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意志的传承（1 / 2）

赫连鸿海手中‘镇国宝剑’符文尽现，天地间的花草好似一下经历几度春秋，花开花败，落叶新芽，循环往复。

“不得不说你是老朽一生中遇到过最强的对手，就算四十年前那一剑也抵不过你手中之枪。老朽生平视天下苍生为蝼蚁，今日倒对你由衷钦佩。既然求剑，老朽愿请凌大将军一观。”

“天道无极剑·寂灭山河！！！”

‘镇国宝剑’一剑挥出，瞬间整座凌月城内外变得一片漆黑，所有的光线全被吸收，这一次的范围明显比对付薛若寒那次要大上十倍不止。所有人刹那间五感尽失，仿佛丢掉了三魂七魄，城内万千百姓成为了‘镇国宝剑’凝聚道力的源泉，草木尽皆凋零，城墙和地面冒出阵阵黑雾，死寂笼罩大地，素萤和凌绝虽然恢复知觉，但也因空间被封锁而动弹不得。

赫连鸿海化身黑影闪烁了几下又回到了原地，凌绝身后的凌月城众武将被全部割喉，鲜血在静止的空间里没有流出，只有被剑带出来的几个血滴悬在空中。五感的消失，让他们完全感受不到死亡的临近。

凌绝大骂一声“卑鄙！”，但声音在这片死寂的空间内无法传递，就连嘴型都没有动。赫连鸿海感觉到了凌绝内心的愤怒，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必须要让这位不可一世的战神在死之前感受到一切被毁的痛苦，只有这样才能挽回皇族的权威。

‘镇国宝剑’在凝聚过万千道力后，变得黑雾缭绕，赫连鸿海化身黑影一剑将凌绝的身体洞穿。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终身难忘，赫连鸿海在穿过凌绝的身体后黑色空间消失了！他来到了一片金黄色的沙漠当中，金沙之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长枪。回头一看凌月城也消失了，凌绝和身后的士兵都站在了一片沙丘之上。

赫连鸿海以为自己处在了幻境当中，可看到凌月城的武将一个个因咽喉破裂而倒在血泊当中，一切又是那样的真实。其他人也环顾四周有些茫然，有的人还用手捧起了地上的金沙，肌肤传来的触感和现实一样真切。只是金黄色的天空，和金黄色的沙地，以及到处插满的长枪，仿佛所处在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超越·枪之信仰·疆场再现！！！”

金沙现世，枪林如海，凌绝化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战神！

世人都只知道‘夜渊’封印了‘贯穿之力’，但都不清楚为什么‘夜渊’又名‘金色幻想’。虽然‘贯穿之力’有着必死一击的威能，但真正让这杆枪有着‘神兵’之称的其实是世人所不知的‘幻想投影’。

相传这把枪由天下历来使枪之人的‘信念’所化，手持‘夜渊’之人如果能够得到全部‘英魂’的认可，就能开启‘幻想投影’。当它的‘投影’被激活时，会出现一个埋葬了无数使枪之人的金色世界。他们生前使用过的枪全都会插在这金色沙海当中，每一粒金沙都是他们生前武学的沉淀，一起构筑成了这‘枪之领域’。当手持‘夜渊’之人站在这片领域当中，会获得无穷无尽的内力传导，成为这些死去之人的‘王’，可以调动这片世界中的一切，一直到‘投影’消失为止。

剧毒侵入五脏六腑的凌绝本来已经无法再接近赫连鸿海，这份‘投影’也就不能在他身边展开，如果远距离释放，在面对赫连鸿海这样的高手很有可能会在‘投影’形成前就避开。他需要一个时机，就是赫连鸿海主动贴近他且毫无防备的时机。他清楚赫连鸿海对自己闭关数十载修炼出来的‘天道无极剑·寂灭山河’无比自信，只有让他用出这一招才能等来这个时机。

‘金色幻想’展开的‘投影’是一片‘枪之领域’，在这里凌绝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内力，内力渗透每一粒金沙，每一杆长枪，甚至空气，让它们由影而拥有了各自的‘体’，使这片‘投影’出来的领域变得如同真实世界一般。

赫连鸿海想要再次使出‘寂灭山河’却发现在这片领域当中自己居然凝聚不了道力，他神色慌张的看着凌绝，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出现慌乱。

“凌绝，老朽从未听说，你凌家还有这等绝学。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连道力都被封禁。”

