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一抹桃红也是红//

……弓着腰,灰灰的身前正对着一道案板,案板上全是泥巴,一坨一坨干湿有致的搓制完毕,接下来灰灰打算要专心下来结砖块坯子,他的身后及脚跟,全是结好了模型的泥砖坯子,一行一行齐齐整整码满于地,只要一经晾干,等过上几天就可以叠加上窑,因此地上似乎连插脚的缝隙都没有。工场的一侧刚运回来一整车的黏土还来不及卸载。目前红砖的市场需求量逐渐增大,砖厂自己的产量却始终还无法提升上来,几乎日常每个人的手头都有完不成的工作,早期毕竟不是机器生产,一切还得靠手工劳作,是造成这里条件、环境、规模等统统落后其他地方的全面因素。所以,照目前灰灰每天应对的工序看,工序看似简单,而且重复,也无法确切知道一个人到底要结多少个坯子出来才算完事,总之,一班学徒里头,大伙每天除了搓泥,结坯,吃饭,睡觉,还是搓泥,结坯,吃饭,睡觉,这样机械又繁琐的重复着规定的动作,日复一日,清汤淡饭那般索然无味,一切乐趣皆已抛离。没有耐力和毅力通常很难在砖厂呆上长久时间,所以这里从来不缺工作机会,有时砖厂老板还恨不得多招几个学徒进来,尤其像新来的夏勇兵呆子小弟这样的刻苦耐劳学徒,摆明是多多益善嘛。

时常令灰灰觉得懊恼的是自己的技巧仍不够娴熟,跟砖厂师傅的要求对比还相差甚远,其中尽管得到过师傅的几次轻声安慰,师傅叫他潜下心来专著磨练跟学习揣摹。灰灰暂时也无法跟场内的其他人作比较。毕竟是新手。灰灰做事本来就有些慢,就目前来看,他的一整套程序跟动作,远没有人家流畅熟练,甚至脑袋还比较僵化,师傅曾经唤他呆子,索性让他将就着一个一个做,一个一个慢慢来毋需着急,有时能够获得师傅的不断鼓励和及时认可,自然而然会让呆子灰灰内心觉得好受些,尽管,自从过来红砖厂就少有机会回家,准确的说,一次都没有;内心并不是不想家,也想学校,和码头角落令他迷惑的伤过额头的卷发成熟女人。当然,砖厂小作坊的实际管理并不太严格,只要耐得下来,三年两年的工作合同马上就能拿到手,到时每个月就有一笔钱供“花销”费用,吃和住则完全不成问题的,更何况,假如遇到事情还随时可以跟师傅随意打声招呼就可以当作请假出去,后面只要能依时回来砖厂这边就行。

自从当了一名学徒工后,灰灰沉默寡言之个性一直都似乎没有多大改变,再说身边固然也没有其他工友乐意跟自己随便搭话,大家各自都有相应的岗位工作要忙。而每个月的月尾总会有一顿加餐,通常那时期也是砖厂针对各自的质量稽查、数量清点跟综合考勤的关键点,每到这时聪明人一般都不会过于懈怠。只因刚进来砖厂不足一个月就曾经挨过肥头老板的刻意点评,人家故意要将呆子灰灰当反面例子来教训其他散懒徒工,那么,如今独自工作起来好生一番扑腾阵势的灰灰,再次将师傅传神目光给吸引了过来。由于师傅总说,蛮劲当然犟不过巧劲,长命工夫得长命做诶。师傅有时也会善意走过来提醒灰灰不如停下来暂作休息,好好喝上一杯水,犯不着独自在一边生闷气。那么师傅还算挺和善,少有的呵斥别人,但他目前还不肯轻易带灰灰进砖窑,好象里面一早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样,师傅只是曾私下耐心跟灰灰指点过几次,告诉他搓泥时如何巧妙的掌握水分的干湿,哪种情形结出来的坯子才算合格,每道工序不可粗心大意完成,否则全部检查不合格就还得重新再来!还特别告诉他哪种弯腰的姿势才不算累人,不然没忙到半晌整个人就会象累趴了的老狗一样只想倒地休息……神情专注的师傅身上具备亲和可靠的特质,没有其他成熟男人身上那种固执刁钻的不良秉性,又热情又厚道,这些个性气质亮点足以让呆子灰灰时常感觉自己完全没有跟错师傅。这样的男人承当师傅会颇具耐心,并且总是不断地告诫徒弟首先要学会沉得住气,要从最基本功开始,可能过程苦点累点,先熬熬,毕竟对谁都是一样的过程,熬不下去了那就只能半途而废回家去。孤独的灰灰暂时还不想中断拜师业务,就咬咬牙硬是挺了过来,这些天看着由他亲手结出来许多的泥砖坯子,仿佛一下子成了自己最亲密的沉默伙伴。

