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1 / 2)

浣思坐在属于她私人的精致办公室里,她精神很差,情绪也十分低落,一连两个“回琴”的学生,她都让王小姐替了,她甚至没办法使自己变冷静些、更理智些。

昨夜突然知道自己脑中有瘤,这比发现哲凡醉酒更使她震惊,脑瘤是种可怕的疾病,对吗?她只是头痛,怎么就是脑瘤呢?然而经过仪器的精密检验,她又怎能不信那结果?脑瘤、开刀,她辗转整夜,依然脱不出那份惊慌和恐惧。一定要开刀吗?没有危险吗?哲凡——一定有把握吗?唉!她怎能患上这种病?

虽然是惊慌、恐惧,她也不曾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她不想别人替她担心、替她害怕,直觉中,她认为哲凡知道已足够了,哲凡足以为她分担一切,哲凡也是惟一帮助她的人——哲凡为什么说:“如果可能,我一定替你开刀。”哲凡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困难?哲凡一直是台北最好的外科医生啊!有什么不可能呢?

她又觉得头痛,心理作用吧?愈去感觉就似乎愈是痛得厉害,脑中真有一个瘤吗?她用手摸摸头顶,莫名其妙地更觉不妥了。人真是奇怪,没检查时不是完全没感觉到有病吗?

有人在敲门,浣思振作一下,她听得出那是正伦。敲门声,他总是敲得很重、很急,和哲凡的斯文、淡漠完全不同——哎!怎么又是哲凡呢?她不能让正伦冒出任何一丝异样来。

“进来!是你吗?正伦。”她微笑着问。

“怎么,不舒服?”正伦一进门就问。他的神懂、语气总是那么热烈。“王小姐说你今天不给学生‘回琴’。”

“没事。”她温文尔雅,“只想偷偷懒——你呢?你怎么会有空,没有课吗?”

“有一件比上课更重要的事!”正伦搓搓手,坐在沉思对面的象牙色沙发上,“浣思,昨天晚上我告诉朋友说我们订婚了,你觉得我们是否该有个议式?”

“仪式?”浣思皱皱眉。她根本不想宣布订婚的,是正伦突然说了,也挽回不了,仪式——此时此刻,她哪儿还有心情考虑这些?“不需要吧!”

“至少也该请请朋友,”正伦和浣思的冷淡完全相反。“我希望一切都正正式式、堂堂皇皇的。”

“一定要吗?”浣思心中有着太多顾虑。“或者——迟一阵再说。”

“已经宣布了,怎能再迟?”正伦立刻反对。浣思总是像在逃避什么,他有些担心。“我打算就在这个周末,只请一些最接近的朋友。”

“但——正伦,我不曾把订婚的事告诉心馨、心宁姐妹。”浣思为难地说。

“她们不会反对,何况这是你个人的事,对吗?”正伦不同意。“心馨她们对我没有成见,是不是?”

“我认为——”浣思实在找不出任何借口。“正伦,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仪式吗?”

“请客不是仪式,只是让我心中更踏实、更有把握。”正伦是诚恳的。“浣思,别再犹豫了,我只要求一点把握。”

浣思深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吧!既然接受了正伦的感情,订婚、结婚是迟早的事,为什么她总犹豫?她是怕心馨姐妹反对,或是——下意识中另有所虑?

“好——吧!”她放弃了挣扎,整个人轻松了。“你去办所有的事吧!”

“谢谢你,浣思。”正伦孩子气地抓住浣思的手,兴奋地重重吻一下。“我会使一切尽善尽美。”

浣思勉强展露笑容,她不能令正伦有所怀疑,尽善尽美,可能吗?她脑中的瘤,她面临的开刀,心馨无言无声的眼泪,还有——哲凡的醉酒,怎样的尽善尽美?

“我希望你不要把我想象得太好,我有太多的缺点,我怕你会失望!”她真心地说。她并不太想浇冷水,她只是希望正伦的热烈程度减低些。

“相信我,浣思,即使你有着比任何人多的缺点,我的爱也能盖过它,也能包容它。”他严肃无比。

“正伦——”浣思动容了。她是唯美、唯爱主义者,她喜欢、她也渴望这种毫不保留的赤裸裸的感倩,她更欣赏这种直接的表达方式,只是——面对着正伦那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脸,她心中突然浮上了莫名的伤感和遗憾,为什么不是另外一个男人?该是另外一个男人的,是吗?是吗?

另外一个男人,那一段失败的婚姻,为什么她至今还不能忘怀?为什么她总觉得不曾真正结束?五年了,是她太傻,或是她不痴?痴——哎!这表示什么?

