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8(1 / 2)

毫无经验的初恋是迷人的,但经受得起考验的爱情是无价的。

——(俄)马林斯基

能拥有经得起考验的初恋的人们,你们真的很幸福。

能活在高士源构筑的温馨小巢里,是一件舒心甜蜜的事。然而,我并没忘记自己的梦想,我还是想着我的大学梦。我想过求高士源借我上学的钱,等我毕业出来时或者半工读还给他。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无偿地给我付学费,思及此处,来到嘴边的话只得吞回肚子里。

我跟高士源的关系很微妙。说亲密吧,我跟他至今没有发生肉体关系;说生疏吧,我们却每天同床共枕。我知道我们的相处模式必须改正一下,或许我们之间需要一点进步了,不能总是如此模棱两可。

在明确拒绝了李唯的第二天,我待在家里,终于思考出这个结论来。或许今晚我就该采取行动了,我寻思着。

今晚必须做点什么来改进我们的关系,要是能一并说服他给我贷款上大学就更好。

下午五点半,我开始动手做晚饭,高士源一般会在六点之后到家,算一算时间,他现在大概已经离开公司了。

我正埋头洗菜,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大作。我甩了甩手上的水,跑出去接听。

“喂?”

“是我。”

听到那充满磁性的男低音,我脸上一沉。

“李唯先生,有什么事?”

“我想见你。”

“没这个必要……”我一开口就是拒绝。

“既然那样,让你的‘高先生’先在这里睡几天好了。”他语出惊人。

“你说什么?”我立即警觉地问。

“我让他喝了一杯‘饮料’,他现在正睡得香呢。”他恶质地回答。

“你把他怎么了?”这家伙居然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我简直无法置信!

“没什么啊,是他自己要喝的,我没有强迫他……对了,你要不要来接他?”他故意问。

“他在哪里?”我沉住气,问道。

“在俱乐部的包厢里,我让人来接你……”

“不用,我马上过来。”我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挂上,冲进房里换了衣服出门。

乘坐计程车来到我曾经工作的俱乐部,以前是我同事的男侍者必恭必敬地将我带进一间隐秘的VIP包厢。

这里比一半包厢大上一倍,设备也更加齐全。工作的时候我从没到过此处,看样子这是招待那些额外高级的贵宾的包厢。

我来势汹汹地踏进去,一个人立即向我快步走来,下一秒,我被他强势地拥入怀里。

有多久,没有被这样的温暖包围了。

有多久,没有闻到这样的古龙水清香了。

有多久,没有泛起这样酸涩而又充实的感觉了。

我把心里的感触压下,推开他,刻意与他保持着陌生的距离。在泛黄的灯光下,我看见了他明显憔悴不少的面容,但依旧是那么摄人心魄地俊俏。

“士源在哪里?”我开门见山。

“我会把他送回去的。”他不高兴地答复。

“不,请让我先见他。”我无法信任他,他充满怨气地瞪我一眼,转身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坐下。

“我答应了会送他回去,就一定做得到。”他交叠双腿,游刃有余地看着我。

他都这么保证了,我只得相信。

“既然那样,我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我赶在他阻止之前旋身拉开门,愣住了。

两个魁梧犹如黑熊的外籍保镖堵在门外,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仿佛只要我一动作他们就要把我推回去。

“文彬,何必急着走?该说的话我们还没说。”李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得折回去。

“坐吧。”他用下巴指着跟前的沙发,我默不吭声地坐下。

“有话要问我吗?”他问。

我不知道自己跟他还有什么好讲的,他不是绝顶聪颖吗?怎么同样的问题兜兜转转这么久了依旧不肯死心?

“你到底要怎样?”我终于问出口。

“我要你回来我身边。”

“不可能。”我毫不犹豫地否定。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回来?”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放手?”我反问。

“我不会放手的!”他咬牙道:“我决定要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抢走!”

“那就可惜了,我不是什么‘东西’。”我皮笑肉不笑。

他知道触怒我了,赶紧改口风: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太了解这人了,既然他说“东西”,就必然是把我当“东西”了。

“我……我是……我只是……”他的伶牙俐齿再度失去功效,他好像正在苦恼着该用什么语言表达。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他向来都是想说就说,而且每一句话都能钉进别人内心最脆弱的地方,让你无从反驳之余还要向他屈服。

“我只是想好好补偿你……”他支吾了半天,这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的态度收敛了,我也跟着放松戒备。

“不用了。”我淡淡地说:“你让我平静地生活下去,那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他赫然抬头望着我,眼里居然闪着激动的水泽。

“为什么?我比不上他吗?”他的声音好像哽在喉咙里一般苦涩。

“你比他帅,比他有钱,比他聪明,比他有气概……”我淡然一笑,“但是,他对我是真心实意的,他不求回报地对我好。他尊重我,理解我,不会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跟他在一起,我很自在、很快乐,这些都是你无法给予我的。”

为什么他的表情看上去仿佛快要哭出来?为什么看到他那个样子,我的心还会隐隐作痛?