不过要说真正的伙伴,应该是后来领取第一份工资所赚回来的一辆二手单车,一部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半成新的“永久”牌理想单车,从师傅手上转交给了他,有了单车,往后就无需仅靠步行走路了,灰灰还恨不得马上能请假回去码头一趟呢。

短暂的空闲时间也总会有,一般新窑刚上,往往工时也不会看得太紧。看到新来的徒弟异常自闭,总是不太喜欢公开交流,有次师傅歪着嘴尝试向他问话:“夏勇兵,怎么不爱说话呢?是不是在想女朋友了?”也许师傅问话的本意根本不是这样,家里跛脚的妹子尚待家中,正愁嫁不出去呢。

“没有。”灰灰说,“根本就没有女朋友。”

“那你都已经快上完乐山高中,怎么就不去继续上大学呢?呆乡下恐怕也没什么好出路呢……”

“没去考。”不假思索的回答。

完了打算又补充一句“只怕去了也考不上”的时候,只见师傅暂时也不言语。

“……再说,似乎家里也多少有点困难,”灰灰低头拨弄一个脏脏的指甲,继续说,“只是,希望现在没什么事了……”

“噢,那好吧,没事就好,看你总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没事下回也可以跟其他工友说说话嘛,沟通沟通嘛,免得我们老以为你闷闷不乐,是在想女人或女朋友而故意要冷落大家呢,不过,后生崽嘛,到了该想的年纪也应该好好想想了,你要不想,则古怪喽,对不对,哈哈哈哈!”

“哪里,根本不是的。”灰灰敷衍一句,故意还想支开话题,“——解师傅,明天是不是还要上新窑,我也想进去看看,给不给嘛?”

然后师傅又止住言语。事关砖厂的转让问题最近一直让他郁闷,无法暂作考虑。近期砖厂肥头老板已经表示自己还有其他事业发展,曾单独找过师傅本人交谈几次,有意承让砖厂给他并让他接手承包一切事务。

所以他总在想,到底接呢,还是不接?

某一日,镇西南砖窑的周围打破寂静,砖窑外边沙子乡道,正好迎来几个集结在一块一边喧闹踩着单车的青年男女。灰灰抬了抬头,因为那时他已经听到一阵熟悉的说笑声传来,传到耳朵边际,并且越来越近。弓着身子本来应该保持特殊姿势专注做事的他这下很快就认出他们是谁来了,那不正好是他原来高二(2)班的文科班同学嘛,几乎都是班干人马,由班长一人带头指引着大家一路豪气满天的奔来。

暂时放下手头劳作的灰灰明显快要竖不起腰,心中恐怕来不及谋划太多东西,只是一边揣度着,怎么已经放假一周了,集体班干暂时还能聚集在一快呢,眼下有多羡慕他们青春洋溢的精神面貌,而他灰头垢脸一副酸样,哪里能够比得过人家,自惭形秽之下又赶紧低下头忙碌手头的事情。不过扰乱的心思鸟儿一般早就扑腾起来无法收拾,内心不自主的依次构建出对那几个班干部身上的刻板印象:

首先是班长,中等身材,甚至偏矮小,外貌精悍且五官立体精致,其个性亮点属天资聪颖又永不服输精神,在同学当中的确有着不一般的才华与智慧,更富写作才情;其次,感觉他本身又好像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矛盾体,时而讨人喜欢,时而招人厌烦。究其原因,首先其个人略带锋芒性格,还有出其不意的另类想法,总会独树一炽形成特殊“标签”,“枪打出头鸟”嘛,其次,要么时常不按套路出牌,要么剑走偏锋,总是跟周遭人事显得格格不入或曲高众寡的人设,指定给自己减分不少,还似乎完全丢失加分项目。只不过,班长之所以能成为班长,仅凭着他玲珑透气的那股韧力和冲劲,好出风头,性格外向又善于沟通,面对各种人事处理之余还时常指望自己能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总之三两句话工夫恐怕太短,无法完整概括出其个人特点,只是,所有能跟他沾边的词汇,譬如热情、冲动、大方、率真、傲娇、任性、自负、盲目等等字眼,亦几乎都会涵盖进来。人人都有各自弱点:他的身高原本就是弱项;又因缺乏某种稳定气质和固有的男儿秉性而格外显得势单力薄;原本就不该属于“娇小玲珑”这一类,私下偏偏指望“一枝独秀”,那必定会招致更多人厌恶和嫉妒。此外,容易发冷发热的头脑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在个别事情里头又喜欢钻牛角尖,就会时常把自己逼迫得完全没有回旋余地,遭受众人冷嘲热讽之后容易落得被人敬而远之的许多局面,而他则往往还要执意选择孤注一掷来经营傻事,由此看来,归根结底他的矮小身材居然隐藏着某些天然的狂妄因子,成了他的硬伤。由于狂妄本是一种硬伤,俗话更加有讲,“枪打林头鸟,刀砍地头蛇”,向来爱出风头未必是件好事。

