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矿场(1 / 2)

晚上八点,文山县公安局的办公楼依旧灯火通明,徐建国坐在办公桌前并没有要下班的意思,由于最近暴力案件的增多,警察的工作也受到了牵连,报案数和破案率的指数都双双狂飙,不过一个是往上,一个却是往下。为了缓解工作上的压力,督办暴力案件的同事在办公室里聊起了八卦。

“刘黑子都进去了,怎么这种暴力案件还是没完没了。”跟踪暴力案件的龚宇警官带有抱怨的语气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刘黑子进去了,还有张黑子,李黑子冒出来。”另一名同事的话里有话。

刘黑子本名叫刘慕兵,徐建国也有所耳闻,是文山当地有名的地痞流氓,十八岁时出去磨炼了几年后,便回到了老家文山的回龙沟。刘慕兵从小家里很穷,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但回来后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心狠手辣,多次与文山县的一些小混混发生打架斗殴事件,进进出出,已经成了文山县公安局的常客,后来慢慢发展成了一个小团伙,所以在文山县一提到刘黑子,基本上家喻户晓。

“听说刘黑子这次之所以被抓进去,和前段时间刚刚被抓的程文贵脱不了干系。”

“是嘛!”一旁的同事半信半疑。

“没看出来吧!”

“程文贵两道通吃,他帮刘黑子拿到了回龙沟煤矿的采矿权,而刘黑子在后面替他做事,贪污了足足有三百多万呢。”八卦的同事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我也是听朋友说的,虽然现在还属于涉密阶段,不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徐建国一听到回龙沟煤矿也成功被勾起了兴趣。

“三百多万?”徐建国心里盘算着现在的煤价。

“当然不仅仅是通过煤。”八卦的同事开始故弄玄虚。

“听说程文贵还拿了城建集团不少钱。”

“城建集团?这和回龙沟煤矿有什么关系?”徐建国也上前搭话。

“他们做的确实很隐秘!”

“听说城建集团为了拿到回龙沟镇的道路改造项目,花了高于市场价好几倍的价格去买回龙沟煤矿的煤,而偏偏这个项目是城建集团中标了,据招标书上显示这个改造项目总投资超过一个亿。”八卦的同事说的很起劲。

“很玄妙啊!”一旁的同事也开始添油加醋。

由于文山县煤炭产业的进一步被挖掘,如何将藏在地下的煤炭运出去,便成了政府首要解决的问题,要想富,先修路,徐建国不禁想起前段时间当地居民对于工程队半夜修路发出噪音的扰民投诉。当然,更没想到的是这里面手段这么隐秘。

“这不明摆着给刘黑子送钱嘛!”

“刘黑子算什么东西,只会打打杀杀,还不是冲着有权有势的程文贵!”一旁的同事补充道。

“不过,还真是佩服纪委的同事,藏的这么深的案子都能被揪出来!”

“好像是程文贵被做了局!”八卦的同事再次压低了声音。

“做了局!”徐建国有些惊讶!

“谁做了局啊!”听声音就知道是大队长曹运东,两手提着塑料袋,悄无声息的便推开了门。

“小宇啊,没有确定的事可别瞎传!要注意影响!”曹运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老大,您放心,我们只是在办公室闲聊聊而已。”

“那也不行!”曹运东表情严肃,随后便缓和了下来。

“看你们最近这么辛苦,给你们带了点夜宵!”曹运东将手提的塑料袋放在桌上。

“谢谢老大!”

“是周记的鸡肉汤圆啊!”龚宇率先上手,其他同事也紧随其后,很快,办公室里便飘满了汤圆的香味。

“怎么样?有头绪嘛!”曹运东问。

徐建国摇了摇头,吃起了碗里的汤圆。

“不过,如果陈志明真的遇害了,我觉得凶手不像是英莲和他的情夫。”

“哦,有什么依据?”

“暂时还没有,只是从和他们接触的语气、神态、表情给我的感觉!”

“这可不能作为证据!说不定他们在你面前表演呢!”曹运东笑了笑。

“我当然知道!”

