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7(2 / 2)

多亏征信社的神通广大,她已经从厚厚的一叠报告书中得知凌采瞳缠上季鸣哥的始末。恨哪!当初她之所以努力在美国攻读MBA、一毕业就回到台湾“立万企业”来工作,是因为她相信以季鸣哥的实力,一定可以让爷爷擢升他为“立万企业”的新领导人,她只要专心充电就足,胜任他的贤内助。结果呢?

凌采瞳的出现,不但抢走季鸣哥的人,也一并把他的志气夺走了。看看他甘于平淡的模样,她就呕!一个理当擒下整个“立万财团”的优秀男人,居然朝九晚五地在杂志社当总编辑,住在这叫人呼吸困难的小房子里,只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

她看着季鸣哥走到橱柜前,深情不移地看着银架相框,那里面有个令她作呕的女人身影。季侬凑上前去,几乎整个身子都靠到他身侧去,跟他一起入神地看着。

这个女人有什么好?长得不漂亮,又拙于打扮,出身应该也挺寒酸的;虽然她跟季鸣哥一样出自台湾名校,却还比她包季侬的学历还矮上一截。可是,季鸣哥为了选择她,竟宁可放弃在包家的地位与权利……

她怎么可以不恨凌采瞳?就是她这个烂女人把身上的穷酸味传染给季鸣哥,偷盗他的人、腐败他的心,她恨死凌采瞳了!

在季鸣哥完全被腐化之前,她要打败凌采瞳,让他的人生重现光明。季鸣哥是上流子弟,就应该过上流生活,不该被平民同化成废物!

这时,大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季鸣从凝视采瞳情影的沉思中惊醒,并没有注意到季侬把螓首轻靠他肩上,一双玉手扯着他腰部以下的裤管,手上艳桃色的寇丹在深色布料上显得特别暧昧。

他惊喜地看到提早返家的采瞳。

采瞳气喘吁吁地瞪着眼前两个人瞧,尤其是那个女人的妖媚神态与挑衅目光。她满脸不敢置信,她之所以一路冲回家,不是要证明用电话骚扰她的女人的存在,而是要证明她并没有法力无边到连季鸣都能轻易蛊惑。

可是……看看她的手现在摆在哪里!采瞳差点要咬碎牙根。

“采瞳,你回来的正好,我来帮你们介绍。”季鸣转过头愉快地对季侬说,她的手飞快地抽回去,季鸣什么也没察觉。“这位是我的女朋友,也就是你的准嫂嫂——凌采瞳。”“凌、采、瞳,是吗?”季侬吐气如兰,嘴边噙着邪笑。

听到略带洋腔的国语,采瞳百分之百确定就是她没错!她就是最近出现的那个恶魔。凌采瞳发过誓,她绝不再让恶魔威胁一次。她可以自己把幸福往门外推,但绝不容许任何人来抢;因为恶魔的掠夺,她已失去家人,所以无论恶魔化身的是男是女,他都休想再夺走另一个她身边的人!

她不等季鸣介绍完,立刻冲到季侬面前,扬起手,毫不客气地甩她一巴掌。“啊!”季侬大声呼痛,手中的冰奶茶拿不稳,往一套七万三的套装上滚了下去。“采瞳!”季鸣惊讶地抓住采瞳打算再甩一记的纤手,在她眼中看到愤恨。“你怎么打我妹妹?”

“你妹妹?是玩的那种‘美眉’,还是你爸妈生的亲妹妹?”采瞳气得口不择言。这个女人让她寝食难安了好几天,只打她一巴掌太客气了,她无法泄恨!

季鸣第一次看到采瞳那么失控。季侬只是好好地站着跟她打招呼,并没有做出什么事,为什么采瞳的反应如此剧烈?

难道说……她看到他与季侬孤男寡女的待在屋里,起了捻酸吃醋之心?