并且他在班上个人成绩一直排不上拔尖,单单就凭某科个人成绩来讲,远远还不能服众,偏科太甚,主要是偏理重文,尤其数学太靠后,不仅如此,指定一早成为某个数学老师眼中的“弱智产物”:因为瞌睡连续吃过几次数学老师的教学板尺不说,末了还会直接跳转被告到学校教务处那里,就连班主任提前想私心维护也都无可奈何,不过后边总算相安无事,照样保住了他的“头条”位置,只惹得大伙分外眼红并且嗤之以鼻;那么,数学课堂老师主要是想责备他上课要么总爱打瞌睡,要么干脆就利用课堂时间搞写作,动辄老是出神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下课铃声响起,还没就此打住所谓的“作家梦”。“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很可能他那时的高雅文笔沉浸已久,或许正在构思某个文章段落的别致陈设,又或是自以为刚刚捕获到一个美妙诗句的稀奇灵感——所谓的创作灵感,来时妙趣横生,去时无踪无影。没错,其本身一直认为自己的写作功夫就很了得,许多乏味作文一经他手,便能信手拈来且妙笔生花,随时还可以充当最佳范文张贴在课外学习园地里,接受大家的膜拜。

刚上高一时,据他透露曾化名“荷叶覃”在市里《学生作文报》上发表过一篇略为稚嫩的抒情散文,后来据说好像还荣幸获得过什么“新人新事物奖”,那么难免他会窃喜。一个明确目标就此横空诞生!关乎到日后远大胸怀及宏伟理想的一类事情,针对此类事情甚至不止一次在“好友”面前大方袒露过某种决心和信心,无论如何,日后他终究想要成为一名诗人或作家,并且他将大胆认定自己以后是一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文学人才!……

因此值得一提的是,在即将上高二学校分文理班时,有次在课堂间,班上唯一“死党”兼好友的夏勇兵同学曾赠予他一本面值一块六毛五的《先锋派诗》,惊喜接到袖珍小本后,小小个子恨不得宁可马上踩在座椅上也要当众抱起高大个的对方来,而对方原本就属于高挑身材之人,既瘦削又灵活,关于这种另类拥抱的想法当然没有当场得逞。不过他俩后来都照例私下商量过,由于双双喜欢文学就干脆进文科班好了。不过关于文学写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欲速则不达”,“吾手写吾心”……夏勇兵略知一二。此方面想必并非易事,纵使有时绞尽脑汁,东拼西凑及捉衿见肘的几类事情为此也并不少见,所以一直羞于练笔。班长则不同,好比有次灵感大发之下“创作”出这么一个冷僻句子,“……只要一想起西山的梅花掉落,自然就落得满地都是后悔……”之后仍沾沾自喜,还迫不及待一心要在“死党”面前展示“成果”;事实上那不外乎就是私下通过简易嫁接、粗暴挪用名人诗句,借此盲目自喜的拿来充当自家门面,且不表明其班门弄斧,东施效颦之类难听说辞,光是表面一看就知道其模仿痕迹相当之明显,完全就是按照某个佚名诗人的口气说话,“死党”察其实质后质问人家,居然还恬不知耻,仍然不觉脸臊的坚持搞所谓的“个人原创”,“好好的一个原创嘛……”末了又满不在乎的拒绝承认其抄袭,甚至还有点直接埋汰起对方来,诸如不该迎面朝他泼冷水,如此很是打击其个人士气,大家还算不算好兄弟嘛!何必揭短,应该多加揣摩,多加鼓励,多加赞许罢……当然只会令对方愕然咂舌不堪回击。