“别说了,我能了解你的感觉。”正伦再捧起她的手吻一下。“我必须立刻赶回学校,学生在等我上课,下午我来接你再谈。”

放开她的双手,一个大转身,正伦如一阵风般地去了。他说了解,他真了解吗?浣思觉得他甚至分辨不出她的喜怒哀乐,他的感情是绝对主观,很自我为中心,很单方面的,他能了解她?

浣思摇摇头,又用双手揉揉隐隐作痛的头顶,然后站了起来。既然不替学生“回琴”和上课,她把自己困在办公室里做什么?她该离开这儿,随便到什么地方去走走,散散心,让自己暂时把所有的烦恼放下。说走就走,她拎起皮包大步迈出房门。

她从玻楼窗中看到助手王小姐和另一位高太太都在替学生回琴,她也懒得交代了,反正王小姐知道她不舒服,她们会替她安排一切的——她突然想起来,如果她较长时间不在学校里,王小姐也能代替她的工作,她——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的重要,是吗?没有她,许多事情不是同样在进行吗?是她——自视过高吗

她站在学校门口的马路边上,她不想自己开车,她忽然觉得那是很累人的一件事——似乎,从昨天晚上起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是因为脑瘤?或是——她突然看透、着穿?

以往——她是不执着了些,她想。在哲凡面前,她坚持要有自己的事业,她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就连驾车的事——她也要求有属于自己私人的车,拒绝和哲凡共同拥有一部,这——岂不固执得太过孩子气?哲凡为什么从来没有抗议过,从来不曾反对过,哲凡是在忍耐她?难道那次婚姻的失败,她——也得负责?

想得入神,一部汽车停在她面前也全然不觉,直到车中伸出一张带笑的熟悉脸孔,直到对方扬起一连串亲切的声言,她才惊醒过来。

“浣思,怎么站在路边发呆呢,不教学生吗?”那是个已发胖的中年妇人,触及了浣思回忆的心弦。“还记得我吗?我可是特别来着你的啊!”

“你——”浣思的视线停在妇人脸上好久、好久,”莉若,韦莉若,真是你?”

她是显得激动的,她没想到十多年的“老”朋友会突然出现在面前,昨天才见到曾沛文,今天莉若就来了,想必是沛文告诉她,她就急着前来,这一份友情就够让人激动的了,不是吗?

“哪有真是、假是,难道我老丑得令你认不出了?”莉若坐在驾驶位上。“上来吧!无论你有什么天大的要事,你得跟我走,我们叙旧重要。”

浣思欣然一笑,不再犹豫地上了莉若的车。

“我没有天大的重要事,只是——莉若,你的急脾气和以前一丝未变嘛!”她说。

“怎么变得了?本性难移啊!”莉若发动了汽车,缓缓向前驶出,一驶出慢车道,速度突然加快,快得令浣思在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倒在高背上,莉若却是面不改色,汽车直往前冲。

“莉若,什么时候变成飞车党的?”浣思坐正了,微笑着望着一边的莉若。

“飞车党?你还没喜见我开快车呢!”莉若不以为然,“在美国十几年,出了城就是高速公路,不快就撞人或被撞,已经早练成飞车党的大挡头了!”

“大挡头?”浣思不解,怎么用这个奇怪的名词?

“嘿!你不看晚上八点的电视剧吗?什么——《保镖》,我儿子每晚看,我也看上几段,大挡头就是里面的人物!”莉若说得天真直率,绝不像近四十岁的妇人。

“化学硕工看《保镖》?”浣思淡淡地。

“化学博士也得变煮饭婆!”莉若把车停在一家观光酒店外,“女人逃不了的命运。”

浣思微微皱眉,却是不加辩驳,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辩,各人的看法而已。

“中午不必为沛文和孩子准备午餐?”她跟着莉若下车。

“放自己一天假。”莉若晃着堆着不少肥肉的手臂,”哪能一年管他们做足三百六十五天?”

“你可以找一个可靠的女佣,把一切家事都交给她,你不是又可以出去工作了?”

“沛文不肯。”莉若脸上颇有得色,“他说任何女佣的菜都没有我做的合口味,他也不惯女佣服侍!”

浣思浅浅一笑,在咖啡座坐了下来。

“看来他是不负当年苦追你的心。”她说。

“当年——”莉若神色一整,话锋变了,“浣思,你和哲凡到底是怎么回事?刚一听到这消思,我吓了一大跳,简直就不能相信。”

“也——没什么,”浣思有些变脸,怎么扯到她的事了呢?“我们性情不合。”

“废话!你们结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互相的脾气、个性,那么多年了,还说什么合不合?”莉若直肠直肚,“这分明是托辞!”

