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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玛禄边让琉璃接过,边道:“主子对奴才真好。”

她道:“奴才这些时日抄了几遍《药师经》,回去后让人晚间给主子送来,供奉在佛前,求个主子们无病无灾。”

“你有心了。”皇太后闻言,心中很是满意,又提了一句,道,“妞妞都快小两岁了,皇上还没给她取名,你有空也催催他,别成天忙国事,也管管孩子。”

“是。”

皇太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提了一句:“皇上给我说了,你下个孩子,不管是格格还是阿哥,都养在你身边。”

说是这般说,谁都知道,这是他们答应,乌玛禄可以养个自己生的阿哥在身边,也算是莫大的荣宠了。

“多谢主子。”乌玛禄笑着。

妞妞现如今一岁多,已经能简单的说些字句:“饿,饿。”

那兰图让伺候妞妞的嬷嬷把她抱下去。

皇太后看了看日头:“今儿个你先回,我就不留你了。”

“是,奴才告退。”

乌玛禄退下去,秋兰嬷嬷跟她而去。

皇太后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德妃仁弱。”那兰图回答。

仁弱,仁慈,懦弱。

皇太后先是点了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看着门口的阳光,良久才开口。

她说:“仁弱而没手段的人,在后宫中只会被吃个干净。”

她抿唇,以一种讥讽的语气道:“她是个能屈能伸的聪明人。”

普通人的仁弱,那只是愚善,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而聪明人的仁弱,则是藏着刀的棉花,在你没有触及他的底线前,你永远不知道他给你的棉花里藏的那把刀有多锋利。

皇太后慢悠悠道:“整个后宫再难找到比她更聪明的了。”

她以开玩笑的语气道:“你信不信,她把人卖了,别人还得给她数钱。”

那兰图笑道:“奴才不懂这些,但主子说的一定是对的。”

皇太后摆了摆手:“不,你懂的。荣妃和惠妃,以及皇贵妃因为掌握六宫事宜,私下有的是人念叨她们。”

皇太后喝了一口茶:“宜妃那没心机的性情也招人背后不喜。可你听见这后宫上下有几人说过她的坏话?谁提起来,都只记得她爱清静。”

皇太后将杯子轻轻放下,不咸不淡的提点道:“你和我也没那么讨厌她了。”

那兰图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她道:“奴才也不知道,只知道德主子一往跟前站,奴才即便想生气,都生不起来。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

皇太后突然想起了先帝顺治还没有彻底和她闹崩时,也曾对她念过几句经。只是那时她还小,并不明白。现如今,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了,然后在那一瞬间明白。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她喃喃着。

她收回目光,轻声道:“我前些日子去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劝我不要因为她而和皇上离了心,让我对她好些。”

“现在,有几个人还记得她没封位份前闹出的阵仗。”

那兰图突然一惊,康熙十八年,那德妃才封嫔,现如今也才康熙二十四年,不过五六年时间,整个后宫已经对德妃失去了敌意。

当年谁不恨这位德妃恨得牙痒痒呢?一口一个狐媚子。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正如皇太后所说,现如今宫里那些争宠的,倒是更恨宜妃得宠,压根儿不曾记得当时的事。

今日若非皇太后提及,她也记不起来这件事。甚至,即便皇太后提及,她也下意识的想,一定是那位德主子不得已之下,才会闹成当年那样的情况,必不是她的本意。

下一瞬,皇太后也说了同样的话:“即便我自个儿提及当初,现如今也觉得,一定是她迫不得已才那样的,必不是她的本意。指不定就跟当时,阿布把我嫁进紫禁城一样。哪由得了她选呢?”

两主仆沉默了下来。

那兰图提了一句:“主子还把秋兰送去了……”

“是……”皇太后应道,“是啊……”

两主仆继续沉默。

直到五阿哥胤祺拿着风筝进来,打断了这段沉默。

“祖母陪孙儿放风筝。”

“好,好。”

下午,乌玛禄果然遣琉璃送了十份她亲手抄写的《药师经》去往慈仁宫。

皇太后瞟了一眼,那字迹并不算顶好,胜在工整,叫人看了,便觉得抄写的必是个有风骨的人。

皇太后翻了几页,叹道:“皇上把她保护得很好。”

那兰图随侍左右,安静听着,随后按着皇太后的吩咐,将抄写的经文送到佛堂供奉。

秋兰嬷嬷自打入了永和宫,当即新官上任三把火起来,风风火火的要立规矩。

第109章

秋兰嬷嬷同琉璃勾兑后,不禁咋舌:“我还以为这永和宫上下,因着主子宽泛,便不成体统,如今听来,倒比太后那里,还严苛两分。”