凌绝伸出‘夜渊’向上一抬，金沙之上所有的长枪全部悬空，每一杆长枪都有屡屡金光在流转，它们代表着主人生前对枪的‘信仰’。那些凌月城死去的武将，和天底下所有持枪之人，终有一天都会回到这里，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作战。

“国师，你是‘天圣教’古往今来第一位能将内息和道法融为一体之人，天地浩瀚，道无处不在，也让你的内力生生不息。不过你过度依赖万物之间的道力，忽略了肉体本身的强度，也终将成为你最大的弱点。在这片‘枪之领域’中只有不屈的‘信念’没有道力，你准备好迎接这全天下的长枪吧！”

凌绝长枪一挥，所有悬空的枪全部飞向金色的天空，犹如海水倒灌般倾泻而下，周围的金色沙海也化作杆杆长枪朝赫连鸿海刺来，就连他所站的地面都在不断冒出金枪，四周没有任何的躲避空间。

不能借助周围的天地道力，赫连鸿海只能用体内仅剩的内力先抵挡住脚下的长枪，再持剑格挡周围的。源源不断的长枪让他本就不强的体魄很快透支，才招架了一会，就被一杆长枪刺中了左臂，接着是右腿，胸口，各刺一枪。

赫连明宣想要冲过去救人，但被王乾拦下。

“三殿下，万万不可！”

就在赫连鸿海即将被万枪透体，生死道消之时，他放弃了抵挡。他手握剑鞘，用尽全身内力把左手的剑鞘插进了沙海，剑鞘上的七颗宝石一颗颗变灰，以剑鞘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血红色的气罩，把四周的长枪全部挡住。一股浓烈的血水从剑鞘喷出，冲天而上，顷刻间把整片天空染红，下坠的长枪被抵挡在了猩红之外。

红色天空里伸出了一条条带血的手臂，密密麻麻有数百万之多，全都在痛苦的挣扎着，想要逃离这片血色。手臂在不断的挣扎蠕动，仿佛来自地狱的血海被倒悬在天空，隐约间能听到来自地狱的哭喊。

“天道无极剑·道心种魔·恶念缠身！！！”

上空的血海开出了一道口子，一道血色瀑布倾泻而下，猩红色的血水带着无数挣扎的手臂和痛苦的呻吟浇灌在赫连鸿海身体上，他沐浴在了这尸山血海当中。

这些是‘镇国宝剑’在证道之路上屠杀的所有生灵，死后的怨念汇集成了这血色海洋，如今无数的怨念顺着血水爬满了赫连鸿海全身，怨念像一条条蚯蚓依附在他身上，不停的蠕动着，时不时还竖立起来，想要逃离。这些怨念所承载的所有冤屈和不甘都‘囚禁’在了赫连鸿海皮肤表面，它们化作了想要杀死周围一切的‘屠戮之力’。这些怨念填补了他肉体上的不足，让他在失去道力的情况下依然能靠肉体强度作战。

自诩‘天道’化身的赫连鸿海此刻成为了一具充满怨念且只知‘杀戮’的恶魔，‘镇国宝剑’也被怨念占满，符文全部暗淡，剑身变成了血红色。随着最后一滩血水流落，赫连鸿海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忘记了伤口，忘记了痛苦，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杀戮。

在场武力较差的人被震慑后瘫倒在地，武力较高的也被这冲天的怨念所牵绊，呆住原地无法动弹。凌绝已经顾不上内心的震惊，一枪朝血色气罩刺入。

“堂堂皇室，竟弄这些邪魔之道！”

血红色的气罩被长枪一枪刺破，在临近赫连鸿海时被血手抓住，凌绝调动身后七杆长枪持续突刺，虽然全部刺中，但完全刺不破赫连鸿海表面的那层‘怨念’外壳，只是将他连连击退。

在击退的间隙凌绝长枪一扫带动起漫天金沙，试图用金沙去消除他体表的‘怨念’。金沙附着在血色‘怨念’之上，两人继续缠斗，随着两人战斗的加剧，金沙越附越多，让赫连鸿海的步伐变得有些缓慢，如潮水般的金色长枪也在不断地穿刺，加上凌绝闪电般的进攻，‘怨念’在持续的被激化。

“昂！！！！”