“你这样很危险,先入为主很容易产生冤案!”曹运东像老师叮嘱学生经常犯错的题目一样苦口婆心。

“不会的!您就放心吧!”徐建国将双手搭在曹运东的肩上,把他推向了一旁正在吃汤圆的龚宇,原因是不想听他再继续唠叨,心里想着:“如果有更多的证据链,也不用在这里反复的琢磨和推敲。”

徐建国嘴里继续咀嚼着鸡肉汤圆,软糯的外皮包裹着咸口的鸡肉馅,吃多了也不会让人觉得腻。

夜幕下的公安局办公大楼依旧灯火通明,从远处看,灯光时明时灭,就像无数双眼睛在漆黑的夜色里挣扎。

徐建国并不想关上车窗,六月的天气,空气燥热,但在气流的作用下,从车窗外吹进来的却是阵阵凉风,原本让人觉的心旷神怡。但车窗外煤灰弥散的严重程度令人乍舌,空气中飘散着细小的颗粒,使得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回龙沟镇的上空仿佛被笼罩了一层黑纱,通往回龙沟镇的盘山公路上停着密密麻麻的拉煤货车。忽然,在急弯处一辆对向借道驶来的拉煤车差点撞上了赵维民驾驶的警车。

”半年前还冷冷清清,回龙沟现在变化可真大啊!“坐在后排的龚宇警官感慨道。

”半年前你就来过?“徐建国问道。

”都是为了一些打架斗狠的案件。“龚宇苦笑道。

“不要命了啊!”赵维民不停的狂按喇叭,破口大骂道。

“这些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赚钱。”徐建国缓缓关上车窗,紧张的注视着前方飕飕而过的拉煤车。好不容易到了回龙沟煤矿的办公区,说是办公区其实就是在山坡上建起的一排低矮平房,平房的墙上用鲜艳的红油漆写着:“安全生产大于天”七个大字。

“龚警官,麻烦您又过来啦!”或许是远远的看到了警车,一个看起来很精干的男人看见龚宇下车,赶忙便迎了上来,站在男人身后的像是他的小弟,从面相看很有特点,兔唇,脸上还有两道疤,仔细打量左手的拇指还是多指。

“不简单啊,现在这回龙沟煤矿是你在经营啊?”龚宇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算是吧,不过这都是托您的福。”

一旁的徐建国和赵维民对视了一眼,看来这次拉着龚宇警官过来没有错。

“这两位是徐警官和赵警官”龚宇指着一旁的徐建国和赵维民介绍道。

“两位警官都是第一次来吧,我叫马腾辉,先请到屋里坐吧。”男人热情的招呼着。

办公室很小位于一排平房的最内侧,一进门便是一组看起来有些掉皮的老旧沙发,茶几的第二层放有几个旧茶杯,看样子已经裹了一层煤灰,旁边是一张有点掉漆的办公桌,角落里放着几个表面乌漆嘛黑的热水壶,沙发对面是一个旧的电视柜,柜子上放着一个28英寸的大头彩电。办公室往里走还有一个小套间,里面只有一张破烂的木板床,角落里有些生锈的洗漱架上放着一个塑料脸盆,盆的边沿肉眼可见的一圈黑,看样子平时会有人睡在这里,狭小的办公室里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反倒感觉有些局促。

“最近矿上的暴力案件有点多啊!”龚宇警官率先开口。

“还不都是煤价上涨闹的嘛,大家都开始抢煤了,为了一点小事情就大打出手。”马腾辉无奈的摇摇头。

“小军子也参与了吧?”龚宇指着一旁面相凶煞的男人。

“没有,龚警官,那有时候是为了维持现场秩序,要不整个矿场就乱了套了。”小军子解释道。

“那也不能动手打人,公安局都接到了多起报案。”龚宇警官义正言辞。

“您放心一定一定。”

“还有,陈志明是你们这里的员工吧?”龚宇顺势继续问道。

“是有这么一个人,龚警官。”马腾辉一边泡着茶,一边回答道。

“不过,听说好几天都没来上班了。”

“不是什么好茶,请几位警官慢用。”马腾辉将泡好的茶端到了茶几前。

“你太客气了。”

“他的家属来警局报案说陈志明已经失踪了,我们正是为调查此事而来。”徐建国补充道。

“失踪了啊?不过,那天听工友说他父亲来矿上找过他,我们一直都以为是他家里有急事呢!”马腾辉嘴里念叨着。

“你和陈志明熟嘛?”徐建国继续问。

“马马虎虎吧,虽然矿场上有几十号工人,但大都是在井下干活,在井上的主要是负责财务、安全、过磅、换单子、后勤等等之类的工作,陈志明是矿上的安全员。”

“果然没错!”徐建国心里这样想。

“那他平时在哪里工作呢?”

