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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是陆父做的,深山里百年榆木所制,极为结实,被少年用力一踹,竟生生塌去了半扇,门闩砰然断裂。陆双就这样进了屋。

陆双破门而入,便见顾环毓正站在床上,一手环抱住自己,一手拿着不知什么东西胡乱朝空中挥舞。看到少年就这样蛮横地闯了进来,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羞恼,而是美目晃动,声音有些发颤。

“有老鼠……”

陆双立刻低头环视四周,正看到一只灰老鼠飞速地绕着墙角准备逃之夭夭,他目光一厉,随手抄起地上的碎片,朝溜得飞快的老鼠扔了过去,动作又狠又准。

老鼠下一刻便被戳中了身子,扑腾了几下,不动了。

陆双走过去,弯下腰,拎起那只死老鼠,将它扔到了外面。重新回到屋时,女郎仍是站在床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怔怔地看着他。

发丝tຊ凌乱,眼尾发红,好不惹人生怜。

陆双愣了一愣,艰难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他盯着地上的碎片,搜刮着肚子里的措辞准备安慰她几句话,聂氏陆父却在这时闻风赶来,“怎么了这是?”

门塌了半扇,地上的碗片摔了一地,看了一眼站在床上泪光楚楚捂着衣襟的顾环毓,又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出现在屋里的陆双,陆父聂氏瞬间失了声,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你!兔崽子你对环环做了什么!”

陆双还没来得及解释,聂氏便率先发难,指着鼻子质问他,陆父亦在一旁痛心疾首地哎哟了几下,一脸不赞成地看他。

“我……”陆双有口难辩。

顾环毓听到质问,玉面一红。

她感觉自己的耳根开始发烫,不过还是弱弱地开口解释,“叔叔婶婶,不是这样的……”

“是屋子里有老鼠,多亏陆双出现……帮我打死了它……”她说的又轻又慢,渐渐小了下去。

聂氏愣了愣,脑子一下子转过弯来,脸色瞬间一松。

“哦,是这样啊……”

一边说,她一边又去看陆双。

眼中竟然隐隐带着些惋惜的意味。

“老鼠,这屋里有老鼠?”还是陆父抓住了重点,弯下腰左看右看,“双儿,快再好好看看,还有没有了?”

屋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顾环毓有些不自在,从站着改为了坐着,拿过旁边的被子不动声色地盖在了身上。

聂氏眼明心细,赶紧将陆父推出去,“行了行了,看什么看!还不快出去!”

说完她又笑着走到顾环毓身边,慈爱地看着她,宽慰地搓了搓她的手,“好环环,刚才吓到了吧?”

她扶她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摸了摸她的小脸,“别怕别怕,我把双儿留在这里陪你。你踏踏实实睡觉,万一再有老鼠出来也不怕了。孩他爹,快去把门给弄好!进风!”

说完,她挤眉弄眼地看了陆双一眼,不给顾环毓开口拒绝的机会,等陆父将倒了的门立起来之后便急急拉着他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顾环毓和陆双两个人。

顾环毓喃喃闭上嘴,慢慢坐了起来,揪紧了手里的被。

她看了一眼旁边还站在那里不动的陆双,悄悄挪回了眼,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尴尬。

她刚刚睡得正好,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马上就要挨上她的脸。

她几乎立刻就知道了那是什么,一下子慌了神,这才失了得体。

闹了这么一遭,她是不敢一个人睡了,但若是和陆双两人同处一室的话。

那也……太不成体统。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这怎么可以?

所以,要怎么开口,“请”他出去呢?

陆双此刻动了一动。

顾环毓连忙直起腰身,警惕地盯着他,如临大敌。

“我去外面守着。”

陆双看也没有看她一眼,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顾环毓怔了怔,看到吱呀一声关上的门,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夜风阵阵,挺拔的少年坐在银辉色的月光下,盘腿闭目养神。

湿淋淋的衣服贴在身上,陆双没有管,只在闭目中不舒服地蹙着眉。

过了良久,有轻轻的开门声响起。

声音很轻,怕是会吵到他一样。

过了一会,门又轻轻合上了。

陆双闭着眼,听着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远去。

又过了一会,开门声又轻轻响起,再轻轻关上。

如此反复。

等到第三次开门声响起时。

陆双终于不耐烦地睁开眼,侧过身,冷峭地看向身后的顾环毓。

顾环毓呆立当场,手指僵在门框上,抿了抿唇,有些尴尬,“……陆双,你怎么还没睡?”

月色下,少年雪亮的眼睛带着锐利的光泽,冷冷看着她,并不说话,看到他这个样子,顾环毓俏脸发烫,心里更有些打鼓。

惊吓了那么一遭,她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刻担心还会有别的老鼠窜出来,心中又乱又怕。

只能时不时下床,悄悄看一眼陆双还在不在门外。

一想到是自己反复的动静吵到了他,惹他不喜,顾环毓心中更不安——但是要如何与他说明呢?

顾环毓尴尬,心里还在编织合适的措辞开口,陆双却只是看了她几眼,然后扭过头去,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顾环毓有些讪讪,当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忽的看到少年的后背,这才发现他全身竟是湿漉漉,“陆双……你的衣服怎么全都湿了?”

陆双没有回应她,月光下她看到他侧脸拧了一下眉,不耐烦似的。

顾环毓娥眉蹙起,担忧道,“你这样会着凉的……你快去换一身干的衣服吧。”

“没事。”陆双淡淡道,纹丝未动。

顾环毓见他语气冷硬,心知他不喜自己,心中叹了口气,定定看了他一会,不再多嘴说些什么。

她转过身,手指扶在门框,进屋之前,想了想还是侧过腰身,又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

片刻,她轻轻关了门进屋。

陆双的耳朵动了动。

他闭眼打坐,凝神感受着屋里的动静,直至一切重归安静。

又湿又冷的衣服裹在身上,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寒冷,反而浑身上下还是热得很。

这个卑劣又作孽的自己,怎么配让她多看一眼?他默默在寒风中闭目打坐。

没想到过了一会,门又开了。

顾环毓再次出现,这次她的手里多了一床布衾。

她站在门槛,犹豫地看了看手里的布衾,又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陆双。

男女大防,她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布衾给他,不过好在屋里还余出来了一条,正好给他用。

顾环毓想了想,莲步轻移,慢慢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将手中的布衾轻轻搭在了他的身上。

“盖着吧,不然……会着凉的。”

但陆双是个狗鼻子,布衾上沾染了女郎身上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就这样教他吸了个肺腑。

陆双睁开眼,脸色一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热又腾的一下窜了上来。

他垂下眼,遮住眼底的难堪,“不用。”

顾环毓的手指顿住。

她停下来,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可你这样会生病的。”

“我说不用你管!听不懂吗?”陆双拧起剑眉,语气变得冷硬。

顾环毓美眸晃动了一下,不说话了。

陆双面沉如水,心里正烦躁的很,听到身后半晌没了动静,扭头一看,便看见顾环毓正垂头站在他身后,不动也不走,雪颈微垂,眼底破碎,一幅黯然神伤的模样。

陆双的心狠狠颤了颤。

他又急又悔,不禁暗骂起自己,脱口道,“我不是……”

他盯着顾环毓眼底的水光,心中悔不当初,目光缓了下来,声音都放轻了,“外面很冷,你回屋吧。这里有我守着。”

顾环毓垂着头,没有看他。两人之间很久都没有声音。

片刻后,她轻轻开口。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

说完之后,她转身,手指扶在门框上,踏进屋之前又留下一句,声音很轻,“放心,我会早点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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