随着一声妖兽般的怒吼，赫连鸿海全身爆发出血色光芒，疯狂的朝凌绝杀去。他的剑法变得异常迅速，每一剑都能搅动起漫天沙尘，无数的长枪被他击散，体表的‘怨念’像一条条蚯蚓一样钻入骨髓，不受控制的要杀光见到的一切生物。

疯狂，残暴，毫无意识，赫连鸿海想借助这些‘怨念’支撑到‘投影’结束，进攻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怨念’对凌绝进行了持续压制。只不过这种级别的速度在这‘枪之领域’当中完全是徒劳，凌绝在无穷无尽的内力加持下枪法速度之快连光都已经追不上。

凌绝在抵挡赫连鸿海疯狂进攻的同时，金沙中的长枪也在连续不断地朝赫连鸿海穿刺，这让他体表的‘怨念’一点点在消耗殆尽。无法借助天道之力的赫连鸿海光靠‘怨念’赋予的‘屠戮之力’终究还是无法在这‘枪之领域’和凌绝抗衡。

九条巨大的沙柱腾空而起，形成九道风暴，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无念之速·沙海沉戈！”

在金沙的遮掩下，凌绝光速般对着赫连鸿海来回穿刺，每一次都带动起一缕金沙附着在了赫连鸿海身上。这些附着在他身上的金沙受沙暴的影响在飞速流动，产生了巨大的撕扯力，很快就将赫连鸿海的‘怨念’外壳撕碎，凌绝趁机一枪刺穿了他的胸口，但刻意避开了心脏。本就重伤在身的赫连鸿海在失去‘怨念’外壳保护后，重重的跪倒在地，奄奄一息。

凌绝用枪尖托起了赫连鸿海即将低下的头颅，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了结赫连鸿海的性命时，他转头看了一眼沙丘上的‘素萤’和凌毅，以及那千千万万的凌月城百姓。他明白众人的期盼，只可惜体内的毒素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一旦这么做了，虽能杀了赫连鸿海，但在自己死后，武国的疯狂报复是当下的凌月城无法承受的。

他没有时间了，只能去赌一次，赌一次那虚无缥缈的可能。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放下了手中的长枪。

“国师，凌家从未有过反叛之心，只求能偏安一隅。我并非没有能力杀你，而是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杀你，我可以不去计较你对凌月城做过的一切。只要你答应以赫连世家的国运起誓，不再为难凌月城的百姓，我可以放你回武国。”

赫连鸿海擦干了嘴角的血迹，整理了一下面容，将镇国宝剑收剑入鞘横放在了地上，虽然此剑真正的能力还未施展，但他已经无力继续。

“凌绝，你何时变得如此天真，就算我发誓，你觉得有用吗？你凌家在凌月城乃至整个北境的声望，早已超越朝廷，即便你不想反叛，你能保证你凌家世世代代都不反叛吗？古往今来都只有成王败寇，你见过哪代帝王卧榻之侧允许他人酣睡。你动手吧，老朽能死在你的枪下也算不枉此生。但你要明白，我死之后你也守不住这凌月城。”

凌绝长叹了一口气，也许真的是自己太过于天真了，将死之人的病急乱投医终归是一场空。既然凌月城再无退路，那就只能在自己临死之前替凌月城除去这最大的障碍。

诺大的凌月城，已经无法承载凌绝一起启航了。一点寒芒闪过枪尖，直直的捅向赫连鸿海的心脏。

“不！不要！！”

一声呐喊打断了正要动手的凌绝，赫连明宣冲过来抱住了赫连鸿海。他内心的孤傲终究是没能克制住湿润的双眼，泪水打湿了那残破的道袍。在他心中赫连鸿海不仅仅是自己的师傅，更像是从小到大照顾他的爷爷。

“师傅，徒儿不要师傅死，徒儿可以没有皇位，可以失去天下，但唯独不能失去师傅。这群贱民想要活命，那就给他们活好了。我可以输，但输什么我都不能输掉师傅的性命！”

赫连鸿海想要说什么被他拦住，他拿开了凌绝的长枪，傲然的站了起来，眼泪熄灭不了他双眼的怒火。

“凌绝，不要以为你赢了，就可以冲我赫连世家发号施令，在这武国的天下，你们永远都是一群蜷缩在破砖烂瓦里的虫子。今日我可以放过城内的贱民，但并不代表你可以不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从今天起凌氏族人必须迁出凌月城，永世不得踏入半步。至于你？辱骂过我赫连世家的，不能存活于世！你自尽吧。”