“这——还是不讨论这件事吧!”浣思振作一下,心中已被莉若的话完全捣乱了。“说说你和沛文。”

“换思,别闪避,我就是为这件事来。”莉若是诚恳的。“你们绝没有理由变成这佯。”

“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浣思沉思着说,“我们发觉再生活在一起只有加深互相的痛苦,分开是最好的办法。”

“痛苦?”莉若定定地审视浣思,“我不明白——可是哲凡有了另外的女人?”

“没有1!你怎么想到这方面了?”浣思笑起来。在这方面她深具信心,哲凡不会有另外的女人,因为哲凡心目中只有事业。“你该知道哲凡是怎么样的人。”

“他是事业型的男人,但是——”莉若犹豫一下,“医院里好多漂亮的护工小姐,很难说,对吗?”

浣思望着莉若,莉若可是暗示什么?她明明话中有话,是吗?她可是指那些漂亮的护工小姐追哲凡?她心中有点乱,有点——说不出的味道,表面上却依旧含笑。

“现在就不知道,以前却可以肯定设有。”她说。

“这——”莉若想一想,转了话题,“心宁、心馨可好?她们都好大了吧?”

“好!心宁念大一了,心馨今年高中毕业。”浣思说。

莉若搓搓手,她是个藏不往话的人,她终于说:“听沛文说,你——脑部有点毛病,是吗?”

浣思的心一沉,这是她想逃开的事,偏偏却挥之不去,有的事——总是命中注定的吧!

“是!脑里有个良性瘤,”她移动一下身体,以掩饰心中不安。“哲凡说开刀事出来就没事了。”

“但是——你拒绝开刀?”莉若盯着她。

浣思吸一口气,表面的镇定开始崩溃。

“是哲凡让你来的,是吗?”她说,语气有些激动,”莉若,请你回去转告他,我自己生命的事该由我自己决定!”

“换思,”莉吉坚定、温和的手压住了她的手。“你别误会,哲凡没让我来,他比我了解你的脾气。也没有任何人让我来,我只是听沛文说起这件事,忍不住就来了。”

浣思怔了怔神,不是哲凡让莉若来的?她怀疑着。

“沛文说起——因为哲凡让他替你动手术。”莉若再说。

“沛文——替我开刀、动手术?”浣思意外得一震。

“是!”莉若凝视着他,“就因为这样才引起我怀疑,哲凡是台湾最好的外科医生,又和你——曾经是夫妻,他该亲自为你做手术才对。”

浣思的心乱得再也不可收拾,许许多多疑问、不安和恐惧全塞满了心胸,她自己的病,再加上哲凡的奇怪态度,还有那订婚的宴会,她忽然觉得再也不是她个人的意志力量所能支持的了。

“莉若,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很复杂。”她喘息着。她想找一个能平衡自己的方法,漂亮的护士小姐和哲凡不肯替她开刀有关吗?“不过——我已经订婚,和一个叫麦正伦的小提琴家。”

莉若眨眨眼,惊愕得张大了嘴,她不能相信浣思在这个时候又订了婚,她以为——浣思该仍爱哲凡的。

“我不知道,哎——恭喜你,”莉莉胡乱地说,“我是指你订婚的事,哲——哲凡知道吗?”

“知道。”浣思点点头,奇异地,突然平静下采。

“原来——这样,”莉若也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今天我来——原想尽一点力,看来是多余的了。”

“别这么说,莉若,”浣思抓住她的手,“我仍是十分感谢你的友情和关心,除开别的一切,我们仍是好朋友,是吗?”

“当然!”莉若也高兴一点。感情的事,原不是第三者所能帮忙的。”不谈那些事,谈我们自己。嘿!浣思,你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身材怎么还这么好,看来年轻得使人羡慕,你到底有什么方法?”

“没有办法。”浣思优雅地靠在椅背上,她的风度和气质真是与以不同。”我根本不必担心会胖起采,可能我的思虑太多,太乱,整天胡思乱想可能比运动更好。”

“真是这样?”莉若拍拍颇有脂肪的肚子。“看来我生来就是胖命,我现在简直什么都不想,糊里糊涂过日子。”

“这才是幸福。”浣思颇有感慨。

“难道你不幸福?”莉若不解地望住她。“名气、金钱、儿女——和婚姻,你都有了,不是吗?”