日后难得唉声叹气过好几回。

要说,日后何尝又不是“捡起芝麻丢了西瓜”呢,数学理化成绩从此溃不成军一落千丈,想必后面有足够的学习苦头在等着他,并且要让他独自面对种下的苦果。

班长此外还特别注重个人形象,虽说身上所穿的衣服指定也会一样老土,唯一不同的是,他居然就像女生那样经常爱细腻,爱收拾,爱打扮,里里外外莫不过如此,精致、干练、挺拔(反义),至少务必做到身上每一处地方都要平整与格外的贴身;那么,除了在学校,一旦去到外边指定会戴上那顶熟悉颜色的黄军帽,帽子自然会起到修饰和遮盖的作用,大概同时也可以掩饰其内心气度的某些不足吧,尽管有时会颇显冷峻与高傲的一副面孔,其实那不过只是一副假象,背后经常浮潜于外表,看似有几丝坚定神情,也必然维持不久,那么相信很快又会松垮下来。毕竟他的内心很容易给到对方一种判断,因缺乏某种意志而时常无法顽强支撑亦难以坚实从容的感觉,恰恰就是因为自身似乎缺乏成熟男子应有的一些气势跟毅力,才最终导致他容易溃败。那属于某种不自信。要说这种不自信,非普通人于短时间内能轻易察觉出来,只有认识其时间长久方能洞察其一个仔细,往往又带着隐秘性质和掩饰手段,类似在一些小聪明、小手段上面,他总会不遗余力地自以为能够尽早抓住对方的心思与感受,因而时常不为对方任何尴尬处境设想,也不管人家理解与否,时常就会在熟悉之人跟前呈现几种自相矛盾的状态:窃喜与懊恼、期望与失落、坚挺与颓废,顾盼生辉抑或哑口无言……权且充当一名“准文艺范”平常之诸多“毛病”罢了。……

突然听到有人在吹着好听的口哨《喀秋莎》。口哨吹的真是到位极了,不用猜,那就是王平同学,以前看他经常在大家面前漫不经心的哼唱几首熟悉的调子,当中就包括了《喀秋莎》: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岸上,歌声好象明媚的春光

明明春光早溜过,这阵至少不回来。只是,王平的拿手之作也简直太多了。在众人眼中,他还是学校出了名的“校园歌手”。平时最爱唱的好几首苏联民歌,一旦到了学校文艺表演时期,那绝对也无可厚非指定都是他的保留曲目。更让大家羡慕的是,嘴边经常悬挂着一口很是浑厚的男中音,又加上俊朗的外表,魅力的轮廓,相信日后指定会迷倒一大片女孩子的!不过日后假如上不了音乐学院深造那简直会很要命,注定也是要浪费人才!

接着挨在王平身后还有一个桃红裙子也似乎飘了过来,实在是漂亮极了,仙屦飞扬裙裾飘飘的情境一时令人紧张得竟然不能马上叫出她的名字,那么,显然春光看来还没走远,它就象一阵风吹袭而来……红裙子飘浮在灰白朴素的乡道上别说显得有多抢眼,有多别致。与此同时似乎还带着一丝丝好闻的香气,甜甜腻腻,酥酥麻麻,丝丝归心入脾的感觉,甚至还迅速蔓延至五脏六腑,并畅通各大经脉,浑身很快带来一股神秘感受;而不俗不艳的桃红则不由令人瞬间联想起五六月份刚刚摘过的泛甜桃子,那么,到这个时候,皲裂干渴的嘴巴竞然就开始微微觉得有些回潮……约莫这是返春的感觉。

可惜灰灰复杂的心思一时半截还无法整理完毕。

某个临时的冲动导致他突然提前懈怠了手里的工作,索性停下来无心做事,略莫是隐隐约约已经听得有人叫唤“夏勇兵”的名字!……考试完毕,一旦从学校解除出来,大家就可以到处去撒野。这样的快活,灰灰以前也不是完全没有体会过。他霎时觉得自己本来就应该积极和他们融为一体的,所以他突然小有激动撒腿冲到外边乡道上来,也来不及跟工场上的任何人打声招呼就出来了,不作任何犹豫,也无暇顾及是否体面,习常性弓着腰背,蓬头垢脸的一副怪异形象提前站在路边上等着大家的到来,此时透过一道阳光照射下来也意外导致其通体形象不甚理想的膨胀,阳光底下那夸张兼扭曲的一截歪歪邪邪的灰影子,效果欠奉,可他竟然全然不知。

