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14(1 / 2)

她是最负责的肇事者,也是最体贴的看护。

帛宣的家是个三十几坪的公寓,不算旧,约有十年屋龄,在父亲过世后,他卖掉之前住的大宅,和母亲搬到这里,卖房的那笔钱不但支付公寓款,也支付他这几年的生活费和学费。

原则上,他比需要靠助学贷款才能生活的穷学生好得多,但他刻苦自励,除了当几个学生的家教,还设计电玩程式,与一般大学生相较,他更在乎未来的发展。

两个房间、一组卫浴、一个厨房和客厅,装潢简单,用的都是系统家具,难得的是一个大男生独居,竟可以把屋子弄得这么干净。

这是姜穗青踏进屋里时的第一个念头。

庄帛宣的脚受伤,得靠拐杖进出,幸好是电梯公寓,上下楼不至于太大困扰。

穗青天天到这里报到,送早餐、送他上学,下午接他下课,带他回家、做菜、整理家务,服侍到晚上十点,她才回家。

他解释过许多次,车祸不是她的责任,可她坚持,“大车撞个车,无论如何都是大车的错。”然后,她就这么“负起责任”来了。

说实话,她做的菜不怎么样,除了咖喱饭还是咖喱饭,了不起今天用鸡肉、明天用猪肉,后天改牛肉,里面的配料把苹果变成花椰菜、马铃薯或者杏鲍菇之类。

幸好他对吃食不讲究挑剔,不然在连吃三天咖喱饭之后,谁都会苦恼下一餐的到来,但她带来的早餐很不赖,那是姜家厨子的杰作,有时候是姜妈妈的手艺,丰富多变、营养可口,就算对吃食不挑剔的他也会期待起隔日的早餐。

她常带来新礼物,昨天是一双军绿色、绣有彼得兔的拖鞋,取代他的蓝白拖;前天她用粉蓝色彼得兔漱口杯和彼得兔毛巾、浴巾、床单,换下褪了色的床罩和盥洗用具;而大前天,一组马克杯悄悄占据他家厨房。

礼物的进驻是悄悄无息的,等他发现时,元凶已经不在场,就像她进驻他心里的情况一样,他也曾想过拒绝她的好意,但所有的拒绝词句,往往在不知不觉间,融化于她甜美的笑容里。

今天是假日,姜穗青仍然大清早就送来早点,这次她带来一盏立灯,立灯的造型特殊,颇有些设计师风格,支架是用立方体木头堆积而成,灯罩上镂刻着几何图形,她把灯摆在沙发旁边,摆好后,左看看、右挪挪,直到满意了,才进厨房处理早餐。

把早餐端到客厅后,她拉起窗帘、关上几个门,让客厅进不了光线,然后打开立灯,昏黄色的灯光,亮了她的脸。

柔和的黄、温暖的黄,像她带给他的感觉,既温暖又安全,似母亲的怀抱,也似冬天的太阳。

她在,他便忘记绮绮离去带来的伤,她在,他便记不得过往岁月里所有的痛苦刻痕,她之于他,不只是天使,还是救赎。

因此不乐意与女孩子建立关系的庄帛宣,在她“负责任”满一个星期后,决定把她当成朋友。

“喜不喜欢?”姜穗青歪着头,满脸巴结,像讨赏的101忠狗。

“喜欢,你在哪里买的?”

“是我自己设计的,爸爸公司里有位林叔叔木工很厉害,我画设计图、他帮我做出成品,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你永远不会和别人撞灯。”她笑得眉弯眼弯。

“你爸爸开建设公司?”

“不是。”

“不然怎么会聘用一个很会做木工的林叔叔?”