采瞳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欲,他的男性自尊也被满足了,但是,怎么说都不该拿季侬开刀啊!季鸣在采瞳颊上飞快啄了一下,低声安抚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我除了你以外,根本没去招惹别的‘美眉’,她真的是我妹妹啦,叫做包季侬,刚从美国回来不久。记得吗?我上次就是回去参加欢迎她的宴会。”

“……是吗?”采瞳无神地盯着发红的右手掌。

“这只是一场误会,谈开了就没事。季侬,你不要生你准嫂嫂的气。”季鸣打圆场。季侬看他护着采瞳的模样,暗恨在心里,表面上仍强装出无所谓。“没关系啦。”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吗?采瞳自问。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一样的洋腔发音、吻合的见面时间与地点……

“季侬,桌上有面纸,你先稍微清理一下衣服,我进去拿拖把过来擦一擦地板。”季鸣交代。

她的季鸣哥要……擦地板?季侬震怒地瞪着兀自站在一边发愣的凌采瞳。这里该去做那些粗活的人,应该是她;只有凌采瞳来自低下阶级,应该当仆人伺候他们;她跟季鸣哥都是“立万财团”的小姐少爷,哪能弄脏一双天生富贵的嫩手?

她听到后面阳台传来一阵哗啦水声,确定季鸣哥正在搞定拖把跟水桶的时候,决定开始下一场戏。

“准嫂嫂?我哪有准嫂嫂?”

她的声音成功地让采瞳转回注意力。那有点咬字不清的国语发音,采瞳记得很清楚,可是她想不通,打电话骚扰她的人怎么会是季鸣的妹妹,她没有理由说季鸣是属于她的东西……“嗄?”

“虽然季鸣现在是我的哥哥,但是等我嫁给他,你这个‘准嫂嫂’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她要……嫁给季鸣?采瞳惊跳起来。

“你怎么可以嫁给他?你不是他的妹妹吗?”采瞳颤抖地问。她捂着心口,不敢相信那里竟传来一阵紧缩的疼痛。她以前不都是潇洒地宣称,只要季鸣有对象,她会含笑祝福他?为什么一听到包季侬自许是季鸣未来的老婆,她会觉得不堪忍受?“法律上兄妹是不能通婚的。”

“看来,你也不是全然不介意嘛。”季侬疯狂的笑容像是以击碎她的心为乐。“不过,很抱歉要让你绝望了,我跟季鸣哥并不是真正的兄妹。至于我们俩的婚事,早在我刚被领养进门的时候,就让爷爷亲口订下的。”

他们不是亲兄妹?采瞳站不住脚,差点晕了过去。

“所以,你偷走的东西该还回来了。”季侬妖冶的脸蛋朝她靠近,散发噬血的光芒。恶魔、这是恶魔的脸!

采瞳昏沉沉地看着季侬的脸在她面前放大,然后变形——变成妈妈哭泣的脸庞、变成撞死弟弟的司机的脸庞、变成爸爸气得涨红的脸庞,汇聚成一道极阴极冷的暗流,把她吸进痛苦的黑洞里……

采瞳只想挣扎、只想逃开、只想远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拼命往前抓、摔、打,只要是她碰得到的,她都要捣毁,不让它们伤害她……

季鸣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尖叫声后,奔回客厅,看到的就是失去控制的采瞳不断痛捶季侬的一幕。

“季鸣哥!”季侬眼尖地看到季鸣出现,马上奔到他身后瑟瑟发抖。

“采瞳,你在做什么?”季鸣用手臂紧箍住采瞳,用全身的力量制住她。采瞳狂乱的情形跟六年前停电的那一夜有点类似……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大吼:“采瞳!”

躲在他身后寻求保护的季侬,看见他只顾抱着不住乱打的采瞳,简直要气疯了。看来利用凌采瞳的恐惧设下的苦肉计还不够狠绝;要拆散他们,让季鸣哥转而向她,必须用更有力的手段才行。

她从季鸣的身后走出来。“季鸣哥,她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帮你扶她回房休息。”“季侬?”她不出声,忙着跟采瞳缠斗的他几乎忘了有她的存在。

看到季侬这么宽容的态度,更让季鸣为采瞳的失控感到难以释怀。他是可以把采瞳整个人像扛面粉袋似的扛上肩回房,但是拒绝季侬的一片好心似乎不是个好决定,反而容易让她感觉受伤害。

他点了点头。

季侬勤快地撑起采瞳右臂,趁季鸣不注意之际,俯近她耳边,小声而阴森地道:“小偷!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讨回我的所有物——”

才刚安静下来的采瞳经她一刺激,双手又马上乱挥起来。这一次,季侬没有躲开,结结实实地被抓出三道血痕。

季鸣再一味地偏袒采瞳,也无法再替她说任何好话了。那三条沁着血的指痕,就像在控诉他刚才容许采瞳伤害季侬的作为。他大喝一声。“采瞳,你到底在胡闹些什么?”采瞳晃了晃身子,抬起头来,露出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神,缓缓地凝聚。“我……在干什么?”

