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辛缘·呦呦鹿鸣(1 / 2)

(一)

辛缘倒是命硬,没像自己前辈那样被金砖拍死,不过昏迷了几个时辰。

醒来时,四周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一片漆黑之下,唯有张仲瑀一具尸首。

风的声音传了过来,好似鬼哭一般。

幽幽古墓亮起光芒,辛缘诧异地望去,见有一团火焰飘在半空。

那团鬼火飘飘荡荡,远离了这间墓室。

辛缘好似被它吸引,鬼使神差地跟在后面。

不知走了多久,那鬼火忽然间熄灭,一瞬间黑暗蔓延,吞没了辛缘。

他伸出手,不一会儿便摸到了冰冷粗糙的墙面。于是贴着墙往回走,忽然感觉碰到了某样东西,接着就脚下一空,整个人迅速摔落,当时双腿一阵剧痛,竟难以站起身来。

“歘!”

周围霎时间亮起火光,辛缘大吃一惊,慌忙四下张望,就看到头顶有块石板翻了下来,想必是方才误触了机关跌落到下层。

回头再看当前所处墓室,里面摆满着各种金银珠宝,价值难以估量;正中间有更是有一尊纯金铸成的人像,形象像极了在另一间墓室壁画中看到过的那个渔人李渔。

南面有一幅与人等高的画卷挂在墙上,形态姿势与那尊人像一模一样。

北面则有一闪紧闭的青铜巨门,看着好不威严庄重。

辛缘盯着李渔之像看了又看,惊叹其工艺天下绝伦,恐怕这才是整座墓中最为珍贵之物。不由咂舌道:“这地下那么多的墓室,又有如此多金银珠宝,真不知这李渔究竟是何等地位。”

眼下辛缘双腿不能移动,唯有坐在原地等待救援,亦或等待死亡。

这时候,孤独感与危机感油然而生,催生了他对于死亡的恐惧。

忽然间,辛缘余光看到有道人影从墓室西南角钻了出来,那一边竟然有个洞口!只是隐在黑暗的角落不易使人发现。

大惊之下,辛缘握紧断剑摆好防御架势,目光凝视来人。

来人看见辛缘也是一吓,但见他受伤,于是道:“小兄弟不要害怕,我是英杰会孙玉良。”

此人样貌温和,留有美髯,头顶有一个小髻,插着支银簪。

“是英杰会大当家吗?”辛缘记得这名字。

“正是。”孙玉良道,“小兄弟是哪家的人?”

辛缘略一思量后道:“我是来寻鹿幼年家主的,大当家在这墓中可曾见过?”

“我此番下来,正是受了鹿府管家之托前来寻他。”孙玉良打量了辛缘一番后道,“阁下是叫辛缘吧?在下已从管家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情。”

听孙玉良这么一说,辛缘疑心大减,便将自己下墓后的经历告诉了他。

孙玉良听罢道:“我是半个时辰前下来的,那时鹿家主仍未回去,想必现在还是困于墓中。”

辛缘本想请求孙玉良带自己离开古墓返回地上,但心想他必然是以寻回鹿幼年为重,因此而失望。

孙玉良见辛缘无法起立,身上又扎着几件暗器,于是从身上拿出一个小药瓶道:“小兄弟伤势严重,待我替你疗伤。等伤势缓解,我便与你一同行动。”

辛缘大为感动,暗暗感叹难怪英杰会在江湖中备受敬仰。

孙玉良先点上辛缘几处穴道止住疼痛,接着替他接上腿骨并涂上药膏,然后又用匕首划开血肉取出暗器,最后上了伤药好生包扎。

趁辛缘修养的功夫,孙玉良仔细察看这间墓室。

四下金银珠宝自不必提,单说那尊金铸人像,比起真人要大出两倍有余。它头顶官帽、身穿朝服、脚踏云靴,昂首挺胸仪态端庄;右手背在身后,左手展开平放胸前,一双传神的眼睛好似在望着前方青铜巨门。

孙玉良一会儿站在金像旁仔细观瞧,一会儿又走到画像前细致参看。看了一阵后,忽然眼前一亮,紧接着纵身跃起,攀附在金像臂膀上。

辛缘见状问道:“孙先生有何发现?”

孙玉良道:“这金像与那画像简直一模一样,可唯独一处不同。”

“何处?”