“林叔叔是爸爸的行政助理,林爷爷是做木工的,叔叔从小跟在爸爸身边敲敲打打、磨磨锯锯,那是他童年里最幸福的回忆。长大后,他念名大学、名研究所,这样被父母费尽心血栽培而成的儿子,怎么能回去当木工?因此他只在闲暇之余,钉钉柜子、修修天花板,把自己的家弄成样品屋。”

“一个是工作,一个是梦想,很少有人的梦想与真实职业一致。”

“对啊,就像我的朋友水水,她弹得一手好钢琴,可她是独生女,必须继承父亲的事业,只好乖乖念商学院。高中时期,她最大的梦想,是能够穿着红色的礼服在雪梨歌剧院演出。”

“你的梦想是什么?”他忍不住想知道,天使的梦想是什么,拥有一双能飞得又远又高的翅膀,还是魔棒一挥,造福全世界?

“不能讲。”说到此,她神秘起来。

“我讲了,你会笑我。”

她的梦想早被好朋友们嘲笑过无数回合,实在不需要他来做补强。

“我不笑,保证。”他五指朝天,立誓。

他不算多话男人,但在她面前,忍不住多说话,为什么?想听她甜甜的嗓音,还是想逗得她脸红害羞?原因不明,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喜欢她在跟前叽叽喳喳。

穗青说话的时候,动作表情丰富,让他暂时忘记失恋情事,就算她讲的话很白痴;她笑起来,他会感到轻松惬意,偶尔还沉溺于她甜美的笑容里。

假使喝完苦药,糖果可以抑制口中苦涩,那失恋便是那盅苦药,而她是他的糖果,他明知自己不会对甜食上瘾,但他想要留住这份甜蜜,不愿她离去。

庄帛宣望着她,用眼神鼓励她说出梦想,她挣扎了两秒,再确定一回,“你真的不笑我?”

“绝对不笑。”

“那……好吧。我希望有一个房子,透天的,不用高,只要两层就好,房子外面有块小小的地,种满我最喜欢的花。”

“这个梦想对你而言,应该不难办到,据我所知,你们的家境不坏。”

“可我希望屋子里头有个很棒的厨房,一只很可爱的大狗狗。”

他侧过脸,皱眉头,“我还是听不出来,这个梦想为什么会被人嘲笑?”

“我想在厨房里准备很好的三餐,抓住……某人男人的胃。”

“噗!”说好不笑的,他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她的手艺要准备三餐已经够好笑,还想抓住某个男人的胃,简直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都笑我。”她苦恼跳脚。

“除了我,还有谁笑你,穗勍吗?”他正色,按捺住脸上笑痕。

“所有人都笑。穗勍说,你的手艺要抓住男人的胃?有没有说错,是毒死男人吧。水水说,耍白痴啊,如果手艺可以抓住谁,那五星主厨不就一婚二婚三四婚,妻妾满天飞。小平说,这个年代,谁还会在家里幻想一个男人?要幻想男人不如幻想一本厚厚的存款簿和一张白金卡来得有价值。小静直接戳戳我的额头说,你回去住在城堡里吧,白雪公主……”

看来,每个人嘲笑她的方式都不一样,但他的思维和穗勍很相像。

她缩进沙发里,把脸靠在椅背上。“现在人都不把爱情当成一回事了。”

“因为未来的生活与经济,比不切实际的爱情来得重要。”

“你也认为,只要有钱就会得到快乐?”

“与其把未来寄托在空口白话的爱情上头,倒不如寄托在金钱上面,来得有保障。”他说的简明扼要。

姜穗青垂下眉,苦苦的表情呈现。

她的神情让他不忍,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女生,于是拍拍她的肩,转移话题问:“你说你想在院子里种满喜欢的花,什么是你所喜欢的花?”

“你猜?”她黑瞳转了两圈。

“玫瑰?”

“你觉得我幻想爱情,因此喜欢玫瑰?”

“不,我认为是个女人当中,有九个喜欢玫瑰。”

她笑咧了唇,说:“很抱歉,我是特殊的那一个。”

“那么……代表纯洁的百合?”而她是朋友眼中的白雪公主。

“不对。”

之后,他又猜了十几分钟常见花卉,都没猜对。

接下来,她做咖喱牛腩给他当午餐,下午他们各自盘踞桌子一端念书,晚上是干的咖喱炒饭,之后她送他去兼家教,两人在车上一路聊,她送他回家后,自己才回家。 这种互动模式,延续到他的伤口拆线,恢复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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