面对这无礼的要求，若不是毒气攻心的凌绝，此刻早就把他碎尸万段，为凌月城死去的士兵，和倒在血泊中的众武将报仇。可现在的他即便选择了这么做也不过是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并不能拯救身后千千万万个家庭。赫连明宣虽然傲慢无礼，但也正是这份傲慢才让他的话语变得可信。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凌绝能为凌月城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他也曾想过委曲求全，苟且偷生，可武国皇室的秉性是不会去同情任何一个弱者，软弱只会让他们的杀戮变得更为兴奋。

凌绝将长枪抛至高空，划过了一段看似很短却无比漫长的道路来到凌毅身边。他背对着凌月城的众人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任何遗言。他的使命已经终止，新的道路只能由后人自己决定。

‘夜渊’的投影逐渐暗淡，凌月城又恢复到了原有的样貌。

凌绝站在他自幼生活的土地上，脑海里回忆起儿时和玩伴们打闹的场景，也是在这南门之外，玩了一身泥巴的他被父亲发现，拿着枝条狠狠地抽打。这一幕刚好被路过凌月城探亲的‘素萤’看见，满身的污泥和纯真的微笑撞到了一起，笑容仿佛跨过了时间的长河穿越到了现在，他的嘴角也跟着一起露出了笑容。

漫漫黄沙路，留不住他的脚印，终归是要被风吹散。

风卷尘烟抚青丝，凌云壮志随风逝。

英雄末路意难平，不负天下唯负卿。

一代战神凌绝，身死。

‘素萤’带着凌毅从城墙上俯冲而下，把凌绝搂在了怀里。她没有去哭泣，只是轻轻的帮凌绝合上了双眼，用另一只手持剑在地上一点点的翘着泥土。这是她和凌绝的约定，在他死后就将他葬在这南门之外的路上，不起坟堆，不要棺椁，他要让自己的血肉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任由进出凌月城的人们从他上面踏过。他要看着凌月城走向未来的每一个脚步，永远的守护这座城。

凌毅拿着父亲给他的枪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他已经从素萤口中知道了凌绝身中剧毒之事，之所以没有阻拦父亲，是他内心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父亲对待凌月城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如果换做是自己，也只会选择同样的路。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凌月城的安危，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赫连鸿海，他要去扛起父亲身上的重任。

凌庸一个人站在城楼上没有动，他不敢下去面对自己的侄儿和弟媳，更不敢去看死去的凌绝。此刻他才明白‘没有实力连谈判的资格都不会有’，朝廷不会和一个没有凌绝的凌月城妥协，接下来只会是任人宰割，他呆呆的站了一会就往府内走去，打算收拾行囊带着家人离开这里。

凌庸走后南城门塔楼内一个士兵正全身冒着冷汗，明明周围是那样的冷，但他全身依旧忍不住的冒汗，他的双腿被冰冻着跪倒在地，嘴巴也被冰封死，身后站着‘寒冰圣子’和‘沁幽公主’。

“想不到凌绝就这样死了，可惜没能死在我的冰剑之下。”

“你的仇人并不是凌绝，拿下整个武国，才是我们要做的。”

“那我们要下去把赫连鸿海杀了吗？”

“不必了，赫连鸿海还是留给凌家的小子去杀吧，凌绝虽然死了，但凌家的影响力在北境没有丢，这些复仇的火种迟早会跟武国拼个你死我活，到那时才是雪国真正的机会。”

“就他？有那个实力吗？”

“他现在是没有，所以我需要你一路去保护他。”

“我保护他？！我没有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

“怎么？这么快就要违抗我的命令了吗？”

“别的可以，保护他不行。”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光有武力，可不足以支撑起雪国的未来。”

塔楼内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之时，城内大量的百姓和士兵纷纷来到了凌绝身边，他们不敢相信心中举世无双的城主，突然就这么突然倒下了。看着眼前的数千‘金甲血骑’和躺在血泊中的凌月城众武将，所有的伤心都转化成了对赫连鸿海一行人的仇恨。

“少主，跟他们拼了。”

“是啊少主，我们要为城主和死去的弟兄报仇！”

“我就算不要这条老命，也要把他们撕下一块肉来！”

“少主，发话吧。”

“......”