“会定期去井下查看瓦斯浓度、巷道是否存在安全隐患等,其他时间都在地面上,办公室就在隔壁的屋子里。”

“那带我们去看看?”

“当然没有问题。”

陈志明的办公地点与马腾辉的办公室隔了两间房,一推开门便看到醒目的安全生产标语,“严格要求安全在,松松垮垮事故来。”,“检查走马观花,事故遍地开花。”屋里除了四张破旧的办公桌,还有两张简易的高低床,显得十分拥挤,看来晚上值班也会睡在这里。看到马腾辉带着身穿警服的一行人进来,原本在办公桌前无精打采的两名工人也精神了起来。

“这就是陈志明的办公桌。”马腾辉指着角落里一张桌面有些杂乱的桌子。

“你们最后见到陈志明是什么时候?”徐建国走到办公桌前问道。

“应该是上周三的晚上。”一名工人回答道。

“那天志明刚从井下上来,记得我们在这里打完牌后便不见他的踪影了。”另一名工人补充道。

“打牌?”徐建国打开陈志明办公桌的抽屉,寻找着蛛丝马迹。

“没错,那天晚上来了兴致,我和小军子还有工人们玩到很晚,大概快凌晨两点的样子,最后直到结束也没见到陈志明,大家都以为他已经回家了”马腾辉接过话茬。

“老板也和员工打牌啊?”龚宇开玩笑的说道。

“不常玩,只是偶尔手痒玩玩!”

徐建国抬眼看了看马腾辉和一旁的小军子,继续翻看着从陈志明抽屉里找出的安全事项记录本,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陈志明是一个工作细致的人。

“新开拓的二号坑主梁质量存在安全隐患,巷道内通风条件不达标等等。”徐建国心里默念着陈志明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军哥,不好啦,又有人闹事了!”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屋外喊。

马腾辉和小军子瞬间变了脸色,“让警官们见笑了,我们去去就来”马腾辉硬挤出了笑容。

“既然来都来了,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龚宇警官回头看了一眼马腾辉,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徐建国立马心领神会,之后龚宇警官便带着马腾辉他们一行人急匆匆的离开了办公区。此时,办公室里只剩下徐建国和刚才的两名工人。

“陈志明对新建的二号坑,安全检查工作记录的很细致啊。”徐建国用手哗哗的翻看着眼前的笔记,故意发出声音。

“那是自然,之前在井下当工人时,志明就是因为井下巷道支面不稳才导致他的腰被砸伤,所以他对现在新建的二号井很有看法!”一名工人说道。

“有看法?”

“没错,二号坑确实存在不少安全隐患,为此志明和老板马腾辉争吵的很激烈,志明希望能够按照规定停工整改,可马腾辉却不以为然。”工人继续说道。

“什么时候发生的争吵。”工人的话吸引了徐建国的兴趣。

“就从二号坑开始扩建已经好几次了。”

“为什么不整改呢?”

“整改?哪有时间整改,你看看回龙沟山坡上排起的黑压压的长龙,煤价一天一个样,那些买煤的老板像疯了一样。”工人说到激动处,站起身来,手上不自觉地比划着。

“再说了,老板也不愿意啊,少出一天煤得少赚多少钱。”另一名工人补充道。

“安监局也不管嘛?”

“这年头,只要不出人命,谁愿意断人财路呢!不过,私下里志明说过要去安监局说明安全情况的话。”

“原来是这样啊!”徐建国抿了抿嘴,整理了一下思绪。

“刚才听你们说周三志明也去到过井下,上来以后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嘛!”

“那倒没有,还是老样子,井下的采矿环境依旧不容乐观,志明像往常一样嘴里不停的抱怨。”工人回答的很干脆。

“要说不寻常,那天晚上老板破天荒的找我们来打牌。”另一名工人回想着当天晚上的情形。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