄邀她起来,见她一味低头,浅笑道,“琉璃,我且问你,有两个人,一个笨拙,一个巧舌,她两争斗起来,都说是对方的错,你信谁。”

“自是信笨拙的,她……”琉璃已经明白过来,但她还是说完了,“她那般笨拙,又怎会说谎,又怎会有什么坏心思去陷害别人……”

“大巧若拙,大智若愚。”乌玛禄轻轻的笑着,不再说话。

“奴才以后必定尽心竭力效忠主子。”琉璃忙表忠心。

“起来吧。”

琉璃起身,沉默片刻后又问道:“奴才想问,若因为愚笨,反而与主子离心离德,又该如何是好。”

乌玛禄本来昏昏欲睡,闻言懒声道:“所以,一要你简在帝心,二要你大智若愚。”

琉璃虽识得几个字,却并未通读文书,不知简在帝心何意。

乌玛禄猜到她不懂,于是睁开眼,懒道:“《论语·尧曰》有言:“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所谓简在帝心,就是指为皇帝所知晓、赏识者。”

琉璃微微瞪大了眼,似有所悟。

她心中突然想起了眼前人的做法,在外人眼中,德主子的确愚钝固执、不擅上意、不能讨好皇上,德主子的宠爱在他人眼中来得莫名其妙,像极了在掩盖宜主子获得的恩宠。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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