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夜(2 / 2)

荆竹突然想起儿时在学院中曾听闻李大人独子因被众人质疑身世而告病家中,年龄也对得上,恐怕就是月河了。

曾在京中任职的王郡守自然也有所耳闻,正想说点什么,还没开口,王五自己就找补了。

“那就是随娘,儿随娘有福。李公子,你不知道俺是从青州逃难来的,要不是你爹,俺们一家都死了。”

王五说着眼眶就红了,呜呜咽咽地说着,

“俺们当时莫吃莫喝,冬天又冷,俺连草鞋都没有,单衣都还是破破烂烂的。还好遇到李大人,给俺和俺娘一口吃滴,又给俺们二两银子。还把本来给你的衣服都给俺嘞。要是没有你爹俺们王家就绝后啦,俺爹,俺兄弟都死了。呜呜呜”

王五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王郡守拍了拍王五的肩膀。

王五吸了吸鼻子,认真地对李月河说:“李公子,你爹当真好宝贝你,那衣服都可好可好了,比土司家的少爷用的还好,而且那天下雪,李大人还特意绕道给你买糖瓜。呜呜你爹真好,要是我爹……”

王五说不下去了,又哭起来。李月河低垂着头,小声地说了句:“是吗?”

在王五吵吵闹闹的哭声下,王郡守却听到了,并笑道:

“当然如此啊,天下哪有父母会不爱自己孩儿呢?”

或许真的是南疆的酒太烈,又或者是今晚的气氛过于温馨,看着和父亲同龄,却有着比父亲更温柔双眼的王郡守,李月河终于还是问出了埋藏多年的问题。

“是我太无用了,父亲才不愿来看我吗?”

“李大人只是太醉心公务了,你看,就连我都没来及和他见一面呢。”

“就是就是,李大人比田里的牛都勤快,我都没见他歇过。”

张三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絮絮叨叨起来,再也没有清醒状态下的严肃古板。

不同于百香楼内的热闹非凡的其乐融融,牢山寂静的有些可怕。

李临清单膝跪地细细查看泥土中有些模糊变形的足印,两个人,还有一头大象,象背上应该驼了重物,被烟管严重烫伤的黑鸟头,不出意外应该是游走在内外边缘的黑巫。

李临清辨识清楚足印,刚起身就借由月光发现了藏在石壁后的小小刻文。是南阳郡官府内常用的联系秘文,不过执笔者显然是在紧急情况下,匆匆绘制,笔顺喜好也更偏向越人。

“滋滋”

一只小小的黑色甲虫慢悠悠地从地上往李临清的裤脚爬,头顶两根触须轻轻交织摩擦又分开,发出常人难以听到的“滋滋”声。李临清伸出手,接过甲虫,这是蒲甘方向黑巫常用的虫,下一秒李临清捏碎了甲虫。

数里地外,正悠闲地歪躺在大象上的老黑巫移开嘴边的烟管,睁开了淬满冷光的双眼,露出一口黄牙,刚要念咒,却又感受到虫子,吐一口黄痰,破口大骂起甲虫来。

“呸,烂货,石头压一下,爷爷我还以为你死了。”

山洞内,李临清正举着一直滴血的左手,血液一滴滴渗入被捏扁的甲虫中,吸满血的甲虫逐渐膨胀,好似恢复如初,却一动又动不了。

李临清意识渐渐上飘,身下渐渐传来大象移动的颠簸感,耳边也传来老黑巫的嘲弄和奸笑。

“老东西手下的人越来越不中用了,吓一下就要找阿姊,都还是奶娃子。不过那个阿姊确实板扎,桃子够大。”

老黑巫说着浑身发热,脸上一片荡漾。脑中香艳的画面却突然被二十年前陶罐子内的白骨替代。

“怪事,都死了二十年了,渣滓都不剩了,还玩附身。”

或许是心虚,又或许是胆小,老黑巫即刻念起所有护身的法咒,临了还不忘再诅咒一次陶罐内的白骨。就在此刻,一柄小小的飞刀朝他飞来,下一瞬一枚石子狠狠地撞上飞刀,硬生生地将飞刀打歪,“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老黑巫听到声音的瞬间,狠拍大象,同时放出大量的瘴气,逃得无影无踪。

李临清躲在草中,赶在血液共感消失前,追上老黑巫,手握飞刀,正准备将老黑巫一击毙命。没成想,却被截胡了,惊扰了老黑巫,只能从长计议。

石头的那一方,究竟是敌是友,李临清不得而知,只能闭气凝神,静静等待瘴气的散去。

月光盈满林中的空地,瘴气散尽,较轻但迟缓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女声响起用着略带越人口音的官话说道:“左使大人……不……李大人,我家娘娘有请。”

这是南阳道上卖饼的老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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