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圣体有恙18(2 / 2)

成昭更换了常服,走出暗室,离开了承华殿,并吩咐绿柳传令西陵昡进宫。

凌王府。

午后,西陵昡卧在廊下躺椅中看书。申严飞和赵怡走了过来,西陵昡起身行礼:“见过二位叔伯。”

申严飞连忙摆手说:“怡兄和我是先宣凌王的部下,如今您已经袭爵,就是我们的凌王,我们怎可受您行礼?”

西陵昡谦逊说:“礼部尚未正式册封,侄儿不敢称凌王,二位叔伯不妨喊我少陵王或者少主吧。二位叔伯与我父亲有过命的交情,一直忠心耿耿为父亲做事,受侄儿一拜也是应该的。现下凌王府人丁单薄,朝廷局势尚不稳定,侄儿还请两位叔伯替父亲和侄儿守护凌王府,侄儿少不更事,还需两位叔伯教导。”

申严飞和赵怡点点头,申严飞说:“先宣凌王救过我和怡兄的性命,对我们二人有知遇之恩,我们定然效忠先宣凌王,效忠少主,誓死守护凌王府。”

赵怡也附声说:“严兄之意正是我赵怡的心意,少主放心,我们会守护少主和凌王府。”

赵怡说完,申严飞又说道:“少主,天一书院门主司云鹤传来消息,说似乎探查到二少爷的下落,二少爷当日落下山崖,险些坠入云江,但被一个身影掳走了,不过那个身影动作飞快,暂时还没有查到是谁,是正是邪也不确定,鹤兄还在派人探查。”

西陵昡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很快又暗淡下去,他低头沉思,细细分析道:“如果此人要取阿晟性命,那么阿晟坠崖,他便不会出手相救。如果他挽救阿晟性命是为了以阿晟性命相要挟,另有所图,那么这些时日过去,他应该会知会凌王府以谋取他的利益。这些时日一直没有动静,我想他对阿晟应该没有太大威胁。又或许,他虽需要挟制阿晟,但需求并不在凌王府……”

如果需求不在凌王府,那便有些可怕了,西陵昡不敢细想,他尽量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继续说:“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救下阿晟,总之,还是有劳司门主继续查探阿晟的下落,若有需要,我凌王府一定倾尽全力相助,拜托了,二位叔伯。”

申严飞和赵怡应允退下。

这时家丁来报,说内侍官上门宣旨,西陵昡急匆匆前往正厅接旨,随后不多时便进宫了。

成昭歪坐在榻上看书,西陵昡进殿向成昭行礼。

成昭看着西陵昡身着单薄长衫,关切地说:“三月尚在春寒,你穿得如此单薄,小心着凉。”

成昭话语温柔,不似前几日朝堂之上威风赫赫一般,她的声音轻轻击入西陵昡内心。她不是别人,她是站在父亲心尖上的人,她有哪般好,能让父亲用尽一生拿命来守护?西陵昡在心里时常问自己。

此刻不容他失神,他回答道:“冷能让人清醒。”

成昭被西陵昡的话给逗笑了:“讲话这么板正,行为如此老套,失去了很多属于你这个年纪应有的趣味,小心是故作老成。”

西陵昡清秀的脸庞上悄悄闪过细微尴尬。

成昭见西陵昡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吩咐侍女:“你去小厨房,端点吃食来,什么枣栗糕,桃花酥的都行,记得再温一壶奶酒。”

侍女退下,西陵昡抬头望着榻上的成昭,姿态慵懒,此刻全无太皇太后威严,他又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不知太皇太后召微臣前来,有何时吩咐?”

成昭仍然歪坐在榻上,悠悠然讲道:“时下朝局不稳,我需要你做三件事情。第一件事,城防营必须继续扩兵,不仅是兵士数量增加,还要增加增加弓箭手。听闻江湖上有一种新制的弓弩,连发极快,你查探一下,看是否适合士兵规模化使用。扩军之事不宜声张,需要你不动声色秘密进行,不要行兵部流程,所需军费暂时由我宫里私下来出。”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朝廷安危系在军事之上,加强军事力量是重中之重,西陵昡心中赞同,不想太皇太后竟然连江湖传闻中新制的弓弩都知道,看来她确实是手眼通天。他心中警觉,亦是佩服,毕恭毕敬回答说:“太皇太后英明,微臣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成昭继续说:“第二件事,暗中培养一批武功高强的女官,调查清楚身份,筛选合适的人入宫在我身侧侍奉,行暗卫之责,听我调遣,另外,凌王府仍然需要培植新的暗卫实力,若宫内有不测,便在宫外做接应,以保无虞。”

西陵昡心想,这不是什么难事,他点头回答:“是,太皇太后。”