琉璃笑道:“主子不爱管事,我这做下人的,只好多约着他们,别让他们惹出事来,搅扰了主子。”

“这般严的规矩,怎么还养出背主的蹄子。”

“再严的规矩哪管得住狼子野心呢?”琉璃又不咸不淡的点她,“好在主子心阔,并不计较。”

秋兰嬷嬷摆手道:“嗐,这宫里,还是按你之前的规矩吧。”

自后,秋兰嬷嬷也不提立规矩的事了,只是偶尔瞧瞧永和宫宫人做事,闲来无事和小辈们一起做些绣活儿、打打络子,说笑几句,清闲又快活。

算得上是颐养天年。

私下里,秋兰嬷嬷也将永和宫的事说给皇太后听,自然也把她和琉璃的对话说给皇太后听了。

皇太后听后,只是不悦的撇撇嘴,没说什么。

秋兰嬷嬷聊了几句闲,又道:“这永和宫虽也少不得人情往来,勾心斗角,却也的确要清静许多。”

皇太后听她说完永和宫的事,感叹道:“她命好。”

往后,皇太后也不再指点永和宫的事,也不曾把秋兰嬷嬷要回来,权当放在永和宫里养老。

秋兰嬷嬷入了永和宫,六宫上下只觉得是皇太后担忧德妃的身体,派人照顾,也不觉有什么。

阖宫上下现如今提及这位德妃,仅有的印象也是:德妃身子不好,不太出门。

余下的,便没有了。

活脱脱的,一个宫中隐士的形象。

甚至,就连永和宫的宫人,都不大掺和什么事,在各宫也没留下什么印象。

咸福宫,宝音感叹道:“要没这遭,我都记不起还有德妃这么个人。”

苏日娜接话道:“这永和宫主子跟会隐身似的,也不怪格格你不记得。”

宝音应了一声:“我前些日子去皇太后宫里,皇太后和我说了,我可以和德妃亲近些,也不知怎的,出来我就忘了。”

“现如今格格去也不晚。”

宝音坐着想了会儿,吃了一碗甜粥,才道:“算了,她就不是个爱见人的性子,我就不搅扰她了。”

苏日娜自然无可无不可的应道:“凭格格高兴。”

储秀宫,素真晃动着脚,问莲心:“你以前伺候过德妃,她是什么样的性子。”

莲心想了会儿,才答道:“是个好人。”

素真是真没什么心机,闻言点了点头:“我觉着也是,要真不好,佟佳姐姐怎么会时不时的照顾她呢。”

莲心看着自家主子一颗心全偏向了皇贵妃,不由心里叹气。

她这傻主子。

罢了罢了,傻人有傻福,有皇贵妃照看着,她自己再多盯些,又能出什么事呢?

各宫各有反应,不过难得的,都对德妃没什么恶意。

对一个不争宠的近乎没什么存在的妃嫔,有什么好有恶意的。

至于要讨好德妃吗?不用吧,讨好这样的一个妃子,倒不如讨好荣惠二妃以及其他各宫妃嫔来得有用。

乌玛禄的日子并不曾被搅扰,她日日在佛堂抄《药师经》。

她的身子不能久跪,便每日只盘腿分三次,各坐满一个时辰。前两个时辰,口颂《药师经》,以期老六能够身体安康;后一个时辰则颂《地藏经》,为夭折的女儿亡魂超度。

死者长已矣,生者尚加餐。

还是那句话,她不信神佛,但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还能为孩子们做些什么。

五月初七日,宜妃生下皇十一子。

乌玛禄闻言让琉璃挑了礼物,宝珠亲自送礼去了。

后宫一片喜色。

乌玛禄却不曾为此有几分喜意,她花了更多时间在抄经上,有时候睡下了,也心绪不宁,要让琉璃点上烛,念一会儿《药师经》才是。

一来二去,好不容易养好些的身体,也迅速消瘦下来。

夜里,琉璃听见咳嗽呕吐声,侧身看见乌玛禄捂着帕子呕吐,琉璃忙从榻上起来,为她寻新的帕子。

这些日子,乌玛禄横竖睡不着觉,索性就叫琉璃暖床,和她一块儿躺床上,说些体己话。

累了,也就睡得着了。

换了新手帕,琉璃点头,又叫外面候着的李巧儿端来热水伺候她。

琉璃这才看见她手中的手帕上有一滩血迹。

乌玛禄咳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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