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得恩情孟家谋出路（1 / 2）
吴玉君蜷缩于床榻一隅，背倚墙垣，突如其来的“少东家”三字如惊雷贯耳，将她从梦境的深渊猛然拽回，视线仿佛历经千山万水，缓缓聚焦于脚下的尘埃。
“兄长归来了？真的是哥哥回来了！”吴玉君不及多想，心中唯一所念，便是去探望那失踪数日之久的兄长。
“宋大人啊，您真是了了我心头大患，功德无量！”言毕，孟凡进激动难抑，朝着宋大人扑通跪下，头如捣蒜般连连触地。
吴玉君连唤几声“哥哥”，未得回应，又目睹孟凡进跪地谢恩，便也依偎至吴蟠身旁，对着宋大人屈膝拜倒。
彼时，宋大人安坐院中矮凳，看此情景，连忙吩咐左右侍卫将二人搀扶起身。
“孟老伯切莫如此。本官尚有一事相求，望老伯勿要推托。”
孟凡进泪眼婆娑，双手紧紧握住宋大人之手，感动之情溢于言表，话语哽咽在喉，唯有不断点头，鼻间抽搐着清涕以示应允。
次日清晨，吴蟠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卧家中床褥，心生诧异。他迅速整装完毕，步入厅堂，四顾无人，心中不免生疑。
正当疑惑之际，厨房方向传来劈柴之声，他轻手轻脚踱至门口。
“咦？孟叔？”吴蟠初时一惊，旋即转惊为喜，快步至孟凡进身旁，蹲身而下。
“你醒了。桌上备有热好的的玉米面窝头，还有腌制咸菜，粥也快煮好了。”
“嗯。玉君在哪儿？”
“先吃饭吧。”
……
孟凡进细致入微地向归来的吴蟠阐述了他不在的日子里发生的种种变故。
吴家油坊被顾七用一万贯买了下来。吴蟠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幸落入了石祥与顾七精心布局的陷阱之中。
“玉君她...竟然被宋大人亲自带往扬州府了？！”
“对。宋大人是在昨晚戌时初抵临，今天卯时又匆匆启程。宋大人此行前已晋升高位，荣膺‘殿中监’之职。”
“那他为何要携玉君同赴扬州府？”
“据说是为了迎接圣上即将再次南巡，其行宫将设于扬州府。少东家宽心，宋大人亲口承诺会让玉儿在圣驾前侍奉。依我看，宋大人之意，玉儿极有可能踏入皇宫高墙之内。”
“进宫？难道是要去做那平凡无奇的宫女？我还以为是送往了什么风光无限之地。”
“可若是能成为皇上的妃嫔呢？”
言及于此，吴蟠的目光瞬间凝固在孟凡进身上，继而低首，只听得吸溜声不断。二人虽未言语，但彼此心照不宣——以吴玉君的花信年华与倾城之姿，一旦入宫，成为后宫佳丽亦非遥不可及之梦。
孟凡进缓缓从怀中取出两封精心折叠的信件与数锭闪耀的银两，轻轻递至吴蟠手中。
“我的一位侄儿目前在苏州府下辖的新昌县担任主簿之职，距离扬州府不过三天的行程。这里有宋大人特备的三十两银子及一封亲笔书信，一旦抵达，请务必提宋大人之名，称自己为他的远房外甥。至于这另一封信，则是我在夜深人静时分匆忙写的，你将它交给我的侄儿，初来乍到，有熟悉的人关照总是多一份安心。”
吴蟠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些重托，将其贴身收好，而后起身，郑重地在孟凡进面前跪下，恭敬地行了三拜大礼。随后，他又前往吴老爹的墓前，再次跪拜，焚烧纸钱，以寄哀思。
孟凡进为吴蟠安排了一辆正巧前往新德县运送货物的马车。吴蟠打点好行囊，带上必需的饮水与干粮，并手持一根防身的哨棍，便踏上了前往新德县的旅程。
临行前，吴蟠特意委托孟凡进将他们的房屋出售，所得款项全权赠予孟凡进，以此作为吴家对他及他妹妹长期以来照顾的深深感激和回报。
天刚破晓，吴蟠便乘着马车离开了吴兴县，直到二十天后，终于抵达新德县。他不敢片刻耽误，急忙向路人打听县衙的位置，随即直奔而去。
刚到县衙门口，吴蟠恰好遇见一位正从县衙中走出的官员，连忙快步上前，拦住了对方的去路，恭敬地询问道：
“大人留步，小民有急事请教。”
那位官员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审视了吴蟠一番，然后用一种略显威严的口吻问道：“你有何要事？看上去你并非本县人士，是从何而来？”
“小民原本是扬州府吴兴县的百姓，因家乡遭受不幸，生活无以为继，这才经人指点，来到新德县寻找一位名叫孟峻的先生。”