说起“婚姻”,两人都有点不自在,当然,莉若指的是即将来临的第二次婚姻。

“或者在别人眼里是幸福,然而——我本身来说,我的幸福要求很高,高到——我可能一辈子也得不到。”她感喟地说。

“你还要求什么呢?生命中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莉若是认真的。

“我——我也说不出,我总觉得若有所缺,若有所憾。”浣思在老朋友面前说了真话。

“难道你的所缺所憾,那麦正伦也不能为你填补?”莉若怀疑地说。

“这——”浣思呆怔一下,她已说得太多。“至少回前还不知道,惟一可肯定的一点,在艺术的领域里,我们能并肩向前,走向完美。”

莉若微微低下头,轻轻搅动一下咖啡杯,她看来是颇不以为然的。

“十多年前,当我刚从学校出来的,我心中充满了幻想、希望和梦,我追求理想、追求完美,我曾抛下了爱情而远去美国,我以为我能得到一切。”莉若摇摇头,已然发胖的脑上,却有成熟的动人光辉,那是属于智慧。“美国原是我所向往的天堂,然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们、陌生的周遭,没有幻想,没有梦,连希望也渺茫,理想和完美只是童话世界中的幻象,我几乎在那种情况下迷失自我。还算幸运,沛文追着采了,当我再见到他的,我发觉世界上最珍贵的是能握在手中的幸福。浣思,艺术生命的完美只是抽象的,看不见,摸不到,你的若有所缺、若有所憾,可是手中没有把握到实在的幸福和感情?”

浣思心中大震,她从来没这么想过,是她为追求幻象而放弃实在的幸福吗?是这样吗?若真是这样,那正伦——不,不能这么想,正伦的爱是真诚的、是实在的,是她能握在手中的,莉若说得并不正确。

“我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我的情形不同,”她排开了矛盾,肯定地说,“你是哲凡的朋友,可能会不同意我的意见,我知道自己选择正确。”

“那——就好。”莉若深深吸一口气。

她是一心想帮忙的,但浣思——外表几乎与十多年前一摸一样,内心的改变却是那么大,大得令莉若感到陌生。难道——浣思和哲凡的分手是她不对?

莉若不敢问也不能间,毕竟,她只是第三者。

“哎——”浣思不顾气氛那么僵,“什么时候有空,和沛文一起来我家吃便饭?”

“只要沛文不当班,随时都行。”莉若也力持自然,“你住天母,是吧?”

“是,那儿清静些。”浣思说,“心馨上学也方便,有公路局车直到火车站,她念北一女。”

“北一女,好学校。”莉若有点夸张,“将来考大学一定没问题。”

“也不一定,她数学不好。”浣思淡淡地笑,“你的两个孩子呢?”

“都在念台北美国学校,没法子,他们的中文实在跟不上普通中学。”莉若说。

她们似乎愈说愈起劲,也愈扯愈远,似乎——也只有这种空泛、不着边际的儿女问题可以不令互相难堪,她们之间不能再说深心里的话——然而,她们却是十多年的知心朋友。这是悲哀,是吧?

补习完数学,心馨从秦恺屋子里退出来。

心馨显得很沉默、很落寞,没有往日的活泼开朗,她甚至连话都不想讲,心事重重。秦恺一讲完书,她说声谢谢,迅速就离开了,连再见都没留下来。

“秦康不在家,妈妈浣思也不在,心馨心中压着块石头般,叫她怎能开心得起来?秦康又去和脸上七彩的空中小姐约会?妈妈——可是故意避开她?

心馨笔直走回家,她听见背后有汽车声,回头望望,车停在秦家门口,秦康吗?她无意再看那一幕吻别的恶心镜头,不等车上的人下来,她已冲进客厅。

客厅中有柔和的灯光,是那盏浣思最喜欢的丹麦落地灯,谁开的?四姐可没这么好兴致,心馨眼珠一转,看见坐在暗角中的浣思——妈妈?她呆住了,浣思回来了,她怎么没听见车声?

“妈妈。”她低着头叫一声,迅速地往卧室走。

妈妈既然想避开她,她没理由留在客厅,她知道,她突然不能忍耐和妈妈谈订婚的事。

“心馨,”浣思柔柔地叫住了她,“能不能留在客厅一阵,我有话想告诉你。”

心馨停下脚步,勉强转过身来,她知道自己的不善掩饰,她的神色一定很不自然很不好看。

“坐下来,好吗?”浣思请求着。她很少用这种语气对心馨说话,她——可是内疚?

