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5(1 / 2)

这天,拓跋扈一行静悄悄地回到了干城。

离开平城不过两个多月,可姬冰玉却感觉似乎离开了一辈子似的。

途经鲁家的旧宅时,她发现荒草已经从被封着的庭院里透出来了,一种苍凉与孤寂笼罩着鲁家昔日热闹的庭院。

姬冰玉忍不住颤抖。

拓跋扈细心地察觉了她的颤抖,用披风将她裹得更紧。北方的天气对南方的她来说,委实太冷了些。

然后他轻叱一声,催马快跑。

他搂着她的手臂刚健而有力,似乎真能这样一直保护她。如果她向他求助,结果会怎样?

姬冰玉再次出神。

在佐政王府的偏门,拓跋扈轻轻勒住了马。他抱她下马,然后牵着她的手引她进入。

不从正门走,不是不在乎她,而是不愿吓着她。他要永远这样看着她眼里,闪着信任和喜悦的光芒。

她面对着的是一座极为宽敞气派,但不奢侈的府邸。

姬冰玉注意到他领她走的是偏门,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仆人,而从这座宅子的规模来看,至少应有一百个仆役服务于此才对。

她忍不住失笑。如果“姬玉”是女人,她也许该怀疑他要金屋藏娇,可……

“在笑什么?”拓跋扈迷惑于她的笑容,“姬玉……”他要完完全全的把她搂在怀里!

“不……”

“为什么?”拓跋扈柔声问。

“有人……”她试图推开他越挨越近的身体。

看着她涨红的双颊,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来吧!”他蓦地将她整个举起,在她的抗议中,将她抱进今后属于她与他的屋子。

在晕眩之后,姬冰玉有一瞬的失神——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布置。

他的屋子陈设极其简单,一桌一椅一榻而已,惟一的装饰是墙上的一张乌木大弓,体现出主人尚武的精神。

屋的左边辟了很大的地方作为书斋,姬冰玉眼尖地发现绝大多数是汉文的,也有一些应该是鲜卑文的。

然后,她才发现这简朴的陈设,居然都是价值不菲的紫檀木精工细做的。

榻上铺着雪白的狐皮,而当拓跋扈俯身为她脱去足上的马靴时,她才发现地上也铺了厚厚的一层兽皮。柔软的皮毛触及她的足心,酥麻麻的,感觉好好。

“喜欢吗?”他从未在乎一个女人如在乎她一般。看着她淡淡的笑意,他不禁为面前的小女人动容了。

“哎……”她低着头,不知为什么,一股淡淡忧伤袭来。

“累了吗?”她的落寞被他看在眼里。

“哎……”也许只是累了,疲劳一向是最容易滋生幻觉的。

“来。”拓跋扈拉她绕过一排书架,进入到一个内室。

那里是一个嵌在地上、呈半圆状的浴池,已注满了热腾腾的水。

在她心里,沐浴是一件极隐私的事,一时不由得大窘,脸红得差点没烧起来。

她张口结舌的样子真可爱!他忍不住在她淡红的唇上轻轻一吻,“去洗吧。”

“你呢?”她的脸更红了,眼神更是不安。

如果他要强迫她,还用等到今天吗?这个傻女人呀……

他故意轻佻地勾起她的脸,“我当然陪你了!”

“你怎么……怎么可以……”她当下不由得呆住了。

“怎么了?有意见?!”拓跋扈忍不住伸手捏捏她泛红的而颊。她的样子实在可爱,他忍不住再次逗她。

“我本想离汗,不过看你好像舍不得我的样子,不如我留下来陪你吧?”他作势宽衣解带。“不!”姬冰玉惊呼了一声,向后一躲,却意外地跌进了浴池,立时濡湿了衣裳。

“你休想摆脱我!”他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然后吻住了她。

在她觉得快窒息的前一刻,拓跋扈放开她。

“你……”隔着水蒸气,她看见他眼里的笑意。

“我去拿你换洗的衣物。”拓跋扈知道如果他想继续保持良好的自制,最好赶快出去,否则——

老灭,他的自制快到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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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她是“男人”,他还……

姬冰玉羞恼地涨红了脸,可——

为什么心里除了恼意,竟还有甜滋滋的感觉呢?

算了,别再胡思乱想。

姬冰玉缓缓地除去衣着,走近浴池中。

当她全然放松后,恍恍惚惚地想着一江南的莲期怕已过了吧……

好冷呀!姬冰玉懒懒地不愿睁开眼,摸索着想拉起滑落了的丝被。

“小姐……”有人急急地摇着她,“水已经冷了。”

她轻轻拂开那双手。别来忧她清梦嘛!

“……大人正等着呢……”

大人!?