她茫然的模样,让季鸣揪痛了心。她或许不是故意乱来的,但是……他能了解采瞳在受到某些刺激时会霎时失控,季侬却不了解;他不能奢望季侬这个局外人谅解采瞳的行为,所以薄斥采瞳是让季侬心里稍微好过的方法。

他抱歉地看着季侬吓得嘤嘤哭泣的模样。“采瞳,向季侬道歉。”

采瞳这时已经恢复清醒,她注视包季侬挂着两行泪而唇角却志得意满地勾起的脸。“为什么我要道歉?”

“你还敢这样问?”他已经在想办法解决这场乱局了,没想到采瞳却不停止破坏。他用更严厉的眼光瞪着她。“你把季侬的脸抓伤了,立刻道歉!”

季侬停止啜泣声,好整以暇地看季鸣哥如何为她站台;她不介意让采瞳看到她诡笑的真面目,追根究底,这还有助于她计谋的成功,她随口说两句:“还是不要吧,季鸣哥……”“做错事了就要道歉。”季鸣头也不回地驳回季侬。“采瞳,照我说的话去做。”采瞳倔强地别过脸去。她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季侬说出让人不堪忍受的话、做出让她又恨又怕的表情,然后……她就站在这里被季鸣骂了。

既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那她为什么要道歉?

“算了啦,算了啦!”季侬叫嚷着,火爆的情势一触即发,只待她最后一击。“既然嫂嫂不说话,那就当没事发生好了,免得日后她心里对我有个疙瘩。季鸣哥,我早知道我不该随便跑来找你叙旧,毕竟你们也有你们的生活,我来打扰就是我不对;我看……我还是先走一步好了。”

她说完,就往大门冲出去。

“现在追出去道歉还来得及。”听季侬说成那样,季鸣的眼神逐渐冰冷,打量着采瞳。“我为什么要道歉?”她还是那句老话。

“就算是为了我行不行?”季鸣气得逼近她大吼。“我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你却不懂得珍惜。道歉其实只是一件小事,‘对不起’也不过就那么三个字,我最主要还是希望你不要跟我的亲人交恶,你们总有一天会是一家人,你为什么就是不懂我的用意?”“她……她根本不是你的亲人!”采瞳一愣。她怎么把话说成那样?其实她想说的是:包季侬根本不把他当兄长看待。

“是,季侬的确不是我的亲妹妹,但是我爷爷领养她进门,她就等于是我的亲手足了。”季鸣足足错愕了三十秒。“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这样说,采瞳,很显然地是你的采毅弟弟太早离开你了,所以你才不懂手足之情是怎么回事,是吗?”

季鸣的前半段话把和包季侬的兄妹情谊说得一清二楚,让采瞳心一喜;但是后半句话扯出采毅却让她觉得胸口被狠狠一撞。比起他,她对他的话更震惊!

季鸣怎么能把采毅拿来当攻讦她的利器,他怎么能?

采瞳发不出任何声音叫住话说完便往外冲的季鸣,她愣愣地靠着墙角蹲下,蜷起身子,把头埋在膝盖上,这是她孤立自己的姿势,用双臂把自己围起来、自给一点温暖,在没有人愿意关怀她的时候……

她努力回想,还是想不起来她对季侬做了什么,她只记得季侬不断狞笑的表情,让她好想毁掉那些让她紧张无措的人与事,她也许做得很过分,但她绝不是存心的……季鸣说的话回荡在她耳边,她的脑筋一分一分地清醒,感觉灵魂一块一块被撕裂。采瞳一直以为他们能甜蜜相处六年,代表季鸣多少有点懂她。可是这时她才发现他不是懂她,而是误解她;说什么……她不懂得手足之情是怎么一回事?

笑话!她若是不懂,她怎么会不敢、不想、不愿去面对童年发生过的事?一幕影像突然劈进她的脑海中。卡车、小男孩与滚动的皮球,尖锐的煞车声、哀嚎声与责骂声,还有流不完的鲜血……采瞳抱着头尖叫,这幕属于童年的场景已经很久不曾在她脑中上演了,那是她坎坷命运的开始,之后她不断地失去、再失去……直到一无所有!她狂乱地想着,这个回忆再度出现,伴随着最近种种不对劲的细节,直指一个方向;她就算不愿相信,也得认了,因为——剥夺她幸福的恶魔,已经来到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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