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402(2 / 2)

衙丁们一手哨棒一手点人头数,赶猪猡似的赶着移民进他们梦寐以求的屋子。

脱木用三层麻布蒙着脸,混在四个县衙强征来的大夫中间,每看见一个病重的,就让跟他一样蒙着脸的顾氏亲兵将其薅出来,与没有病状的移民隔离安置。

病重的移民和他的家人们都以为这是要把他抓走舍弃,哭嚎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

可是他们最多也就是哭嚎,被单独抓走的病患或者被留下的家人,在衙丁的哨棒和亲兵的竹枪威胁下,总有一方先认命。

慑于环境的胁迫,一个性子还算四海的大夫与脱木套了句近乎,“某是城西咸安居的大夫,出身广固王氏,不知兄台贵姓。”

别看他自称都城出身的王姓世家,其实都是庶民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广固建成才几十年,能出什么氏族?

“脱木。”夜间光线不好,还总有细风弄火,脱木的眼睛和注意力一直落在缓缓进入马场的移民身上,回话就硬了些。

以为他是顾氏自家养的军医,王大夫哦哦几声,又问:“怎地马场的人都带着面巾?”

这一波移民已经走完,下一波应该还要一会儿才到,脱木闭眼恢复目力,“防疫。”

王大夫与其他三个大夫对视一眼,大家都没听说过这个法子,但是看马场里的亲兵和奴仆们都带着,就觉得自己不带不安生。

脱木张开两眼,见一个大夫从怀里摸出个大手帕也要往脸上蒙,便指着一个亲兵道:“一层不够,且不干净。马场里还备了许多,你随他去取吧。一日一换,换下的须得滚水蒸一炷香,才算洗净。”

顷刻间,四个大夫及其家仆都慌慌张张的跟着那个亲兵走了。

留下统计人数的两个广固县文佐和几个衙丁突然觉得脸上叫寒风吹得忒冷,很快也跟了上去。

他们都在马场最外围一处营房门口被拦了,刚假借箕水的虎威,跟广固县管着阖都城布施物资的掾佐大吵一架的长庚,见带着一堆外人的亲兵不长记性,伸手就要去拿一包面巾,突然暴喝一声:“洗手!”

除了箕水和那个被吼的亲兵,所有人都吓了个激灵。

亲兵乖乖去洗手,死死扣着物资不想发的掾佐,看看抱臂站在长庚身后的箕水那显露在外的胸毛,再看看门外一众鹌鹑似的大夫、文佐、衙丁,吞吞口水,决定作个识时务的俊杰,先退这一步。

这位掾佐并不知道,长庚手里有察事司亲情提供的今日城中人所有布施的明细,注定一步退步步退。

朝着不开眼的外人,释放了对同窗扔下职责、临阵脱逃的怒气后,长庚来到大门口,跟脱木一起等待下一批移民的到来。

脱木看他露在外面的双目赤红,给他把了把脉,“你肝火太旺了,长此以往于寿数有碍。你跟我学。”温声教长庚如何用吐纳制怒。

长庚随着脱木的教导吐出一口长长的白气。

白气蒸腾而起,同旁边儿火盆里噼啪飞溅火星一起,与东方天际被薄云笼罩的星空遥相呼应。

安排四十个亲兵睡下,白虎带着另外九人值夜,其中一个与他关系不错的亲兵问道:“明天一过胶水就进了东莱郡。咱们分兵么?”

今天白天这一路,白虎已经问过几处那五个亲兵必定经过的急递,都说知道他们路过,却没有回转的迹象。

白虎淡淡道,“不分,明目张胆的去。耶耶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胆子朝咱们下手。”

顾氏亲兵里,白虎的脑子是最好使的,他说不分兵那就不分。几个值前半夜的亲兵便一边儿扒拉着马匹的草料找豆子硌牙,一边儿扯闲篇儿打发时间。

“我还道只有广固和北海郡下了大雪,眼瞅着东莱郡的雪也不能小啊。”

“估么着青州都下了吧。”

“青州?你想小了,肯定五州都得下!”

……

正如这个亲兵猜测的,昨夜大吴五州都下了雪。

只不过其他四州没有青州下得这么大,且徐州下得最晚,到了琅琊郡往南威力大减,下的都是雨夹雪。

青州全境已经放晴一日,徐州却傍晚才停,田野、城里全是带着雪壳的积水。

大梨缩在牛车的驭座上,不时的抹着鼻涕。

勤勤恳恳的老牛拉着一车干菘菜,一步一步踏碎直道上倒映着星河的积水。

他的旁边是阿铁,正在扭头看向后车的逃民汉子:“一会儿就到阳山村了,还留他们么?”

大梨一行是去费县售卖一些主家不收的村产的,顺道也捎上了那三十个想去青州讨生活的逃奴。

这一行除了逃奴还有大梨阿铁等七个李氏村民,只有四辆牛车。

因为怜惜牛力基本都是徒步走来的。

路上积水越来越多,无论是李家的庄奴还是冀州的逃奴都没有可以防水的皮靴,这一路两脚全都冻透。

好在村民们都希望能留下几个壮劳力,特别宽容的允许他们轮流坐在车尾躲一躲雨雪。

多几个壮劳力对村里的好处太多了,最起码没他们,这一路上牛车频频陷在泥坑里的时候,应对就会困难很多。

他们原地是今天晌午到县城,可惜错估了雨雪的威力,今夜肯定是进不去费县了。

这一路上,口条比较灵活的阿铁没少劝逃奴们留下,可他们似乎就想离战场远远的,不管怎么劝也只是沉默不语。

“留吧。这寒天冻地的,也不能叫他们在泥地里过夜。”大梨心里还是抱有一丝期望。

阿铁正回身子,“他们都听那个话最少的,晚上弄点热酒,再好好跟他唠唠。”

他们在子时之前到了阳山村。村里也养了几只狗,冲着他们叫得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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