“画像中此人左手五指全部并拢伸直,可这神像却将拇指藏于四指之下。”

说着,孙玉良伸手触摸金像拇指,发现这跟指头竟然可以活动,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它掰动。接着就听一阵机关运作之声,一样东西从金像袖口处掉了出来。

那一个小盒子,檀木制成,盒面用金粉打上绮丽的花纹。

孙玉良打开盒盖,里面只有小小一张纸片,好像是被撕碎。

借着火光照看,发现这似乎是一张地图的碎片,上面显明地标注出了一处地点:代北。

“这是什么意思?”孙玉良看了眼辛缘,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指示我去代北?这里莫非不是真正的墓冢?”

辛缘道:“如果这座墓是假的,怎会设计得如此庞大复杂、机关重重?又在里面堆满金银财宝,还给出真正墓冢的提示?”

孙玉良道:“此物藏得如此隐秘,一定非同寻常,所指示的地点必然为某种关键所在。”

眼下得了重要之物,孙玉良急于前往代北一探究竟,可无奈受人所托,未能带回鹿幼年怎好返回?

于是顾不得辛缘伤势,拉上他一起出发,漫无目的地在这暗藏玄机的古墓搜寻。

之后二人来到一条墓道尽头,四周寻找其他通道,不然只有原路折返空耗功夫。

这时间,在微弱的火光下,辛缘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们来时的路上过来了。

忽然一阵啸声传来,在这幽长狭窄的墓道中震人肺腑,接着就见一只白毛猛虎扑将过来。

后方没有退路,又无处可以躲闪,正在辛缘不知所措时,孙玉良赫然一掌击出,打在白虎鼻子上,竟将它拍倒在地。

辛缘马上反应过来,挥出断剑接连砍在白虎身上,可它皮糙肉厚,怒吼着反击,一爪将辛缘拍在了墙上。

这时候辛缘猛然想起,这只白毛猛虎正是之前自己搭救鹿萍时击退的那只,看它前爪上那尚未愈合的伤口便可得知。

想不到竟会出现在此!

白虎只盯着辛缘,无视了一旁的孙玉良,似乎是记恨着辛缘对它造成的伤害。

无奈辛缘伤势在身不便战斗,在窄道内艰难地腾挪身躯。

孙玉良不敢以肉身相搏猛虎,当即喊叫一声道:“小兄弟,把剑给我!”

辛缘犹豫刹那,然后将断剑抛丢给他。

孙玉良接过剑,绕至白虎身后,朝它一条后腿猛砍。

猛虎吃痛,粗壮的尾巴扫向孙玉良,被他翻身闪过。

就这样,辛缘周旋,孙玉良进攻,那白虎受伤多处,终于吃不消,同上次一样恶狠狠瞪了辛缘一眼后狼狈逃走,二人终于才松出一口气,坐在原地休息。

辛缘想不通那只猛兽是如何闯过重重机关来到这里,如果刚才追着它走,说不定能够找到一条安全的道路。

孙玉良举着火把端详手中断剑,叹道:“当真是把好剑!可惜缺了剑尖。看这断口如此平整光滑,不像是刻意铸成,想必是被哪位高人用另一柄宝剑削去,功力极深呐!小兄弟你看我说得对是不对?”

辛缘沉默,正打算要回佩剑,却见孙玉良忽然神情一变,死死盯着断剑,然后一把抓住的辛缘的手腕喝问道:“这是许英的佩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你、你认得大师兄?”辛缘大吃一惊,万没想到对方竟识得这柄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剑。

“许英是你师兄?”孙玉良语气缓和下来问道,“他如今在何处?”

辛缘低下头,眼中几乎落下泪来,哽咽道:“大师兄他……已经不在人世……”

孙玉良闻言长长一声叹息,半晌沉默不语,像是在缅怀旧友。

辛缘道:“大当家如何与我师兄结识?”

孙玉良道:“说来话长了……我虽与许英相识不久,但认为他乃当世真侠客,是我孙某真心钦佩之人,想不到竟英年早逝。他是……怎么死的?”

辛缘攥紧了拳道:“被独孤客所害。”

“独孤客……这也难怪……”孙玉良摇摇头,轻抚断剑问道:“这把剑又是如何断的?”