“我是真心喜欢士源的,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我强迫自己说着绝情的话,“我不想要一段只有单方面付出、或者只有掠夺的爱情,你尽可以耻笑我的幼稚,但这正是我的真实想法。”

他黯然地低下头去,交握的双手因过度用力而使指关节泛白。

“李唯,我言尽于此,再见。”我说完最后一句话,起身,走向门外,拉开门。那两个保镖还守在原处,他们见李唯没有表示,只好放行。

昨晚跟李唯谈完之后,我心里只有复仇的惬意,但今天,我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大概是他受伤的表态让我产生了罪恶感。

回到高士源家里的时候,他也已经平安到家了。

“你没事吧?”他表面上看起来毫发无伤,但我还是不放心地问。

“我没事……”他惭愧地说:“是我太笨了……他约我出来谈判,我却非要跟他换饮料,但想不到这是陷阱,他那杯果汁才是加有迷药的……”

我无意听这些,我说了句“下次小心点就好了”,转身进去厨房,把没有完成的晚餐做好。

那一晚,我原本想好的计划没有实施,我依旧是跟高士源背对背地睡在床上。

那一晚,我梦中不断浮现那双含着哀伤泪花的灰色眼眸,我想不起这双眼睛我在哪里见过,我只知道看着这双眼,我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掐住一般疼痛……

不日日自新的爱情,变成一种习惯,而终于变成奴役。

——(黎巴嫩)纪伯伦

到底是习惯奴役了我们,还是爱情奴役了我们?或者是变成习惯的爱情奴役了我们?

时间是治愈伤口的最佳良药,李唯给我造成的伤口——不管是心灵上的还是肉体上的,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愈合了。

短短的几个月之间,我的生活方式变化了好几次,而现在,我的方式是安心地待在高士源为我构建的温暖巢穴里。

他依旧没让我去工作,我不止一次地提起这个问题。最后协商的结果是,我成了他家的帮佣,我为他打理家居,他付我薪水。我做的事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有每个月多出来的一千块薪金——对于一个包吃包住的佣人来说,这是一个不可想象的高数字。

我们的生活是平凡的,平静的,平淡的,平庸的……好了,我承认确实是有点乏味,但我不在意,每一对爱侣相处的最终结果不就是这个吗?

我们终究还是发生了关系,既然我全心全意对他,我就不该保留我的身体。

那是一个平常的夜晚,我主动爬到了他身上,褪下彼此的衣服。相对于我的大胆老练,他显得生涩多了,整个过程几乎都是我在主导,他只有在进入我体内之后才变得积极起来,不过那也由不得他不积极,不是吗?(笑)

事后,我不仅取笑他是不是第一次。他红着脸告诉我,由于生性木讷不会表达,他的女性经验不超过十次,而跟男性,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这么纯情的富家公子,完全超乎我的想像,不过,像李唯那样的情场浪子也并非大部分。

为此,我更加小心翼翼地珍惜着我们的关系。

李唯没有从此以后就消失,实际上我在日常生活中总是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他。他是商界巨子,又是名流淑媛竞相追逐的对象,因此,他出现在媒体上的频率不下于时下的当红明星。

娱乐版跟财经新闻是他经常露面的舞台,然而,他最近频频出现在社会新闻上——

寻常的星期一早上,我跟高士源各自占据餐桌的一边,每人面前摆放着一盘土司熏肉荷包蛋跟柳橙汁,以及一份晨报。

“名流贵公子再出事!——贝瑞斯连锁酒店继承者李唯(Reeves.W.Thomas)酗酒闹事。”

社会版上的鲜红大字很自然地把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我往下看着,眉心不觉揪紧。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到李唯上社会版了,第一次是超速驾驶被检控,第二次是在夜总会与人发生肢体冲突,而这次居然是醉酒闹事?他虽然在性行为上毫无节操可言,但平常的生活还是挺正经的,是什么刺激让他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我无法自大地将他的堕落跟自己联系在一起,毕竟我不觉得我对他而言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你怎么了?”高士源忽然满脸担忧地看我,难道我现在的表情曝露出什么了?我赶紧恢复淡然的样子,若无其事地把报纸放下。

