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大爷报忧(1 / 1)

山里的连阴雨烦死人啦,苞谷棒子还没来得及收完,长出了长长发绿的芽子,叫人又心疼又厌烦,活像人间泼妇,披头散发,耷拉在苞谷杆子上。大柱不知道什么原因,情绪极不稳定,地头的高大杨树上,有两个老鸦窝巢,那老鸦雨天也不安生,哇哇地叫。他拾起一节朽木,向其中一个鸦巢投去,手头很准,刹那间,半个鸦巢散落下来,弄了他满头的鸟毛和粪便。天将傍晚,他随便掰了一篓子苞谷准备回家,从沟底慌慌张张走近一个人来。他仔细一看,是老家远门三大爷,爹和二叔到西山煤矿干活,就是他介绍的。

“你,是大柱吗?长这么高了,要不是还有点你爹的模样,哪能认得你。”他神情不定,惶惶不安地望着柱子。

“三大爷,你咋能摸到这里?天这么凉,快回家暖和去。”

“还不是你二叔给我画的路线图。要不,死也找不着。”他张了张嘴,随机又合上,好像想说什么,又不便开口。许久,他抹了一把眼泪说:“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爹他死了。”

“死了?我爹他——”

“真的死了,死在煤洞子里。唉,谁叫咱是穷人哩。”说着,呜呜哭起来。

当头一棒一下子把大柱打蒙了。呆若木鸡,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三大爷。半晌才哇地哭了。

“千万别告你娘,她受不了。说完,便消失在雨夜中。”

大柱顾不上已经掰好的棒子,踉踉跄跄回到茅草屋。娘正在屋里摆放着盆盆碗碗,将接满雨水的盆子向屋外倾倒着。

“娘——”他想大哭一声,但又止住了,万一说漏了嘴,娘有个三长两短,没了爹,不能再没有娘啊。

“娘啊,我想出趟远门,二叔捎信说赶马帮很挣钱,我想去试试,人家说今天晚上就出发,他那边缺人手,我想把二柱也带上,十二三啦,也该出去练练啦。”

“行是行,就是这下雨天,娘不放心。还是等明个天晴再说吧。”

“不行啊,人家说今晚就要走,今晚不去,明个人家找下人啦,不就误了咱的好事。苞谷棒子也快掰完了,剩下西坡那二亩,芽子长得好长,明个天晴了,让大花去看看,能收就收回来,要是坏得厉害,也就别要了。”

娘又心疼又高兴。心疼儿子大雨天出门,又是晚间,还下着雨。着凉了怎么办?碰上那山货(山狼)又该怎么办?高兴的是儿子已经长大了,会养家糊口了,她心里矛盾重重,持不住大柱软磨硬缠,终于点了头,把家里仅有的窝窝头装了袋子,把仅有的一条毛帘一拆两半,用作俩儿子的雨衣,含泪送出屋门。大柱走了一会又返回来了。他趴在娘的耳朵上交代说:“娘,爹上次捎来的五个大洋就放在地铺角的破袜筒内,少说也够你和大花用半年了。咱种孟财主那二十亩地给人家退回去,等我回来后再做安排。”说后,就消失在雨夜中。

娘倚在门框上听着嘀嗒嘀嗒的下雨声,望着茫茫夜空木呆了,直到鸡叫三遍,才从朦胧中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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