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水深激激207（1 / 2）

天龙十一年，三月初五，白日当空。</p>

雨水太少，风又太过灼热，京城像是一条泥地里的鱼，泥土被太阳晒得干涸，鱼嘴里吐出来的水，变成了一缕白烟。</p>

朱雀大道的酒楼里早早用上了冰，退朝的官员大多都在此歇息片刻，饮一盏酸梅汤，或者与同僚小酌一杯，等身上的燥气消一消，再返回家中。</p>

面容姣好的侍女摇着扇子，将冰鉴里的冷气送到围坐饮酒的官员之间。</p>

“南宫大人请。”</p>

“诸位同僚也都辛苦，好容易松快一天，还守着这些虚礼做什么。”</p>

今日在此小聚的是刑部的几个官员，推杯换盏之间，聊的都是些琐碎之事，自然就聊到了这炎热的天气上。</p>

“真是邪门了，上巳刚过就这么热。”年轻的官员不耐地抢过侍女手中的扇子，给自己猛扇风。</p>

坐在他上首的年迈侍郎笑呵呵地看着他：“年轻人就是火力旺，老夫倒觉得与往年差不多，南宫大人看呢？”说着他看向坐在主位的南宫尚书。</p>

南宫尚书搁下筷子，端起酒杯向这位老资历敬酒：“今年的雨水少了些，晴日多也就热了。”</p>

“难怪工部那边急着上折子，请求开凿水利缓解旱情。”年轻的官员急切地想在上峰面前表现自己，殷勤地执起酒壶，要为南宫尚书斟酒。</p>

侍郎听道他的话叹了口气：“如今才上折子，怕是晚了些吧，等户部放了银钱调了人手，恐怕麦苗都已干在地里了。”</p>

南宫尚书手一抬，挡住了下属的谄媚，他笑着对侍郎道：“亡羊补牢，未为迟也。您老人家不是说过散了朝就不谈国事，您怎么先破了例呢。”</p>

老侍郎听言哈哈大笑，又与南宫说了几句玩笑，就把话岔了出去。</p>

没成想，年轻的官员并没有意识到上峰的不悦，继续奉承南宫尚书道：“听闻东海郡去岁丰收，海洲在南宫芳大人的治下百姓安居乐业，都是尚书大人您教子有方啊。”</p>

这下整个场子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看南宫尚书要怎么回这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p>

“你倒是消息灵通。”南宫尚书看向他，温和的笑着：“既如此，万安郡那桩命案就由你下去查吧。”</p>

万安郡，众人彼此交换了一个戏谑的眼神，那儿的案子可不好管啊。</p>

“大人，这……卑职才疏学浅，万一把案子办砸了……”</p>

老侍郎咳了两声：“年轻人怎么能畏手畏脚，谁不是从愣头青一个坑一个坑踩过来的。尚书大人这是看重你，才让你去，怎么，不愿意啊？”</p>

“愿意愿意。”</p>

“这桩案子不好再往下拖，你尽早启程，今日就散了吧。”</p>

南宫尚书发了话，其他官员也就不好再留，纷纷告退，不一会儿席间就只剩下尚书与侍郎两个人。</p>

“老大人，晚辈敬您一杯？”南宫尚书举起杯子。</p>

“客气客气。”老侍郎见南宫喝了酒，缓声劝道：“看到这些年轻人，我就想起自己那时候，也是天天没个正形，只想着投机取巧偷懒耍滑。”</p>

“今时不同往日。”南宫尚书皱起眉头，“前些年京畿连年丰收，百姓们能安心过日子，才能让他们混日子。眼见着今年歉收，到时候民间的人命官司只会更多，这些蝇营狗苟之辈，如何能安抚百姓维护法纪。”</p>

“到时候皇上自有定夺。”老侍郎揣着手幽幽道。</p>

南宫尚书被老侍郎一句话噎住，遂苦笑道：“您说的是，皇上都还没着急呢，我跟着急什么。”</p>

他忍不住继续对老侍郎抱怨：“我真不知道皇上到底想如何，左右如今太子还活着，也成了亲，想必不久之后就会留下子嗣。他若是担心中宫那边有动作，那就赶紧给几个年幼的皇子都封王，送去地方上就是，何必左右摇摆，搞得所有人一头雾水。”</p>

“皇上恐怕是想等着咱们跳出来替他抗住皇后，他再出面做那个和事佬。”老侍郎用手捂了捂自己的嘴巴：“哎呀，这个出头鸟，我可不敢做。老夫可没有云浩脖子硬，做了这事，恐怕没法活着出京城。南宫大人您怎么想的？”</p>

“云晏都没说话呢。”南宫尚书不咸不淡地回道。</p>

“想不到刚正不阿的南宫尚书也会说这种话。”老侍郎难得看到他挖苦同僚，他接着道：“可是咱们齐州出来的若不拧成一股绳，会被外人找到破绽。”</p>

南宫尚书喝了一口酒，没有言语。</p>

老侍郎一怔，恍然大悟：“想不到云晦这么个闲云野鹤的人物，回了海洲还真控制住了局面。”</p>

“齐州太平，咱们才无后顾之忧。”</p>

老侍郎认同地点点头：“说起来，您那位子侄也有些真本事，前几年刚上任就处理了当地的恶霸。这些年修桥铺路整顿风气，不光是海洲，连海洲周围几个县城也都跟着太平了不少。真真是后生可畏，等过两年进了京城，您也能轻松一些。”</p>

南宫尚书摇摇头：“小孩子撞了大运，一上任就白捡了个功劳，才把位置坐住，本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这几年就让他在海洲好好干吧，升的太快反而让他忘了天高地厚，不思进取。”</p>

“还是你想的长远。”</p>

两个人又喝了壶茶，等外面不那么炎热了，才散席。</p>

南宫尚书骑上马带着随从往自己的宅邸走，拐过一条巷子，瞥见酒楼的背面。</p>

那里停着一辆驴车，驴车上是一个庞大的木桶，酒楼的伙计正拎着残羹剩饭向里头倾倒。</p>

“怎么这剩饭也一日比一日少了。”</p>

“还有就不错了……”</p>

伙计们的抱怨，远远地传进南宫尚书的耳朵里。</p>

今年怕是难了。</p>

好在，齐州乱不了。</p>

“老爷，老爷可找着您了！”</p>

南宫还没跨进家门，就看到急急忙忙出来找人家丁向他跑过来。</p>

“可是出了什么事？”南宫心中一惊，勒马停驻。</p>

“老爷，是宫里有事，让您赶紧去呢！”</p>

*</p>

过了晌午，宫墙的阴影就渐渐笼罩住了皇宫。</p>

皇宫西北角的校场变成了唯一能晒到太阳的地方。</p>

校场上很安静，只有虫鸣不停地回响，群鸟被虫鸣吸引纷纷落下来寻找猎物。</p>

殊不知它们也已经被弓箭瞄准。</p>

“快飞吧。”季鸣鸿轻声抱怨道。</p>

他正在试他新制的弓，上好弓弦，握住弓臂，季鸣鸿从箭囊里抽出一柄箭枝，搭弓瞄准。</p>

靶子却被一群胆大包天的麻雀占住了。</p>

季鸣鸿一只一只瞄过去，箭矢破空而出，扎在了箭靶后头的树上。</p>

谁知麻雀们只是往旁边跳了跳，更有胆子大的，停在箭枝上，嬉戏玩闹。</p>

“不知死活的小东西。”</p>

季鸣鸿叹了口气。</p> 他已满十三岁，这个年纪若是在北地，已经可以提枪率军，去沙场建功立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