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可怜夜半虚前席98(2 / 2)

公输先生摇摇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见王若彬还在动摇,公输先生又举出更多打生桩的实例,皆是史上有名的营造,言之凿凿,有理有据,都是如这在明宫一般遇见重重阻碍,但打生桩之后立刻顺风顺水,营造上的难题也迎刃而解。况且,公输先生望着王若彬的眼睛,言之凿凿道:“女子事营造,动龙首之土,可谓倒反天罡,阴气入土,需得二百男童,以纯阳之气化之。左司空若能解决这难题,又何愁将作大匠之责不落在自己身上?届时,那女子难逃其咎,而左司空您却成了这营造的大功臣啊!”

王若彬的内心天人交战,他不信佛道,但营造之人,岂有不信风水鬼神的?公输先生是公输班的直系传人,而公输班是他们冬官年年祭拜的祖师爷,公输先生说出来的话,对于王若彬而言,是极为可信的,甚至动摇了他的观念。王若彬与公输先生的交情,是上一代左司空遗留下来的,而公输先生的相地之术,王若彬也见识过很多次,甚至他认为自己从前做过的不少水利营造之所以顺风顺水,都是依赖公输先生的相地术。他浑浑噩噩地走出公输府,脑子里全是“将作大匠”“打生桩”“功劳”。

他最终决定去一趟营造司,同杜审寒说了此事之后,杜审寒大力支持,道:“公输先生的水平,我们这些工匠都或多或少见识过,况且,既然触怒了鬼神,少不得要祭祀一番,公输先生常年堪舆风水,他所提之法,定是上上策。”

“……上上策……”王若彬喃喃。

“是啊,我们筑基之法是如今最常用的夯土之法,这法子在大兴城的大小营造中都在使用,营造司得心应手的法子,为什么到了龙首原上就屡试屡败?这无数人验证过的法子都不行,难道那个姓杨的女子能拿出更好的方法吗?”杜审寒道。

王若彬拧着的眉头一松:“是啊,她一个女子,资历又这么浅,如今不到二十的年纪,才做了几年的营造?你们这些老冬官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她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杜审寒也知道王若彬在顾虑什么,劝解道:“营造之上本就人命草芥,姓杨的在洛阳建明堂,三年时间也死了好几个工役,有失足摔死的,有莫名奇妙暴毙病死的。其他的营造更不用我说,王大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冬官,过手的营造有哪一个没有人命?这在明宫要建成,如此大的规模,如此繁重的工作量,便是从那剑南道运送金丝楠木来大兴,都死了两个苦役在路上,缺这二百孩童么?能成为真龙的祭飱,是他们的荣幸才是。”

杜审寒话音落下,王若彬脑中的那片迷雾忽然散开,如醍醐灌顶:是啊,哪个营造不是靠人命填上的?工役一百两,苦役二十两,一条人命不过就这个价钱。而这笔赔偿金,也早在地官核算的预算里预留出来了。

“二百之数还是有些太多了,光是赔偿,就要花掉一大笔钱。”王若彬沉吟。

“大人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孩童,我们只需按苦役价格去征调,甚至都不用。河北道贫穷,很多人家贱卖自己的子女,人牙子收人也不过四五两,品相好些的女孩或许能卖到六、七两。咱们给个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价了。”

王若彬沉默片刻,开口道:“多久能办好?”

“五天之内。”

杨菀之和柴克岑二人还在营造司的工坊做实验,杜审寒却背着杨菀之开始偷偷准备打生桩用的二百男童了。公输先生被王若彬带着去如今的营造现场再次相地,一边摇头一边在图纸上圈下了两百个打生桩的点位。王若彬带人去营造现场的消息自然还是让杨菀之知道了,但打生桩一事却被杜审寒捂得严严实实。大兴营造司都是他的人,他其实是最想尽快开工的那个。

王若彬如今和这在明宫没什么太大的纠葛,就算误了工期,也怪罪不到他头上;杨菀之更不用说,背后站着齐光公主。但杜审寒什么都没有,他很害怕营造若是一拖再拖,他会变成那个替罪羊!无论如何,他都要让这个营造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

听说王若彬去了现场,杨菀之也没过多在意,毕竟王若彬还是她的上司,工部的营造也都要过他这个左司空的手,他要关心,也是职责之内。但第二日,柳梓唐却来了。

“菀菀,在明宫既然已经停工,最近为什么还一直有额外的工役支出?”

望着柳梓唐拿出来的账单,杨菀之脸上露出一些疑惑的神情。

柳梓唐知道她晕钱,点着账单耐心解释道:“大约五日前,营造司的杜审寒来地官署找我的同僚支出了五百两白银,说是担心在明宫进度问题,所以多找了些工役。我同僚看了一眼他给的工役名单,上面有左司空的官印,就划了五百两白银出去。又过了两日,他又找到另一名同僚,划走了五百两。而左司空又给在明宫的营造批了一千两白银的工役支出。前前后后,五天之内,他们绕过我支走了两千两的白银。”

杨菀之拧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此事,我不知情。”

柴克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们的研究眼看就要出成果了,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出了差池。柴克岑脱下脏兮兮的麻布衣服,在一旁的水桶里洗了洗手,披上官服对杨菀之说:“走吧,我们去一趟在明宫的营造。”

“我和你们一起去。”柳梓唐收回了账单,思索片刻,又道,“你们先去吧,我回一趟家,很快赶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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