还剩第三件事,西陵昡心里正在暗暗猜测,不曾想成昭一番话,直接让他傻了眼。

成昭稍作停顿,说出了第三件事:“我打算让你做辅政王。”

西陵昡大惊,忙跪在地上:“太皇太后不可,此举过于抬举微臣,必遭朝臣非议,折煞微臣了。”

“你年纪轻轻出任辅政王,朝臣当然会非议,会指责哀家行事荒诞,还不知道尚书令要集结多少朝臣,轮番奏议反对。但这荒诞背后,却是权力之争,哀家辅佐皇帝,代行皇帝权力,若哀家说得不算,那便是天子无权威,这天下倒不如拱手让给他们罢!如今哀家所为皆为皇室宗亲谋划,绝不容他们置喙,若是此时争不过,以后更是举步维艰。”

西陵昡却仍然惶恐不安,看着他强装镇定实则慌张的样子,成昭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就是年纪还小呀,老成持重只是表面,内里仍然有些许孩子气,容易慌慌张张。

但成昭面色依旧淡定,她语气淡淡,继续说道:“争,也要争得合理,若你只是骄奢淫逸、游手好闲的宗室子弟,哀家又怎么争得过季延他们?你随你父亲,孝悌忠信,人品贵重,哀家自然选择你,抬举你,谁反对都没有用。”

“不过,哀家也不是平白无故抬举你,你也知道新帝年幼,眼下朝局动荡,辅政王职位空虚,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哀家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这个位置,你父亲入皇陵,回归皇子身份,为你铺路只是第一步。哀家要做的,就是打破从王从日的脉系划分,从王从日又有什么区别?眼下从王一脉子嗣凋灵,从日一辈又总被汉臣打压,哀家自然要改变这一局面,团结皇室宗亲才是最要紧的事。”

还以为让父亲入皇陵只是太皇太后的私心之举,此时西陵昡深觉自己内心肤浅。

“只是你目前军功尚浅,所以你必须做出一番成绩,让这帮老臣心服口服。诸侯王势力要削弱,这帮冥顽不灵的老臣也要换,朝内格局势必要重新修正,你是西陵珒的长子,现在又承袭了爵位,从一开始就身处漩涡中心了,你没得选择。”

西陵昡仔细思考着成昭这番话,低头不语。

成昭接着说:“辅政王的身份,并不会立刻就给你,否则朝局就真的要翻了天了。必须要等你军功卓越,手握兵权之时才能给你辅政王的身份,堵住外人的嘴。”

西陵昡思路渐渐清晰起来,他不由得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若微臣手握军权,不日朝内便会有所传言,挑拨微臣与圣上的关系,毕竟,自古以来,帝王和辅政王之间,就恩怨不断。您不担心假以时日,微臣权势滔天吗?到那时您又会如何布局?相比选立一位辅政王,您亲自掌权不是更好吗?”

成昭对西陵昡的一番话颇有赞许,不过她解释说:“琅儿太小。在他亲政以前,都需要你的帮助。我自然是要掌权的,可让你辅政更重要,不只是因为你人在宫外,要在宫外做我的眼睛,更有一点,你是西陵珒的儿子,我只信任你。”

“我和你一起度过眼下的危机才是当务之急。至于以后,你会不会与琅儿争权,也是以后的事情,可以未雨绸缪,但也不要为尚未发生的事情忧虑过多。”

成昭叹了一口气,语气似有一丝悲哀,继续说道:“如果那一天出现了,哀家也接受。在哀家眼里,都是太祖血脉,只要一心为国为民,谁称帝我都能承认。不过,只一点,琅儿是我瑜儿唯一的骨血,谁若伤他性命,我势必与他拼命。”

西陵昡低下头,言语间有些愧疚:“请恕微臣无礼。”

成昭看着眼前的西陵昡,想起了西陵瑜。西陵瑜虽年岁比西陵昡大几岁,性格却不像哥哥,打小就被成昭严厉管教,性格温良柔软,似乎少了西陵昡的勇武果敢。想到自己曾经对西陵瑜如此严厉,逼迫他读书习武,修习治国之道,竟然生出一丝悔意。

眼前的西陵昡,倒是和西陵珒好像,不只是深邃睿智的眼眸像极了他的父亲,连模样和性格也越发相似了,假如她和西陵珒有孩子,是否也像西陵昡这般意气风发?

见成昭不说话,西陵昡抬起头看向成昭,只见一丝落寞在成昭眼睛里一闪而过,随后又消失不见。成昭垂下眼,避开了西陵昡的眼神,她语气又淡淡道:“无妨,我吩咐你的事情,你务必做好。”

西陵昡神色倒也认真起来,他跪地叩首,语气中透着坚定:“微臣一定不辜负太皇太后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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