欢笑声和口哨声说到就到,灰灰马上惊慌地向大家招了招手。“喝!饶伟林!王平!怎么是你们,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尽管停下来的班长饶伟林单手紧急拉扯了一下头上的黄军帽子,然后还是被灰影子无情的给夺去了。明显班长刚才还受了惊吓,灰影子迎面挡住他,还没来得及提前防备;可更加好笑的是班长的车头把突然也被人家紧紧拽住不放手,基于这种缘故,班长朝灰影子意外的喷了满脸都是唾沫!因而大家的车子也不得不紧急地在乡道上一块的停了下来,当然也有个别同学刚才因为快速超过然后不得不跟着折回头来。眼前一切都像是一场意外。

“好你个夏勇兵,原来是你!狗屁呢!还没毕业就跑了,我们正想找你呢,高三你还要不要继续回来读哇?分明就象个野兔子藏躲于此地来了!!而且故意让人家找不到你,你说是不是?快把帽子还给我,你快点。”班长似乎存心要在众人跟前提高声调,且噼里啪啦迎着面假装一顿骂道。灰灰原本计划要拿班长的帽子戴头上的,突然强烈意识到个别问题之所在,又或者及时感觉出自己头发最近脏乱的不行,犹豫再三,又重新把抢来的帽子尴尬递了回去,还没趁班长把话说完就吃吃的笑了笑。班长为此也并不恼火。

表面虽吃吃的笑,苦笑的背后应该就是泪流满面吧。可能是中间毫无预兆突然离开了学校,导致这段日子已思念成堆。而砖厂的日子太清苦,实在苦不堪言呐……!今天情况很是特殊,还有点出乎想象,他根本无法预料会在这里碰到大家,何况班长也没来得及给他发出通知告诉大家都要过来,此次专程过来的还是原来班级集体班干这么一拨人!要知道暑假一到大家各自都将会有不同的计划安排……这让灰灰真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就在旁边直哆嗦。看着眼前如此多的熟悉身影,一个个让他激动得哇哇大叫。乡道上原本异常的安静,而且那时期来回的车辆本身也少,这反倒让大家一时间得以聚拢在一块,场合煞是热闹。年青人的品性莫过如此,喜欢热热闹闹,喜欢大喊大叫,一个个高谈阔论的都在不停的交换着这一路所看到的新鲜事情。大声嚷嚷的灰灰简直也快要把自己的喉咙给喊哑了。几个女同学,原来根本不愿意一道主动挤过来,索性就在旁边静候着,末了也总算肯凑上前来,但上前之后一个个竟然口瞪目呆了!惊讶地瞥上几眼形象怪异的失学男同胞夏勇兵同学,她们一下子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班级年纪最大、体型最高的男同学最近的变化,变化之大!简直让大家一时又难以接受;又因为女同学的重新靠近让眼下场合气氛开始小有的紧促和尴尬,这种紧促及尴尬正如以往大伙平静排队时突然有人一不小心就憋漏出某个惊天大屁一样,出现了紧急状况跟一点小意外,并且逐渐只会让更多无辜人群在某种不良气味中直感别扭,且站立不安,而眼下则直接导致她们一度产生了某种怪异的错觉:可怜的夏勇兵大哥哥,怎么一下子落魄成这样,彻底沦为大家眼中丑陋之人设,就连头上最明显之标志物件,那两只长长的招风耳朵,恹恹模样,显然也不甚健康,他不仅看上去满脸苍白,高大瘦削的通体形象还异常的吓人,正如不经意间出现在马路上的叫花子,这种假设其实并不夸张,除了满身难闻的汗味臭味此外还一直弓着身子拉不直腰来,此时再假设他从你身边经过,刚好由嘶哑喉咙低低发出的几声骇人的咳嗽,要不就是当着众人之面故意在抖动双臂以及筛动肩膀,那个形象则分明是闪躲不及跟怪异吓人……回到现实中,灰灰蓬头垢脸的落魄形象今天着实让人颇为意外,有人很是心疼,不忍心看下去,并且眼睛早已泛红,甚至差点就要掉下眼泪。

想必那人正是班长。

对方微妙且怪诞的表情很快也被灰灰捕捉到了。

“喝喝!——我说班长,连你都快要认不出我是谁,就我这副鬼样,寒寒酸酸挡在大家面前,不把你吓一跳才怪!没认出是我,所以刚才明显是你故意吐我满脸唾沫呢,对不。”灰灰一心想要转变大家的视线和注意力,为此略带埋怨且故意啰嗦的凑上前,还重重拍了拍班长的肩膀,从而慷慨的说,“饶伟林班长,你们大老远过来找我何干呢?”

“——不就是对你放不下心来嘛。”堪称史上最完败的一句回答。

继续临门一脚,成功补射,“所以嘛,趁暑假大家有空,我特地组织班干人马过来慰问慰问你,知道不,夏勇兵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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