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444(1 / 2)

孙瑾的心思,除了两分臣子还无法触及的、属于一个防患于未然的帝王的忌惮,全塘能猜到八分。

这猜中的八分心思里,除了孙瑾强按全塘的头,去驱使畏入察事司如避蛇蝎的小徒弟暗掌察事司的意思以外,更多的,是对太上皇开始怀疑朝中除了他这一系以外,所有宗室和臣子的明悟……

这不是好兆头!

上下不和,虽安必危。1

如果不能尽快打消太上皇这样大面积的疑心,那么大吴今后就要彻底乱了……

这才是让从来不挂相的全塘面露苦涩的真正原因。

看着意气风发的孙钊,心生寒彻的全塘一时失了臣子的分寸,来了句:“东莱侯之事恐伤了太上皇的心,陛下去开解开解吧。”

孙钊一顿,意识到全塘话里的深意,笑容便淡了:“这样不好么?”

只要父皇把帝王的权柄都交给他,那么他怀疑全世界又怎么样呢?自己不怀疑就好了啊。

还是说,全塘,你觉得我这个皇帝当得,就是不如父皇掌权让你放心呢?

孙钊为什么这么信任全塘?

除了受全塘教导这么多年的师徒之情以外,最主要的是因为自孙钊登基以来,除了身边内宦,全塘是唯一一个立刻把他当成一个帝王敬重、辅佐的臣子!

孙钊当太子当得太久了,久到他现在看着几乎与孙瑾在位时一模一样的朝臣们,依旧下意识的想端着一个太子对待臣工谦逊端方的态度。

太子对臣子谦逊端方是佳话,皇帝对臣子谦逊端方是笑话。

孙钊这五个字一出口,全塘的瞳孔就是一缩,所有思绪回笼,躬身道:“是臣逾越了。”

孙钊恐怕永远也做不到孙瑾那样不动声色的恩威并施。

他将帝王燕居时穿的素黑常服大袖往身后一背,走到全塘身边,微微弯腰,在一直未曾直起身子的全塘耳边略有些自得的耳语道:“再告诉全师一个好消息,皇后已有孕月余。倘朕一举得子,全师就是两任帝师了。”

闻言,全塘“惊喜”的抬头看向神采飞扬的孙钊,涩声道:“恭喜陛下!”

虚扶着全塘直身,孙钊示意了下大殿正中等着的顾毗,恢复了正常音量:“录公身兼数职,也要爱惜自身,繁杂小事多让他们这些年轻的跑腿吧。”说完便也要回寝宫。

全塘退到顾毗身前,带着顾毗再拜孙钊:“臣等为陛下效死!”恭送陛下离开。

顾毗很快起身,见全塘和看客一样的虞惟都是缓缓起身,沉默对视,有些不明所以。

全塘慢虞惟一步出了大殿,同样面色沉沉的两人在殿门外默默一拱手,分道扬镳。

两个年岁相近的大吴权臣,一个回丞相府去处理全大吴的实务,一个带着顾毗去尚书台给自己写开府的圣旨。

顾毗心中还有要让手下尽快去查兖州路马匹运转的事儿,着急回乐安侯府,可前面的新上司却慢慢吞吞,不知在愁些什么。

“全录公?”

万千思绪被打断,全塘回头,一眼就看明白顾毗的未尽之意,摆摆手道:“去吧。”

顾毗恭谨一礼后,立刻快步朝着分隔前朝与内官的宫门走去。

“唉……”看看年轻人矫健的背影,再望望老去的夕阳,全塘长长一叹。

全塘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原来数日前二帝的角力是大吴摆脱现状最后的机会啊!

他应该让小徒弟去撺掇陛下趁机弑父的!

是他的迂腐!是他无知!

竟然为了自己的一身清名,鼠目寸光的拦着小徒弟……

不……在更早之前……在内禅的当天,孙瑾应该就“急火攻心、不治身亡”……

然后大吴的皇权就能如过去无数个帝国那样,父死子替,自然轮转……!

皇权自然更替,朝中众臣就能因此自然更迭,如此陛下趁机给五州本地出身的士族朝中实职,以此遏制吴地士族对军中和朝中的钳制,进而断送宗室蠢蠢欲动的野心……

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啊……

这样浅显的道理,为何自己要到国运动荡难平的时候,才明白其中的真意呢?

是他的愚蠢,教得陛下心中留下过高的底线,以至于让大吴走到有了两个同权的帝王的地步……

现在让陛下弑父已经来不及了啊……

怎么办?太上皇还能退么?还愿意退么?

一日比一日看着康健太上皇,到底明不明白他已经错过了“驾崩”的最佳时机?

西去的老阳依旧光辉灼目,刺得已经身陷权力中心这个的全塘两眼生痛,却依旧只能一步一步往这巨大泥淖之中的更深处,踉跄而行。

而一直竭尽所有心力,一次又一次爬到干岸上,妄图看所有醉心权力的人在泥潭里挣扎翻滚的萦芯呢?

她今天上午还干干净净,下午就因得知费县战事而湿了鞋。

她以为这次还能像以前那几次一样,踩着提前预报好的东莱侯的脑袋回到岸上,结果又被水鬼一样的柏岩彻底拽下了水。

为了让柏岩松松手,好让自己的口鼻能露在水面上,萦芯打出了一张底牌:阿蜜。

萦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阿蜜的呢?

从顾毗生母丁三娘的老陪嫁阿桂惨烈自戕后,德音一直未曾在顾氏的人里找到那个给阿桂传递消息的人开始。

彼时顾氏别院只有顾氏的人和李氏的人,既然不是顾氏的人,那么就只剩下两个可能:

一是德音自导自演,一是萦芯自己带来的人有问题。

萦芯买下长生、德音的随机性太高了,而且让阿桂暴死根本就是一出“狗尾续貂”,仿佛特意让她看到广固暗处的刀光剑影已经逼近她的身边,以德音之能根本不会如此行事。

那么,去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一个选项就是正解了。

德音没查李氏的人,是他被灯下黑迷了眼,可萦芯不会。

说句不孝的话,那个时候萦芯连李清都不信,不然何苦在急需人手的时候把李清撵回费县? 在萦芯心里,也就阿桂事发前后自始至终留在广固新宅的阿糖和五岁卖入李氏的阿甜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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