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梦魂穿（2 / 2）
七色鹿也许是被永晓盯得发毛了，也许就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四蹄蹬地，在树林里穿梭。
永晓在七色鹿后边跑，倒也勉强能跟上。七色鹿不时回头看，发现永晓离得远了，就停下来等等。
永晓有个直觉，这神鹿也许想帮他走出这林子。
跑了有一段时间，七色鹿再一回头想找到永晓的身影，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大祭司，抓到一个小毛孩子，请您发落。”
一个华服男子恭敬地向另一个人禀报，那个大祭司明显是这里几个人的头头，身上的衣服做工更细致、用料更讲究。
只见说话的男子手里正抓着一个人，赫然是永晓。永晓被绑得结结实实，好不狼狈。
“带上他一起，再让他们观想一次圣经。这次来点狠的，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是，大祭司。”
下属随手一丢，永晓便落到一群孩子中央。这些孩子与永晓年纪相仿，也同永晓一样，赤条条的，均是被捆了手脚。
永晓双手被反捆紧贴着后背，瘫坐在草地上。知道眼下正是危机时刻，四处打量，渴望寻求一个脱身之法。
一个面黄肌瘦、下巴上长有一小撮胡子的男孩眼睛瞥向费永晓，逐渐眯成一条缝，他那稚嫩的脸上显出凝重又带些狡诈的表情来。
其余的十多个小孩无不是灰头土脸，一个个没精打采，就像长了毛的烂面包，又像软塌塌的大肉虫。
大祭司捧了本金封玉页的书来，封面上并没有图，只写着“圣经”的烫金字样。
“都起来，都起来！”嘴上说着，抬腿就把一个男孩踹得趔趄。那男孩吃痛，发了疯一样撞向大祭司。大祭司一声冷哼，向旁边几个华服男子示意。
只见一个华服男子凭空变出一本圣经来，虽不如大祭司手里那本华丽，却也颇为奇异。
听不见那男子口中嘀咕什么，一道通红的光落在男孩身上，待光散去，只留下一片焦土和半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个过程实在太短，以至于那个孩子到死也没有痛叫出声。
于永晓而言，这是来到异界后的又一次震撼。
再重新审视四周，草叶上未干的血迹、树根旁的残肢、眼神空洞麻木的同龄人，这一切都将他世界观轰得粉碎。不知不觉间，全新的世界观正在他心底建立。
“伟大的神啊，虔诚的信徒向您祷告。您将光明赐给世间，救助一切苦难。请看看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赐给他们新的家园。”
焦尸被塞进树洞，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就像一切都未发生一样，除了地面上焦黑的印痕。
大祭司手捧圣经，闭上双眼，正是一个崇尚光明的虔诚信徒。圣经从大祭司手上自动飘起，霎时间金光大作，将所有孩子笼罩进来。
睁眼闭眼间，永晓已不再原地，周围是光的海洋，仿佛正身处母亲的怀抱，震颤的心灵得到短暂的慰藉。
“这是哪里？我回去了吗？我回家了吗？”
和煦阳光中，永晓微眯着眼睛，仿佛整个身子都飘在空中，好不闲适。
隐约间，永晓透过微眯着的眼缝，仿佛看到一个人影，耳边传来神圣而空灵的声音：“孩子，你是光明的化身，光明是你的血肉，你是我的使者，我是你的来世……”
“你是谁？”
永晓嘴唇微动，眼皮竭力打开，却见不到什么人影，耳畔得话语也记不太清了。周围的柔光渐渐散去，现实重新上台，永晓的理智这才回归。
猛一睁眼，只觉浑身上下疼痛难忍，不断有惨嚎声从周围传来。再一看，怪不得浑身刺痛，一个华服男子拿着一个中空的圆柱形状的东西，在永晓后背上比划。
这东西落在皮肤上，只轻轻一划，一块皮轻松撕扯下来；再一划，一块肉自然脱落；又一划，森白的骨头便暴露在空气当中。
永晓之前，已有五六个不成人样的尸骨。只见白森森的骨头，上面零星带着碎肉，连同五脏一起，飘荡在血海当中。
永晓之后，是排队待宰的肥猪，哼唧声震得人心烦。
永晓哪里是不畏死的勇士，活像个鞋底上随意碾死的蚂蚁，又像个被玩坏的布娃娃，周围尽是散碎的破布和漏出来的棉花。
柔光又起，将永晓轻轻托起，将他织成一个光作的茧。恍惚中又看见了同学们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嬉笑的场景。“我要死了吗？我能回家了吗？”
多少年之后，永晓已披上了更华丽千倍百倍的服饰，再想起今天的经历，他这样写道：
“我没死，我侥幸活了下来。我后背上的伤已经愈合，只是留下了四条抚不平的疤，就像是四辆摩托在沙地里驶过，留下深深的坑。用大祭司的话说，是神赐予了我新生，他这话没错，不过当时我只以为，他们所供奉的是从光明里走出的魔神。”
“恭喜你啊，你己经通过测试，这本圣经送给你，从此你就是一名光明教会的牧师学徒了。我是顾一服，你可以叫我大祭司，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带你回教会。”
背上的疼痛已然习惯，和善的人言成为陌生。顾一服的话落在永晓的耳朵里，只是嗡嗡的鸣声，此时的永晓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亦听不懂人言。
看着顾一服在微光中嘴唇一开一合，永晓僵硬地抬起头。
“我不用死了吗？”
眼前世界逐渐清晰，顾一服的言语又至：“是神赐予了你新生。”
痛苦的嚎叫声闯进永晓刚长好的耳朵里，但他不敢回头看，只要想到背后是怎样的情景浑身就不住地打颤。
他接过了顾一服手中的圣经，不敢再说别的话。圣经落在永晓的手中，逐渐消失，隐没在他的身体里。
残酷的刑罚仍在继续，嚎叫愈发尖利，永晓背对着，低垂着头，没有说一句话。此时的一分一秒与他仿佛是一个世纪。
痴傻间，“轰隆隆”的巨响猛然从远处传来，教会的人全都愕然向那个方向望去。声音愈发地响，大地也在颤抖，孩童的痛苦哀鸣被暂时掩盖。
顾一服极目远眺，凝重道：“这是…癫虎出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