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球（1 / 2）
这个世界上很多著名的作品，都是人们在某种极端情绪的作用下灵感迸发而诞生的，就比如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据说是王羲之在喝醉了之后写的，天下第二行书《祭侄文稿》是颜真卿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写的。
而现在的南桐正处于极度尴尬的境地中，他从未想过这一切看似不合理的设定，居然真的只是源于一个看门老头忘记了开门。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也可以创造出一部伟大的书法作品来，不过不是用手写，而是用脚趾在地板上抠。
在老头匆匆忙跑去开门消失在他眼前的这段时间里，南桐想过悄咪咪的离开，也想过一头撞死在这里以保全尊严，也想过偷摸将这些捡来的垃圾全丢进电梯里，给下一个来到这里的应聘者一点震撼。
但这些想法都被南桐在脑海中一一否决了，他觉得此时自己的思路异常清晰，如果给他一张键盘的话，他甚至可以瞬间敲打出一部对仗工整平仄押韵的讨贼檄文来。
都怪这该死的老头！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南桐控制不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他的思绪从百草园想到了三味书屋，从宇宙大爆炸一直联想到了黑洞，甚至连在走廊里站着的地方都换了好几个。
偶尔，他会站在电梯口死盯着上面的屏幕，却又怕老头上来之后觉得他傻站着不聪明；偶尔，他会用脚把那些垃圾踢到一边去，可想想看这是自己做的好人好事之一，又岂能甘心让它们就这样成为配角；偶尔，他也想去886号办公室门口向里边张望着，看看面试官是否留下了什么可能存在的线索，但这样做显然是毫无意义的，就跟我之所以加上这一句话，只是为了凑个毫无作用但看起来很长的排比句一样。
楼道里的应急通道灯突然亮了，其他警报声也此起彼伏，接下来是电梯的屏幕亮了，这意味着老头已经打开了整栋楼的电闸——是整栋楼！
南桐本来悬着的心彻底死掉了，他本来以为这个公司是个什么草台班子，可现在看来，除了破旧一点荒废一点空旷一点之外，这整栋楼应该都是老头，不对，是老头背后那个公司，那个老板的资产。
什么样的人能够租得起这栋环球中心呢？就算这栋楼在城中村里也算个郊区，但十四层的高度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南桐这辈子就连去过装修最豪华的网吧楼层高度也不超过三层，这么大的企业，真的会邀请他加入吗？
“你还在这里？为什么不进去？”就在南桐发呆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老头从里边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
“进去？去哪里？”南桐问出这句话立刻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犯了面试中最大的忌讳，那就是不过脑子直接问问题。
即便对方是个看大门的老头，南桐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太蠢，说不定这个老头什么时候会给老板吹枕边，呸，不对，耳旁风呢。
“哦对，我没给你开办公室的门。”老头再次一拍脑袋，掏出了自己那串比沙僧脖子上的念珠还复杂的钥匙，一把一把地寻找着，嘴里还念叨着886的数字。
“你应该先看上面的圆环，标有8的就是八楼的钥匙，再找找上面的具体数字，每一个数字都代表了一个房间。”小女孩好心的提醒道。
“哦？谢谢你。”老头嘴里这么说着，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怎么变，脸上带着宁可相信自己是天选之子也不愿意接受科学办法的表情。
“这些房间都是公司的么？那一年的租金得花多少钱？”南桐的注意力在另一件事上，他终于确信自己接触到了另一个层面的东西。
“租金不贵的。”老头贱兮兮的说道：“两个月前刚付清尾款。”
“那也得一年十几万吧，刚付清尾款是什么意思？租房还要付尾款么？”南桐在楼道里来回走动，丈量着这栋大楼的面积。
“因为是一次性直接购买的，所以要付尾款。”南桐猜测老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定很爽，因为他双眼放光，就等着看南桐的反应。
一次性直接买下的楼……这句话可真的让老头给装到了……南桐尴尬的站在原地，只能尝试着转移话题来找补：“要不把钥匙给你的孙女，她找起来快一点。”