“没什么。”我拿起橙汁轻啜。

高士源狐疑地瞟着那份报纸,最终还是拿起来了。我低着头,用餐刀切开熏肉吃着,没有去注意他的表态。

他大概也知道我烦心的原因,不过他没问什么,吃了早餐之后就出门了。

我一边打扫,一边开着电视机,晨早新闻里居然也在报道这件事,而且比报纸说的还要详尽一点——说李唯跟朋友去酒吧消遣,喝醉酒了就要为难一个服务生,虽然被人拉住了,可是摔坏了几瓶名贵洋酒跟一组音像,酒吧的负责人跟他是旧识,赔偿之后就没有再追究了,倒是当时同在酒吧的某报社记者给抖了出来,还用手机拍了几张模糊的照片,一闹下去,就连什么道德评论家都要出来上窜下窜说几句。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寻常人身上,想必没有人会关心,要怪就怪李唯树大招风,不过那些记者倒也缺德,人家受害者都不在意了他们穷紧张个啥……

算了,我摇摇头。李唯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无需替他担心,他自己不洁身自爱,谁管得了他?

接下来的日子,李唯的负面新闻接踵而来,什么在公开场合口出恶言,什么涉嫌斗殴,什么毁坏公众设施……我每一次看到都要大皱眉头,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想打电话去骂他一顿——你这家伙在想什么?当公子哥儿当厌了想改混黑社会是不是?

不过……与我何干?

对啊,我跟他现在连朋友也算不上,有什么立场去干涉他?我既没那个立场也没那个必要。

那些天里,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关于李唯的消息,而每当我露出烦躁的样子,高士源也会跟着不悦起来。

不过在我没有发现的时候,关于李唯的新闻渐渐减少了……其实不是关于他的新闻减少了,而是有他的新闻的报纸都消失了。

刚开始我也没有太注意,直到有一天,在早餐的餐桌上,我翻看晨报的时候发现社会版少了一个版面——因为某个新闻是跨版的,我看了上文就找不到下文了。

“士源,报纸是不是漏了一张?”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症结,傻乎乎地问。

“是吗?我不知道。”他垂着头喝果汁,声音里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是不是邮差漏送了?还是报社的问题?”

“可能吧……少那一两张也无所谓了。”他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

我盯着他,心里渐渐明白了……

“好吧,只是一两张也无所谓了。”我不拆穿他,顺着他的口风道。

在他离家之后,我打开电视新闻,也看不到我想知道的消息——大概是报道得太多,记者跟观众都“审美疲劳”了。

我把屋里的垃圾都搜出来,在丢掉之前,我多做了一件平常不会做的事——我把垃圾袋全部打开查看了一遍,终于,我在客厅的垃圾袋里找到一张皱巴巴的报纸。

对照无误,正是无端失踪的那张社会版,版面上不但有我要看的那个下文,还有李唯的相关报导。

跟以前一样,依旧是关于他胡作非为的新闻,但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士源,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你不喜欢我看李唯的消息可以直说,非要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来阻止吗?

我心里无名火起,我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但我也知道高士源有多么胆怯,他不是那种会光明正大要求爱人忘记旧情人的类型,他只会把不满往肚子里吞,把心事往心里藏。

只能说,他太在乎我了,他可能是害怕我会讨厌他吧。可他不明白,我宁愿他霸道地喝止我去想李唯,也不要他暗地里摒除我接触李唯的机会。

算了,他个性如此,既然我选了他,我就应该包容。我把报纸扔回垃圾袋里,连带忘记这件事。

我们相安无事地继续生活下去。

一天傍晚,高士源回来之后,积极地喊着自己买了电影碟子,要在吃饭时看——平常的晚饭时间我们都是边吃边看新闻的。

我没想那么多,让他放来看了。那是一部战争片,紧张刺激的剧情跟轰动的音效,实在不适宜在用餐时看,不过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也不在意了。

吃饭时电话响了好几次,高士源总是额外慌张地跑去接听,且聊不到一句话就会挂断。

“谁打来的?”我忍不住问。

“打错电话了。”他心烦地说,他话音刚落,电话又激烈地响起来。

“要不要我去听……”我刚要起身,他赶忙把我按回去。

“我来处理。”他跑过去,干脆一手拔掉了电话线。

我看得目瞪口呆。

“要是别人有急事找你怎么办?”

“不用怕,他们可以打我的手机。”

反正会打来这里的电话大都是找他的,他自己都不在乎,我还管那么多干嘛?我耸耸肩,继续吃饭。 吃了饭,收拾好碗筷,洗了澡,我们早早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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