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迷宫10(1 / 2)

我去外面上了门板,关门打烊。然后随着我爹和尤一刀进到里院。

原本有花有草的庭院早已被我娘的“勤劳双手生产自救运动”搞得面目全非。

花草全拔了,铺上了方砖地。果树被砍了树枝,留下光秃秃的树干,纵横交错搭满晾衣绳,在空中结成一张蜘蛛网。晾衣绳上挂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布料。密密匝匝。犹如戏台上两军交战旌旗招展。

尤一刀仿佛钻进迷宫,只觉得在布料围成的八卦阵里钻进钻出,直走得大汗淋漓。他气喘吁吁地说道:“一笔兄,你这个布料迷魂阵好似天罗地网。什么鬼来了也得迷路。没有鬼来找你聊天你怨谁呢?难怪你的鬼故事书写不出来。”

“鬼故事书?你不提我都忘记了。我虽然没写成鬼故事书,但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鬼故事。哈哈。书还是等着以后让我儿子写吧。”我爹哈哈大笑道。

尤一刀回头看我一眼,附和道:“嗯。我看行。你儿子是个编鬼故事的天才。刚才路上给我讲了八鬼过街的故事。把你我都编排进去了。你是第七鬼。我是第八鬼。我简直听得入了迷!”

“哦?真的么?儿子?我是你故事里的第七鬼?”我爹停下脚步问道。

“他开玩笑的。我哪敢说你是第七鬼?”我矢口否认。

我爹若有所思地说道:“就像哲学家李奶奶说的那样,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你爹虽然没有写鬼故事的天分,但是歪打正着把自己活成了第七鬼。正好给你当素材!岂不是天意么?命中注定,该你写这本鬼故事书。”

嗡的一声。我感觉脑子里有根琴弦,被我爹这句话弹了一下。震得我头皮发麻,浑身打个激灵。

仿佛一缕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射进来,照耀我的脑海一片光明。

这些年我总觉得自己生活在一口枯井里,抬头看不见光,低头看不见底。我并不是不能忍苦和累,我只是担心未来。难道生活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活着吗?这样活着与一条鲶鱼有何分别?总该有点什么别的东西吧?我应该和别人不一样的。必须的。否则的话,我脸上的十二颗大麻子不是白长了么?

写鬼故事书!完成我爹没有做完的事情。

这个想法让我浑身激动起来。如同我已经找到了个三花宝藏,得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作为奖赏,还娶了盈儿做老婆。

我们三个走进里院厅堂。

“儿子,你长大了。以后的事情要靠你做了。”我爹搂着我的肩膀说道,“去,把你娘喊来,咱们一起商议。”

我于是去我娘屋里喊她。告诉她沧州尤一刀来了。现在厅堂。有事请她过去商议。

我娘闻言并没有吃惊,神情淡定,似乎早知道尤一刀要来似的。

她偏过头对我说:“晓得了。我马上过去。没你的事了。你回茶楼吧。”

我站在原地不动,回答:“我爹说让我一起商议。”

“哦?为啥?”我娘瞪大眼睛望着我。

“他说我长大了。以后家里的事情要靠我做哩。”我咽了口吐沫说道。

“嗬!你长大了?”我娘仔仔细细地端详我,仿佛她才发现我似的,“嗯,是长大了。了不起!”

她的眼睛里放出一种异样的光芒,我以前从未见过的。充满温柔,还有一丝骄傲。那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好。咱们一起过去吧。”

她立起身来,和我一起去了厅堂。

大家见面寒暄。我娘和尤一刀显得很熟络,好像久违的亲人一般。

我爹招呼大家在八仙桌旁坐下。我去沏了一壶茶,端来放在桌上,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

我娘关切地问道:“老尤,你的脸和腿咋回事?”

“我的脸和腿,真是一言难尽。咱们就先从这个说起吧。”

尤一刀喝口茶,慢条斯理地讲述了他的遭遇:

自从前清朝完蛋以后,皇帝没有了,太监没有了,尤家祖祖辈辈的净身生意也没有了。好在尤氏那把刀不光能给太监净身,还可以做些外科手术。比如截肢、切肿瘤什么的。医馆继续营业,勉强维持。

做外科手术的病人不多,生意冷清。一个人应付的过来。尤一刀于是辞退了医馆的坐堂大夫和伙计,让儿子尤子惠做助手,借此机会将尤家祖传的医术和刀法传授给他。父子同心同德,其乐融融,虽然赚钱不多,一家人的日子却过得很安逸。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正如哲学家李奶奶所言,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就在几年前,意外从天而降。

那年冬天,天气特别冷。连下了一礼拜的大雪。天地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铺天盖地,连路都看不见了,哪里还会有人来医馆看病呢?

尤一刀让儿子留在家里。他自己仅仅是出于习惯,每天踏着膝盖深的大雪,去医馆走一遭转一圈。医馆里空空荡荡,难得的清净时光。他一个人呆坐一会儿,闭目冥想从前的往事。天籁寂静,万物无声。往事犹如大梦一场,令他唏嘘不已。 这一日,坐着坐着,突然刮起了大风,吹得门窗噼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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