猛地睁开眼睛,姬冰玉发现在面前的,是一个面目端正的鲜卑女婢。

“你——是谁?”她吃惊地掩住自己的身子。

“大人令小婢服侍小姐出浴。”鲜卑女婢恭敬地道,伸手取过放在一旁的内衫,想要搀扶她出浴。

“我不要。”她意识到手臂上的守宫砂,忙伸手捂住,不料脚滑了一下。

女婢忙伸手扶持,而她则忙着推开她,一时拉拉扯扯地好不热闹。

“夏荷,里面出什么事了?”拓跋扈的声音自外室传来。

“小姐……她不愿让奴婢服侍。”叫夏荷的女婢回答。

这下拓跋扈冷漠的声音开始带笑了,“我想小姐是希望我亲手为她更衣吧。”

闻言,姬冰玉更惊慌了。

“你——出去。”拓跋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帘帏后面,要女婢离开。

“不要,请你留下!”姬冰玉惊慌地抓住女婢的手。

“姬玉!”本来只想逗逗她而已,可她居然宁愿挽留一个下人,也不愿和他在一起的事实,让拓跋扈的声音严厉起来。

“……”她更害怕了。

吓坏她并不是他的本意,拓跋扈又一次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渴望,“你是主人,不必自己动手做这些事。”

“小姐……”夏荷怯怯地拉拉她,这次姬冰玉没有拒绝。

见到帘帏的情况,拓跋扈放心的回房里等她。

“好美呀,是痣吗?”夏荷好奇地看着她臂上的守宫砂。

“哎……”她庆幸夏荷不识这个守宫砂,同时又不禁为夏荷的命运担心。她曾听说在北魏的一些有钱人家里,常常残酷地对待一些只犯了点小错的奴婢!

而他——会是这样的人吗?

失神中,她顺从地任由夏荷为她换上女装,然后才意识到——

这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回复到女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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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姬玉是个女人,可这时拓跋扈才真正见识到,她是一个怎样美丽的女人!

放下手里的兵书,他微笑着看她走近。如果说近日他疏于政务,大半是因为她的缘故。

“坐。”他拉她在身边坐下。

“你要怎么处置夏荷?鞭打吗?”姬冰玉的脸色苍白。

“鞭打?你不觉太轻了吗?”拓跋扈冷哼,为她的不理解。

“你要杀了她吗?”姬冰玉并未听出他话里的戏谑。

“在你眼里,我是个暴君吗?”拓跋扈攫住她,强迫她而对他的眼睛。

“我……”在他炽热的目光下,她说不出话来。

“夏荷,告诉小姐我会怎样处置你。”拓跋扈命令。

“请小姐宽心,大人对奴婢一向宽厚。”夏荷身行礼。

“下去吧。”遣退了夏荷,拓跋扈拉她坐在膝上,“你心里有我吗?”

“我……”姬冰玉再度无言了,泪水倏地盈满了眼眶。她要不起他呀!

“别哭……”他自责对她太严厉了,面对着她的梨花带雨,他情不自禁地俯下头去。

“不……”看出他的企图,姬冰玉试图转开头,可他的手臂加重了力量,在她的反抗中仍然从容地吻去她的泪水。

“我——”她无法坦言她的真实身份,只有叹息,“是女人呀!”

“你以为我只对男人有兴趣?”她的天真逗得他大笑起来,“事实上,早在大漠,我就知道你是女人了。”

他把她拥得更紧。

原来——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你最好有别的理由,否则我会忍不住……”拓跋扈的笑意更浓了。

“不!”姬冰玉的脸色一下变得更苍白了。

而拓跋扈惊讶地发现,她的眼里满是惊慌。她在害怕什么?难道他的怀抱还不足以使她感到安全?

拓跋扈放开她,对着她的眼睛正色地道:“我决定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她的心没来由地沉了一下。为什么他要用这么慎重的语气?

“我是孝文东的佐政主,”他缓慢而且谨慎地道,“这个身份能不能保护你?”

他是那个冷血的佐政主?!怎么会……

姬冰玉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个待她温柔的男人,怎会是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冷面王!?

“吓着了吗?”看她一副吓坏的样子,拓跋扈笑了。此刻她小巧的耳垂正在他唇边,当下他忍不住轻柔地含住了它,“我就是那个在北魏有权有势的拓跋扈,这样的解释够清楚了吗?”

老天怎么能这样安排!?姬冰玉更混乱了,她憎恨自己居然被这个本该是仇人的男人,搅乱了心湖!

“姬玉?”她苍白脸色让他担心,“只要你说,我能为你办到所有的事。”

可是有一件事却不能!姬冰玉心里明白,他是人人皆知的冷酷无情,也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我好累。”她惟一能做的只有在投案自首前,保住自己的秘密。

“我抱你去休息。”拓跋扈的眼里有压抑着的欲望。

她曾在萧启远的眼里看到过同样的欲望,可现在姬冰玉惊慌地发现,自己并不如厌恶萧启远那样厌恶他的碰触。可是,她也明白,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她的声音很轻柔又很坚定。

她居然拒绝了他!拓跋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她不知这是无数的鲜卑女人梦寐以求的恩宠吗?不过——

随即,他笑了起来。不因权势屈服于他,这不就是他要寻找的女人吗?她的真心值得期待!