辛缘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下一刻却说出了与这画面不符的一句话:“是被独孤客所断。”

多年前,无狱崖大弟子许英奉师傅师今古之命前去刺杀江湖恶人独孤客。

虽然许英武艺高强,可辛缘知道他绝不会是独孤客对手,师傅这是在让他送死。

因此当辛缘得知此事后,不顾他人阻拦,私自离开无狱崖去找许英。

但等找到许英时,他已败于独孤客之手,身受重伤,临死前将佩剑交给辛缘。

数日前辛缘与师今古发生冲突,与其交战时,剑被斩断。之后仓皇逃离无狱崖,背上意图弑师的罪名,从此开始躲避同门师兄弟的追杀。

“这柄剑还请好生保管,它是许英曾活过的证明。”

孙玉良双手拖住断剑,郑重地交还给辛缘。

休息完毕,二人准备动身之际,忽闻脚步声传来,当下心生警觉,可四下里无处躲藏,只有与对方会面。

待来人走近,火光中看清他们面貌时,孙玉良喜上眉梢道:“看来此番任务完成了。”

来人乃是英杰会二当家孙玉节与三当家孙玉名,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鹿幼年跟他的几个家丁。

原来英杰会三位当家进墓遇到岔路后便分开寻人,另两位正巧碰上了晕头转向的鹿幼年,又误打误撞在这里与辛缘二人相遇。

一伙人会聚后,按照各自记忆,在墙壁上大概划出一张地形图,于是又兜兜转转,两个时辰后终于回到入口处。

待等脱离墓穴,天正破晓,寒气骤来。

一行人返回鹿家营地,方才得知自辛缘下墓后已过去整整两天,好在是平安而归。

然而鹿家数十余名家丁丧命墓中青铜门前,鹿幼年已见过他们尸身,也看到了金刀门王伯奋,只是他以为全是张仲瑀所杀。

虽然损失不少,但也确切地得知了墓中财宝具体方位,大多数机关也被破解,只需回去准备一番后即可进行搬运。

英杰会三位当家完成任务后告辞回去,孙玉良在墓里得了情报,将带领英杰会动身前往代北。

辛缘这一遭不仅救了鹿家千金鹿萍,更是救了鹿家家主鹿幼年,显然成了鹿家的救命恩人,被待以上宾之礼。

鹿萍见辛缘带回自己父亲,激动地快要抱住了他,辛缘却先抱过她怀中的雪儿。

许久不见,颇为想念。

雪儿也还认得辛缘,看到他削瘦的面庞,咯咯地笑起来。

换过衣衫,用过饭食后,鹿幼年与家里人下山返回大宅。

辛缘跟着过去,准备领取赏钱。

然而一行人走到宅院大门口时,却见大门敞开,门前堵着一帮凶神恶煞之徒,个个手上提着大刀。

鹿幼年面露不悦,走上前喝问道:“你等何人!何故拦我家门!”

其中一人道:“我们是金刀门弟子,特来为师傅报仇!”

鹿幼年道:“我鹿家与你金刀门何仇?”

金刀门弟子怒道:“在岐山上,你鹿家主欲独占宝藏,出手重伤无极门掌门,又杀害我们师傅!这岂非仇乎!”

“你们师傅的确是命丧岐山,可并非我鹿家所为,一定是你们误会了。”鹿幼年不知对方是如何得知王伯奋死讯。

“鹿家主休要狡辩!赵掌门身受重伤,我等师傅更是丧命,单你鹿家主毫发无损,定是你暗中伤人!”

听了这番推论,鹿幼年又气又笑,不愿与这帮宵小理论。

金刀门一名弟子抑不住冲动,挥起手中大刀扑来。

鹿幼年从家丁手中接过长棍,一击正中对方小腹,那人当即一脸苦相跪倒。

“这般武艺,实在有辱金刀门门面。”鹿幼年捋须哈哈笑道。

金刀门大弟子王勇大怒,滚地出刀,刀刃上削,划向鹿幼年大腿内侧。

鹿幼年抖擞长棍,打在王勇头顶,接着长棍直刺,将他逼退数步。

其余弟子一齐助阵,只听得呼呼风响,刀棍不停交触,鹿幼年一人竟打得对方十余人毫无还手之力。

鹿萍第一次看见父亲施展功夫,兴奋地欢呼跳跃,打气助威。

鹿幼年一条长棍挥扫,把金刀门弟子接连打翻在地,可他们就不服输,站起又战。

王勇突然退至门口,趁众人交战之时,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柄飞刀向鹿幼年掷去。

“鹿家主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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