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后悔来了197(2 / 2)

“今却在太傅幕府供职。”潘滔说道。

“东海王……”常粲笑了笑,挥了挥手,道:“尔等自去吧。”

说完便走了。

王衍一直冷眼旁观着。

他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这个名叫常粲的“队主”,从头到尾没向他行过礼,甚至还执着利刃,言语跋扈。

这种兵,从哪里找来的?又怎么练出来的?

即便是洛阳中军,士兵们也规规矩矩、战战兢兢,看到他王衍时大气都不敢喘,说话都不利索。

难道真是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

邵勋带过的兵,不出数年,一个个都是骄兵悍将?

王衍使了下眼色,一名随从会意,取出两匹绢,走进了院子,交涉一番。

不一会儿,常粲又走了出来,先看了眼潘滔,见对方没说什么后,点了点头,道:“乡野人家,饭食粗陋,司徒怕是吃不惯。”

“无妨。”王衍摆了摆手,直接走了进去。

潘滔及数名随从紧随其后,其他人都留在外间,看守马车。

常粲的母亲、妻子似乎怕生人,草草行了一礼后,便躲到厨房去了。

王衍不以为意,进了正厅。

厅内有一张小榻,供客人坐卧。榻上铺着草席,草席上又加了一层垫褥。

光这一点,穷人家就做不到,他们一年四季都是草席,甚至有些没落的寒素士人远支家庭都是如此,王衍见得多了。

他脱了鞋,直接坐了上去,四下打量。

小榻左右还有两张单人坐的小床。

床板及四周有隐囊——所谓隐囊,即用布或锦等织物作成外罩,内中实以轻软之物(丝绵、苇絮、羽毛皆可),放在背后或身侧,供人倚靠用。

看到此处,王衍与潘滔交换了下眼色:这个家,真算不得清贫啊,甚至可以说薄有资财。

而且,女主人也有几分品味,不是那等愚昧村妇,应见过点世面。

王衍又抬头看了看。

屋顶有承尘,看新旧程度,应是今年新加上去的。

覆盖的地方不大,仅能遮护坐卧之处——所谓承尘,即“施于上承尘土也”,主要是防止梁上的尘土落到身上,故在床顶架设承尘,类似于天花板。

这个东西,对一般人家可有可无。

作用不大,花费不低,似无太多必要,但此物又是区别普通人家和殷实人家的标志之一。

客人来你家,如果身上落了灰,你介意不介意?

介意的话,就花钱装承尘。

不介意的话,这玩意完全可以省掉。

王衍别的不懂,但他接触的士人太多了。

贫寒的、富贵的、有才的、无才的,等等,甚至去过他们家拜访。

这个常粲家,不简单啊。

邵勋来梁县才一年多,他手下的兵就跟随他抢了个盆满钵满?

王衍一边思虑,一边继续打量。

蓦地,他看到了两个香炉。

此二炉大小不一,新旧不一,型制不一,摆放在那里就很怪异。

一般人家即便买香炉,肯定会买两个一样的,眼前这两个——多半是抢来的吧?

王衍嘴角微微一抽,这才想起人家是骄兵悍将啊。

出征一趟,连香炉都抢,真真丧心病狂。

当然,王衍并不知道,常粲不是最离谱的,有的人连虎子都抢,还打算送给主母呢。

常粲很快端来了食物,主要是粟米饭、胡饼,外加一点咸菜,少许熏肉。

王衍、潘滔二人起身告谢。

常粲终于回了一个礼,然后便走了。

王衍端起碗筷,吃了几口便放下了,道:“阳仲,你说这些人是乡团,怕是不尽然吧。”

潘滔倒吃得很欢,听到王衍问话,放下碗筷,道:“夷甫觉得如何?”

“那么多器械,总不能放着看吧?”王衍说道:“若有人能精熟诸般技艺,那定然是锐卒,不可小视。”

王衍不通兵事,他只从最朴素的角度考虑,但结论却是对的。

说完,他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道:“鲁阳侯有多少乡团?”

“此地名石桥防,东南永兴寺那边还有个永兴防,至于李家防,应是新建的,人员尚未齐备吧。”潘滔说道。

“养这些兵花钱吗?”

潘滔摇了摇头。

“一防有多少兵?”

潘滔还是摇头。

王衍有些不满,但脸上不动声色,又端起饭碗吃了几口。

熏肉并非豚羊之属,好像是鹿肉,应是打猎所得,味道还不错。

鹿肉能吃,那么鹿皮呢?可制甲胄!

这些乡团兵士有部曲,鹿皮甲可自用,亦可给部曲用。在估算各防士兵数量时,绝对不能只算兵士本人,他们的部曲也不可忽视啊。

这不就是一个个小豪强?

不声不响间,邵勋在梁县折腾出了这么大的局面,真是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很多事情,别人说起来,伱可能不太会在意。但当亲眼看到时,则是另一番感受。

邵勋到底想做什么?王衍突然有点后悔来梁县了,有点不太想和邵勋沾上关系。

太白降世,许昌库开;洛水断流,真人乃出……

王衍脸色凝重,仿佛雕塑一般,久久没有一点变化。

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不喜欢讲规矩,喜欢在规则外重起炉灶的人。

这样的人,让他下意识很排斥。

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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