如果说这是她欲擒故纵的把戏,他也认了!

“你想怎样?”拓跋扈再度压下他的尊严。

“我要夏荷。”其实,她真正想要的,是逃开他的怀抱、逃开他!

夏荷?!她居然看重他的奴婢更甚于他!他的怒火开始张扬。

屋里的气氛一时凝住了。

“王爷。”夏荷怯怯地进来。

“什么事?”居然不经传唤就打扰主人的生活,难道这些奴婢都想造反了吗!?拓跋扈的眼里几乎喷出火米。

“皇上召大人进宫。”夏荷的声音更轻了。

拓跋扈愣了愣。拓跋宏匆匆召他进宫,莫非是宫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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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拓跋扈赶到皇宫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而孝文帝拓跋宏的寝宫里仍亮着灯。

“听说你这次的收获,是一个江南的美少年?”拓跋宏并未抬头,可多年来的默契使他们仅凭彼此间的气息与脚步,就能辨认出对方。

面对拓跋宏的责问,拓跋扈只是沉默。

“没:有辩解吗?”拓跋宏终于抬起头。

“我以为你了解我。”拓跋扈淡淡地说。

“哦?”拓跋宏把手咀的奏章推到一边去,饶有兴趣地打量拓跋扈。

拓跋扈不但健壮强悍、战功赫赫,而且年轻英俊,符合每个少女梦中情人的想象,难怪若兰会吵着一定要嫁给他!

拓跋宏的笑意更深了,“我以为像你这样的男人,单是应付追你的女人就已经够头痛的了,没想到你还有寡人之好。你的——”他大笑,“我该叫他男妾还是……”

“我曾以为你比较了解我。”拓跋扈微嗤。

“只是比较了解?”拓跋宏觉得这件事相当有趣,“你的意思是——其实她是个女人?”

拓跋扈颔首,“我本来以为她是男人,为此还苦恼过。”

“这次你可真是陷进去了。”拓跋宏相当同情他。

“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才刚知道。”

拓跋宏敏锐地发现,有一丝挫折掠过了拓跋扈皱着的眉宇。

“她变得让你无法忍受了吗?”

“不,我为无法掌握她而恐惧。”拓跋扈失落地道。

恐惧?拓跋宏动容了,身经百战的拓跋扈,居然会为一个女人而心生恐惧!

“小心欲擒放纵。”拓跋宏提醒他。

“欲擒放纵我也认了。”拓跋扈眼眶燃烧着爱。

“真中毒不轻呀!也许我该找个御医来帮你瞧瞧。”

拓跋宏忍不住打趣道。

“发现什么事了吗?”拓跋扈切入正题。他知道拓跋宏一向不是无聊的人,单为了姬玉的事,他不会深夜召他进宫。

“你的状态不适合谈正事。”拓跋宏平静地道,“我曾以为我的元扈即使三天三夜不睡觉,也能神采奕奕,可现在我想,我低估爱情的力量了。”

生平第一次,拓跋扈的脸上燃烧着一层赤色。拓跋宏果然有着最可怕的洞察力!

“回去吧,准你三天假。不过,若兰那里你可要摆平,她一向不是肯轻易认输的女人”

“若兰……”

“至于你们的亲事,”拓跋宏截口道,“等迁都的事办完再考虑吧。”

不知为什么,当他听到元定的打算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要小心。”拓跋扈将要迈出宫殿大门时,拓跋宏突然道。

“什么?”拓跋扈愕然以对。

“小心你的情焰炙人。”拓跋宏若有深意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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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扈回到王府时,已经更深人静了,而管家仍领着仆投们忍着瞌睡守着门。

拓跋扈摒退了他们,径自向卧室而去。才几个时辰的分别而已,他已思念起她了。

她就在他的大床上,着一件月白的内衫,被子滑落到胸前,一条乌黑的辫子正垂在她的胸前。

她的样子相当诱人,可他更喜欢看她的黑发散在枕上的情景。

推门的声响惊动了在床边打盹的夏荷,睁眼发现进来的是王爷时,她忙站了起来。她的手本来被姬冰玉抓在手里,这时就滑开了。

姬冰玉正陷在深深的梦魇里。太后的陵墓如巨兽张大了的嘴,而一只原来抓住她的手突然缩回去了,她正在向里面掉落!

“别走!”她的手胡乱地挥舞着想抓住什么。 “我不走。”拓跋扈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她冰凉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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