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308(1 / 2)

孙钊想借机同他的父皇剖析自己的政治目标,可未等他说完,便见父皇骤然紧闭两眼,一手扶额、一手朝他挥袖。以为父皇又要犯老毛病,孙钊便知机的住了口,关心的上前一步,仔细观察。

孙瑾听着登基后的嫡长子如今连当太子时的小动作都不忌讳的跟他说,就有点父纲不振的隐怒。再一听他竟然援引尸子的话,更是怒不可遏。

缓过这一阵儿的晕眩,孙瑾微微张开两眼,见眼前的世界并不胡乱旋转,这才松一口气,咬牙怒道:“早十年朕便不准你看尸子!你这是把朕的话当耳边风了!”

尸子,名尸佼,先秦诸子百家之一。他的思想兼融诸家之学,可惜被《汉书》将其所着《尸子》列入杂家。在儒学、黄老之学当道的如今,并不是孙钊应学的主流。

可孙钊未开太子府时,只有去秘书寺(古代专门管理国家藏书的中央机构)时才能趁机出宫逛逛。这才让他在秘书寺广博的藏书中,遇到了全套的《尸子》,并因书中许多观点融汇各家的“杂”,以及有别于各家在着书时代的超前性,深受启发。

可孙瑾不喜欢《尸子》源于老庄的“另类垂拱而治”;更不喜欢书中对孔孟的仁义之说,作了有别于大众认知的解释;尤其不想自己的继承人的思想为这本“妖言惑众”的所蛊惑。

直接下令秘书寺将其焚毁!

幸而,还是大皇子的孙钊哭求还不是大司马的舅父,拿了重金贿赂当时的秘书监,才让这套瑰宝得以全须全尾的密存在太子府里近十年。

十年来,每每受到父皇和全中庶子与他三观不符的教导,孙钊便偷偷翻找藏书,用以自洽。

孙钊不明白,父皇既然已经愿意将皇位交给他,之前他上报朝事时,也不发一言,全都任他施为。为何如今却又要插手其中?

一路从嫡长皇子,到太子,到新帝的孙钊一生太过顺遂。哪里明白,并不是他的父皇活着将皇权交到他手里,在他背后威慑臣属到寿终正寝后,他便能拿得稳的。

尤其穷他父皇一生,都在平衡两派,扶弱除强。

孙钊皇权还未拿稳,可新帝的面子已经带上了。他快速低声道:“父皇可是又头晕了,钊这边去召太医令给父皇诊治!”

恭敬一礼后,不等孙瑾叫住继续叱骂,扭身疾步走出寝殿。

孙瑾气得又是一阵眩晕,吓得大长秋顾不得仪态,比新帝更快的奔出寝宫。

因着当太子这几年的习惯,孙钊又找全塘简单的说了说父子俩的争执。

全塘垂眸细思后,道:“太上皇践祚近三十年,怕是有更深的考量。陛下为人子,不如先侍奉太上皇去疾,再问询一二,以慰君心。”

他还是劝孙钊做小伏低。

孙钊当然知道自己还得做小伏低。

他又不想弑父,而且虽然得承皇位,父皇却没把军权和察事司全权交给他。无论从文从武哪方面看,自己如今被叫做“皇帝陛下”,实际还是个“太子殿下”。

可他“隐忍”这么多年,脾性因初登基乍放松后实在难以收回,不甘心的继续问:“除过任无才无德的吴人郎君作郡县实职之外,可还有别的办法顺应父皇心意?”

并州是生过大乱,可并州之乱是他“亲手”平复,再让他亲自任免无能之辈去并州刷资历,把大好局势全浪费……

孙钊真的办不到。

自他登基,心中许多畅想,都是由一个几年后会自他一手“塑造”的新并州而起!

孙钊期望自己能够化解两派五十年的内耗,将大吴上下所有的力量都汇集到一起,开创一个繁华盛世!

孙钊只是希望大吴由他中兴,至于青史如何记载他,他根本不在乎!

他如何能让这伟业,因朝中的蝇营狗苟,胎死腹中!

全塘是最明白孙钊的政治目标的人。

他也很清楚这个政治目标有多纯粹,就有多幼稚。

这么多年的监国太子当着,孙钊应该已经体会过皇权上与生俱来的进退维谷……

自尧舜开始,至今成王称帝的不知繁几,哪个帝王驱使臣属能达到如臂使指的程度?

任何需要经过两个以上人数才能进行的行为,无论这些经手人是如何的同心同德,都无法避免因利益分配产生的纠葛的。

而政治,就是这些纠葛之间的你进我退、此消彼长,从而达到多方妥协。

这些,这五六年里,全塘一直在直接、间接的教授给还是太子的新帝,可孙钊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

他已为只要自己初心不改,就能涤荡周身的污浊……

一如自己名义上的另外一位女弟子……

幸好太上皇还在,让他再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以为登基了,脖子上解了许多枷锁的新帝吧……

毕竟自己只是臣属,很多帝王事只能由帝王亲自传授给后代。

这样想着,全塘微微摇头,“尚无他法。”

全塘不给孙钊想办法,孙钊转头去问自己新任的五个尚书令。

其中一个吴地出身,大嘴没把门儿的尚书令笑道:“全中庶子怕是为女弟子所虑,才不为陛下献策。”

一句话,给全塘扣了个大锅,令在场其他四个尚书令都为之侧目。

孙钊还没听懂:“这与师妹有什么关系?”

这位不着调的货大嘴一撇,先面甜嘴苦的提醒道:“陛下,全中庶子并非帝师。师妹之类的称呼,还是不要再提为好。”

的确,若孙钊还是太子,全塘作中庶子,名义上也是孙钊半师,戏称定侯夫人为师妹也勉强名正言顺。可如今孙钊登基,全塘并未晋封太傅,职位依旧是东宫署臣的全塘的女弟子,如何堪配陛下称为“师妹”呢? 孙钊倒是没改口:“全中庶子悉心教导朕这么多年,一声师妹如何叫不得。”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