“在下便是孟峻。”
听到这话，吴蟠如同被一股电流击中，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欢腾，为这突如其来的幸运而欢呼雀跃。
……
吴蟠踏入新德县界，未遇丝毫阻碍，便顺利地寻得了孟凡进侄儿孟峻的行踪。
“请随我来，这衙门后院有一雅舍，便作为你的临时住所吧。”
孟峻领着吴蟠步入一处幽静的偏厢小屋，其位置恰巧与审讯嫌犯、录供的房间相邻。
而正对门，则是另一间格局迥异的偏厢房，两壁已打通，内设一长炕，足以容纳十名壮汉安寝。
“多蒙厚待，感激不尽！”吴蟠连忙施礼，拱手致谢，继而自怀中取出几枚细碎银两，悄然递向孟峻。
“无须客气，且安心歇息，这天也晚了。明早我自当引领你面见县令大人。”
孟峻坦然收下了银两，边说边指道：“那边是茅房，斜对过可领取烛火，稍后我替你取一支来。若需用水，直接向值守的狱卒言明即可，我已事先交代过了。”
“再次感谢大人关照。”
“你年庚几何？”
“小民虚度二十六春秋。”
“我则虚龄二十八，既如此你我就以兄弟相称。”
……
在送别了孟峻之后，吴蟠无暇顾及繁琐的洗漱仪式，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衙门后院，任由疲惫与空虚在寂静的夜里蔓延。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偶尔漏下的几缕光线似乎也带着不祥的寒意。
一阵冷风吹过，后院的老槐树发出呜咽般的响声，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低语。吴蟠突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刺入骨髓，回头却只见一片死寂，但那感觉如同被无数双无形的眼睛紧紧盯着。
梦中，吴蟠发现自己紧紧拥抱着一枚西瓜般硕大的蛋，四周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不见出路。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时不时传来幽灵般的哭泣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悄悄接近。
疑惑未解之际，一头双眼赤红的黑龙赫然显现于虚空，它的眼眸中映射出诡异的磷光，张开利爪，携带着刻着古老符咒的巨石，在空中咆哮着向他袭来，每一声都震动着吴蟠的灵魂深处。
吴蟠一面护着怀中的蛋，一面在无路可循的黑暗中踉跄前行，数次险些跌倒在那些看似无辜实则暗藏尖锐骨刺的地面上。
黑龙则穷追不舍，不断投掷着带有诅咒的石块，每一次擦肩而过的呼啸都让吴蟠感受到一股死亡的逼近。
黑龙那灵活的尾巴横扫而来，与爪中不停飞掷的石块形成双重攻势，而其尾尖上挂着的干枯骷髅头，更是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
正当吴蟠绝望地以为自己将命丧龙爪之下时，一抹并不完全属于光明的金光自南方破空而出，那光芒中带着一种扭曲的美，划过他的身旁，直奔黑龙而去。
黑龙察觉危险，急欲躲避，然而金光之速更胜一筹，斩断了它的尾部，引得黑龙痛苦嘶鸣，那嘶鸣中夹杂着无法形容的恶臭，使得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而腐败。
黑龙痛苦嘶鸣，恼怒地将最后一块巨石掷向吴蟠。
在生死存亡之际，吴蟠无暇顾及怀中蛋的命运，只能双手抱头，悲从中来。然而，就在那致命的石块即将触及之时，蛋壳上竟裂开了几道细微的缝隙，一只色彩斑斓的凤凰从中振翅而出，双翼轻轻一挥，便将那巨石吹散于无形。
当吴蟠再次睁开眼，已是晨光破晓，几声清脆的鸡鸣唤醒了他所有的意识与灵魂。
恰在此刻，孟峻带着包裹在荷叶中的早餐，出现在门前，轻敲木门，声音中满是关怀道：“吴老弟，可曾起身？我特地带了些早点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