凌毅横枪制止了他们，他想知道父亲在明明可以杀死赫连鸿海之时为什么放了他，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

赫连鸿海在赫连明宣的搀扶下起身，对着凌绝的尸体鞠了一躬，就连一向孤傲的赫连明宣也稍稍点头表示了一下，一脸谄媚的王乾从城内找了一顶新的轿子把赫连鸿海扶了上去。

赫连明宣转头骑在了血牙战马之上，战马发出阵阵撕吼。他勒住了马匹，用马鞭指着凌月城的百姓和凌氏族人。

“你们听着，你们胆大妄为击杀了数千御林军，公然反叛朝廷，其罪本应株连九族，但你们的城主用自己的性命保住了你们的狗命。本宫贵为皇族，自然不会失信于人。本宫承诺过他，不杀你们，但凌氏一族其罪难恕，凌氏族人必须迁出凌月城，将永世不得踏入凌月城半步。按我的指示，即刻分成十人一组迁移至武国指定区域。”

话音刚落，一时之间群情激奋，他们可不怕什么株连九族，在他们内心，是凌氏的世代经营才让凌月城有了今日的辉煌，让他们有了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现在朝廷却要赶出凌氏，这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做梦去吧，我们凌月城的人可不怕死，就算跟你们拼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会让你们赶走凌氏。”

“对！想要赶走凌氏除非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你把我们凌月城的人当什么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凌氏的帮衬下才有的，想要我的命可以，让凌氏走不行！”

“要战便战，少在这趾高气昂耀武扬武。”

“......”

这群百姓你一言我一句气得赫连明宣把手里的马鞭捏得粉碎，转手就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一群刁民，贱不容恕！机会是你们自己不要的，可别怪本宫违约。‘金甲血骑’何在！把这群刁民统统给我杀了！”

‘金甲血骑’整齐划一，列队准备冲锋，可就在这时前排的骑兵却一个个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双手捂住胸口，表情极度痛苦。身上的铠甲在一点点融化，脸上和身体也逐渐溃烂，在痛苦及绝望的呼喊下内脏全部化为流脓从口中呕吐了出来。

血牙战马也开始慢慢腐烂，地上出现了一滩滩血水烂肉。前排数百人的‘金甲血骑’在短短数秒内就像烂泥一样从头到脚坍塌，数百个烂肉堆一个连着一个在血水的混合下汇集成了糜烂的沼泽，把凌月城武将的尸体吞噬。

血水渗透过烂肉带着化为脓状物的内脏在缓缓流淌，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并且有逐步感染后排的迹象，吓得他们立即后撤。

“是腐尸毒！”

重伤的赫连鸿海想要阻止，但一切为时已晚。这种持续扩散的剧毒，没有武将驱散，对‘金甲血骑’来说是致命打击，撤得稍慢的后排也死伤了近千。就连赫连明宣体和王乾体内都开始不停翻涌，好在两人吃了‘天圣教’的‘道转乾坤丸’才恢复正常。

远处传来女子断断续续的阴笑，让人听着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天圣教’果然厉害，连老娘的‘腐尸毒’都能解。不过也算他俩命好，站在最里面没沾染到多少‘血雾’，要不然休想活命。‘大个子’，接下来交给你了。”

“好卑鄙的手段，竟在死人的气血里下毒。”王乾环顾四周想要找出声音来源。

原来就在‘蛮山’一锤把那名‘金甲血骑’锤成血雾之时，‘亲一酥’在那飘散的血雾里种下了‘腐尸毒’，那些沾染血雾的人不知不觉中已然中招。‘金甲血骑’虽然各个武艺高强，但在持久的战斗下，体内的毒素早已扩散到全身，发作起来才会如此恐怖。

大地一阵晃动，‘蛮山’重重的落在赫连鸿海身前，王乾和赫连明宣见到他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时候就他们三个，剩余的‘金甲血骑’又都中毒，完全不是‘蛮山’的对手。

两人正惊慌失措之时，地面又是一阵晃动，血牙战马的撕吼声传遍了整片大地。远处旌旗招展，为首一人身穿金色战甲，战甲表面纹有九条蛟龙纹，头上带着虎头发冠，獠牙交错。胯下的血牙战马也比寻常的要高大许多，用红白相间的甲胄包裹着马头，马匹一侧是一杆血红色的长枪散发着让人心悸的威势。在他身后跟着三万‘金甲血骑’，这三万人比起王乾带的那一万无论是气势上还是阵型上都要强出数倍，肃杀之气延伸至千米之外。

宇文跋，武国军中武力值的巅峰极境。这位曾让周边四十六国尽数拜服的最强男人，亲自领军来到了北境。北境的草木都似乎被他的气势所折服，全都压弯了下去。

军中强者从不屑于江湖排名，但他们的强大就如同那最高最大的山峰，压在武国的大地上震慑着四方人心。

王乾见到欣喜若狂，他率先喊道：“是宇文将军，殿下，是宇文将军！他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哈哈哈....”