“我可不是他的孙女。”女孩一脸骄傲的说道：“我是来面试的。”
“你？面试？你成年了吗？”南桐震惊地打量着小女孩。
“招聘启事上可没显示这份工作一定要成年人。”小女孩骄傲的挺起了胸脯：“我虽然年龄不大，但你们会的东西我都会。”
我会的你都会？这一瞬间，南桐想到了十几个段子，有荤有素，尺度大小不一。但南桐最终还是把它们都咽了下去，对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对着她开玩笑实在不合乎周礼。
“找到了！”老头激动地举起一把钥匙，总算是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让南桐和小女孩不至于在走廊里尬站着。
在南桐的幻想中，办公室里的风格应该也是叙利亚战争风，装修主题表达着上一家公司解散之后的思乡之情，但实际情况却让他觉得自己狭隘了。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摆放在正中间的是一张大到夸张的办公桌，南桐不懂木材的种类，但他知道这张桌子绝对是最顶级的木头制成的，因为桌面的四周镶嵌着整整一圈金边，耀眼的不像话。
在办公室四周的墙上整整齐齐有模有样的悬挂着不少书法作品，从【上善若水】【诚信是金】到【天道酬勤】【厚德载物】一应俱全，囊括了大篆小篆行书楷书隶书和火星文在内的所有字体。
“哇。”身后传来了小女孩的惊呼声，南桐一边嘲笑着她没有见过世面，一边在心底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淡定，要让自己表现得见过大世面。
只是当南桐转过身循着小姑娘的目光看过去时，他的惊呼声比小女孩的要大了十几个分贝。
南桐见过手抓饼，加三个蛋五根肠的手抓饼的顶配版本也不是没体验过，但用一整块翡翠雕琢而成的手抓饼，还能做到这么栩栩如生，就已经不能狭隘的用作品来形容了，这是艺术！
而这样的艺术作品，在办公室角落居然摆了整整一架子，都是各种形态的手抓饼与千层饼，还有鸡蛋灌饼和肉夹饼，以及被誉为百饼之王的烧饼。
“我们老板……他对饼这种食物情有独钟，他说这道美食能给他带来一种……家乡的感觉。”看到两个人惊呆了的表情，老头这次是真的爽了，介绍的时候也挺直了胸膛：“我们老板不止喜欢吃饼，收藏了很多各种形式的饼，他还特别擅长画饼，他画的饼是整个西南市最有名的。”
“这么巧的吗？我就擅长吃饼，尤其是老板画的饼！”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提前一个小时到达面试场地的北风无比自信，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够拿到内定的资格。
“你是来跟我抢工作的？”老头狐疑的看着身穿保安服的北风：“我们这里是招聘会，有我一个人管理就行了，不需要多余的保安维持秩序了。”
“我不是来当保安的，我是来应聘保安的。”自信向来是北风最闪耀的名片：“我看招聘启事上写了，招贤纳士，招兵买马。一开始我还纳闷这年头哪来的士兵和马，但是昨天晚上值夜班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新世纪的兵马，不就是保安么。”
“昨天晚上值夜班，今天还来面试？你是想跳槽？”南桐好奇道。
“不，不，昨晚也是一次实习！”一想到在松鹤陵园里的遭遇，北风就只觉得后背一凉：“反正我今天就是来当兵的，当牛做马也行，只要不让我值夜班。”
“你这么理解的话……倒也行。”老头的文化水平应该不及北风：“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坐着等会吧。”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北风，东南市最杰出的保安之一，曾经在多个大型企业担任安保队长工作，工作至今无失误业绩。”北风突然立正，对着老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不用给我介绍……”老头吓了一跳：“一会面试的人……可不是我这个糟老头子……我连二十八个英语字母都数不出来。”
“我们公司必须要懂英语吗？”南桐紧张的问道。
“我就是举个例子，你们不用这么在乎我，我就是个看大门的。”老头被这群年轻人整不会了：“不过，的确是有很多跨国业务的，所以最好还是能懂一些，这样给他们的印象好一点。”
“他们是谁？”小女孩环视着四周，或许是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又主动介绍起了自己：“我叫桃子，是个程序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