心馨沉默地坐在远远的沙发上,望着鞋尖,抿紧了显得倔强的嘴唇。

“我收到一封心宁的信,你可要看曹?”浣思说。

心馨呆一下,心宁的信?姐姐为什么不直接回信给她?心宁一定收到了她的限的专送。

“给谁的?”心馨接过浣思递采的信,信封上是浣思的名字,不是给她的。

抽出信封,她看着简短的信,心宁写着:

妈妈:

先恭喜你将和正伦叔订婚,你知道,我一直盼望你

能再得到幸福,这消息是我所爱听的!

小心馨给我写信,她似乎有点误解、有点不开心,

妈妈,她是小孩子,你要原谅她,如果可能,何不跟她

谈谈?我深信她必能谅解的。

订婚宴会我不参加了,结婚时,无论如何我都会赶

回来的。再一次祝福你,亲爱的妈妈。

爱你的心宁

好半天,心馨无法把头抬起来,她心中充满了悲伤和愤怒,满以为心宁会跟她站在一条阵线,至少也会有和她相同的感受,想不到心宁——她真是愤怒、真是悲伤,心宁难道一点也不记得爸爸了吗?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眼,心馨,”浣思缓慢地说。她的声啻中透出了好多好多的疲乏。“我知道你不高兴、不谅解,可是心馨,我绝对无意伤你心,你一直都不曾反对过。”

心馨吸吸鼻子,把眼泪含着悲伤、愤怒一起吸进心底。虽然她不喜欢麦正伦,心宁却也说得对,妈妈有权再得到幸福,她没有理由作梗,她已经快十八岁,就快可以自立,她也不可能陪浣思一辈子,浣思要订婚,她喜欢麦正伦,就让他们去吧!

“我不反对。”她低声说。

“心馨——”浣思意外得站了起采。

满以为困难的一关,满以为要费许多唇吕的事,想不到心馨竟不反对了?

“我不反对,是没有理由反对,”心馨是孩子解气,她负气似地说,“我想——该祝福你!”

“心馨——”浣思一下子手足无措了。

心馨这么说可是真心的?祝福?

心馨再不言语,站起来大步奔出去,她不想回卧室,她怕浣思再追进去,她直奔到和秦家相毗连的后国草地。倚着墙站在那儿,她静静地哭起来。

她明白那么说、那么做会伤了浣思的心,但她忍不住,麦正伦怎配做她们姐妹的新爸爸?她永远不会这样称呼正伦,爸爸只有一个,永永远远不变的一个,那是哲凡,只有哲凡才是爸爸!

哭着、哭着,心里的委屈、愤怒、悲伤都随着眼泪消失了,她原是孩子,她原是一时冲动,她绝不想令浣思伤心,妈妈要结婚就结吧!她宁愿自己伤心,真的,她于愿自己伤心。

抬起头,一个修长挺立的黑影定定站在她面前,她吃了一惊。谁?谁站在这儿看她哭泣?怎么她完全没听见有人走过来的声音?

沉默中,一只温暖的手递过来一条手帕,手帕上似乎——满是同情与关怀。她喜清了,是秦恺,他不是在房里看书,怎么会站在这儿看她哭?她有些难为情地接过手帕,胡乱抹一把脸,把手帕还给他。

“为什么流泪,什么事使你不开心?”他轻声问。

“没事,我只是——发自己脾气。”她不想说。秦恺不是秦康,不是倾吐心事的对象。

“我在后园想一些事,看见你掩着脸奔出来,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不敢离开,我——无意偷看你流泪。”他认真地说。

“我又没有怪你。”她再吸吸鼻子。整个人平静多了。

“我以为——你需要帮助。”他再说。

“不要,我哭一场就行了。”她揉揉鼻子,“这种事——不亲身经历不可能了解的!”

秦恺想一想,眼睛中尽是智慧光芒。

“我知道是你妈妈订婚的事,”他说,“我也了解你的感觉,只是——若不能因你而改变她的决定,你该放弃心中的成见。”

“不是成见,我根本讨厌那个人!”她终于愤愤地说。

“刘心馨,你不再是孩子,你不该再做个大家都痛苦和赃堪的事。”他严肃地说。

“什么话?”心馨叫起来,“你到底是帮谁的,你竟然来教训我?”

“不是帮哪一边的问题,”秦恺正色说,“我只是在说公平的话。”

“秦恺,别以为你替我补习数学就可以教训我,”心馨涨红了脸。“我不听,我有自己的想法。”

秦恺皱皱眉,有些变脸。他是绝对好意,怎么心馨这般无理取闹呢?她原是这样的女孩啊! “抱歉,我相信——我不会再说这件事。”他很有礼貌、很有风度,“我原不该多管闲事。”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