‘蛮山’停住了脚步，‘亲一酥’靠了过来拦下他。

“既然这位来了，我们就撤吧，这位可不见得比赫连鸿海好对付。”

‘蛮山’敲击了一下双锤，还想过去给这宇文将军砸上两锤，但被‘亲一酥’强行拉走。

赫连明宣和王乾带着重伤的赫连鸿海绕过烂肉‘沼泽’迎了上去，毕竟现在的他还只是皇子，而大将军‘宇文跋’却是武帝最得力的战将，地位仅次于国师，即便是皇子也不敢怠慢。

宇文跋看着满地的烂肉，眼神仿佛要杀了马下的王乾。

“废物！这一万人让你带出来就成了这？要不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真想一枪了结了你。”

王乾被吓得完全不敢说话，他这个御林军副统领的职位，的确是得益于自己是皇后的侄儿关系，要不是他姓王，估计连御林军选拔都过不了。

教训完王乾，‘宇文跋’才不紧不慢的下马走到赫连明宣面前，简单行了个礼。没等赫连明宣说话，他就绕到了赫连鸿海边上。

在他心中这些皇亲国戚都是武国的蛀虫，就算是皇子他也没有什么好的脸色。他一生中只效忠武帝一人，赫连鸿海也仅是靠超高的武学成就让他有那么些敬意。

“国师情况如何？”

“放心，老朽还死不了。”

“那国师回府安心养伤，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赫连鸿海咳嗽了几声，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宇文将军突然来这凌月城，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宇文跋拿出了武帝的圣旨，将它交给了国师。

“圣上接到准确消息，‘寒冰圣子’已经降世，他让你们带回凌绝后，由我来换防凌月城，这是换防的圣旨。”

赫连明宣从国师手里拿过圣旨一看，他不敢相信‘寒冰圣子’真的提前降世了。这样说来凌绝就并非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十几万大军顷刻间被覆灭，一想到这他的神情都有些呆愣。

他虽然听说过‘寒冰圣子’的事迹，但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强到这种程度，十几万凌家军，那可是仅次于‘金甲血骑’的存在，竟然毫无反抗的就全死了。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师傅的武功已经是天下无敌，而这一次却输在了凌绝手上，那当年把凌绝逼入绝境的该是怎样的存在。

他忽然感觉皇权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好像也有了些许动摇。也许过去自己忽视武学上的历练是错的，武道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巅峰。

他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想起自己还没办完的事情。

“宇文将军，凌绝已经死了。凌月城的那些武将也都被师傅处理了，城内只剩下不到十万的凌家军，凌月城已经收归朝廷所有，宇文将军安心进城即可。不过有一件小事还得劳烦将军，凌绝死前我曾承诺他不杀城内百姓，凌氏一族也仅是流放边陲，还望将军能替我处理了。”

宇文跋停顿了一下，又很自然的转身。

他印象中赫连鸿海还没有强到能击杀凌绝的地步，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他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无妨，殿下。”

说完就起身上马，准备去安抚一下凌月城愤怒的百姓。

王乾和赫连明宣互相对视了一眼，王乾心领神会，战战兢兢的说道：

“额....宇文将军....就这么走了吗？刚刚还有个壮汉想要杀我们呢，国师又身受重伤，我们回去这一路可不安全啊。”

宇文跋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王乾。

“‘天圣教’大长老‘赫连东苍’率两千多名精英弟子正往这边赶来，够保护你这个废物了吗？”

话语很是难听，但王乾也只能低着头说“是...是...”，一旁的赫连明宣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骂王乾，还是在骂自己。心中有气，却也不好发作。

“既然如此，那一切就有劳宇文将军了。”

宇文跋踢了一下马肚子，带领几名亲卫朝凌月城的百姓走去，让三万‘金甲血骑’原地待命。

宇文跋看着一个个打算跟自己拼命的凌月城百姓，他翻身下马，把枪插在了地上。

“各位，我宇文跋今日只是奉武帝之命，前来驻防凌月城，并不想与各位为敌，你们都回去吧，凌氏也不用走了，你们依然可以住在凌月城。”

见百姓们依旧不为所动，宇文跋又走到了凌绝的尸体旁，深深的鞠了一躬。看到他嘴角流着黑色的血液及胸口那腐烂的伤势，心中已然明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以赫连鸿海的武功，怎么会杀死凌将军。说起来凌将军也算是我的恩师了，当年还指点过我‘六式’的要领，想不到竟会以这种方式离世。”

宇文跋单膝跪地给凌绝磕了个头，起身对凌家母子说道：

“凌公子，凌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我今日来没有恶意，更不想兵戈相向。你们还是让那些百姓撤了吧，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凌毅看了一眼身前这位身穿金甲蛟龙纹的男人，父亲曾跟他提起过，当今世上能仅靠‘六式’达到武道巅峰的，他是第一位。虽然都说赫连鸿海是天下第一，但真要跟这个男人相比，也未必能强到哪去。以宇文跋的武功，要灭掉现在的凌月城太简单了，完全没有必要跟他玩什么心计。

用赫连鸿海的命换这满城百姓的命也是父亲的遗愿，为了避免更多的人流血凌毅选择相信了他。

他回头转向人群，每个人的眼神都在等待着他的命令。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结果，但凌月城确实已经是穷途末路，再也经不起任何动荡了。他停顿了片刻，高声呼喊。

“战争结束了！大家不必再做无谓牺牲，都回家去吧。这不是退缩，更不是懦弱，而是给凌月城留下最后的希望，这也是城主的遗愿。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孩子们还在等着父亲回家，妻子也在期盼自己的丈夫能平安归来。宇文将军为人刚正不阿，并非那些朝廷的鹰犬，他不会去欺压任何一个百姓，你们可以像相信城主一样去相信他。只要你们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凌月城就不会亡，请带着这份信念活下去吧！”

凌毅的话语在众人耳边回荡，虽然很不情愿，但他们确实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对付朝廷，这是现实。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去改变，陆陆续续有人放下了武器，一部分人开始帮助‘素萤’挖坑。

“我们先让城主入土为安吧。”

在众人的合力下，凌绝被安葬在了这南门之外。

宇文跋隔空取出红色长枪，一枪‘刺’入了地面，地面瞬间裂开出一道几千米长的口子，里面红光乍现，接着一个上‘挑’，数千平方的土地被直接掀翻，把那一堆‘血肉沼泽’盖在了地底。

“不要让这些污秽之物影响凌城主安息。”

这看似简单的两招把在场的人都看呆住，这是什么样的力量能把‘六式’练到这种程度。好在凌家军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没有被当场震慑住。在他们心中再厉害的人也比不过城主。

所有人齐齐下跪拜别凌绝，带着满腔的悲愤，往城内走去。

塔楼上的‘寒冰圣子’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武国又出了这样的人物，武功还算勉强过得去，只可惜了，让他守凌月城注定是要死在本座手里。”

沁幽撇了他一眼，有些无语。

“吹牛，这人的武功可不比赫连鸿海差。”

寒冰圣子被沁幽这么一说，想笑又强装镇定。

“小姑娘不要总是用这种眼神看人，能让本座出手，那已经是看得起他。”

在凌家军和凌月城百姓回城后，宇文跋走到了凌毅面前。

“凌公子，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说明白了，凌氏其他人可以继续待在凌月城，唯独你不行。以我对圣上的了解，他不可能会放任你就这么活着，你待在凌月城只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还没等凌毅回话，‘素萤’起身接过阿四递来的背包挂在了凌毅身上。

“多谢宇文将军提醒，宇文将军为凌月城做的已经够多了，你说的这些夫君生前已有安排，我们会即刻动身。”

“既然如此，那凌夫人一路珍重。”宇文跋告别了‘素萤’，骑上血牙战马率领大军进城。

空荡荡的南门外，只剩下‘素萤’，凌毅，阿四，和贴身丫鬟‘小蝶’四人。

“夫人，我们准备去哪。”小蝶忍不住发问。

素萤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凌月城。

“‘虚空剑宗’”

四人骑马沿着小路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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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国北境。

一处荒原。

赫连明宣一行人由于赫连鸿海的伤势只能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王乾还在抱怨着没能得到素萤。

“可惜了这凌家娘子，殿下，我现在是睡也睡不好。”

赫连明宣拿着马鞭狠狠地抽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