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转动发条（1 / 2）
它跟随着灯火的指引，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是高地中心的一方水潭，水潭清澈，水底翠绿的水草与岸上的连成一片，而那灯火，就飘在水潭的中心。
那时，黄昏将尽，橙黄色的光芒与蓝色的光芒融在了一起，迷蒙的光线让它感到一股奇怪的感觉，视线恍惚了一会儿，然后它便发现它已经踏入了水潭中。
而当它踏入水潭的一瞬间，太阳落山了。
橙黄的光芒暗淡，苍蓝色的光芒微微一飘忽，它便发觉眼前的景物急速的上升。
眼前突然被一片白沫笼罩，紧跟着的是黑暗，然后，是略显唐突的蓝色光芒。
转眼间，它发现，自己好像落入了这片水潭里面，一片广袤的空间之中。
四周充斥着清澈而洁净的潭水，潭水之中亮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幽幽的蓝色光芒，视野很清晰，似乎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但是，这片空间实在是太过广袤了，广袤到距离的概念都失去了意义。上下左右前后，无论是朝何处望去，视线都只是消散在远处迷蒙的蔚蓝之中，在这样的情况下，它没法分辨距离，也没法分辨方向，它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仍在下沉。
它在水中静静的呆着，静静的凝视着远方，在这样的地方，时间与空间似乎都变得粘稠，它感觉，自己的思想也变得粘稠了起来，转动的，越来越慢……
然后，它便失去了意识。
再然后，它便醒了过来。
它躺在一处湖岸上，面前是枯朽的树木和漫天的星辰，而身后，则是水波荡漾，广袤无际的大湖。这是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地方，但是也是一个熟悉的地方，在发了半天的愣之后，它意识到，这里是“她”所在的地方。
它爬了起来。
此时的它再看不到灯火，但是它已经学会了漫无目的的游荡，于是，它便接着向前走。它挣扎着穿过积雪深厚的树林，然后在不远处的雪地上发现了一串断开的脚印。
它起先不知道这是什么，它尝试翻找记忆，但是没有结果，直到观察到自己身后的痕迹后，它才意识到，这串脚印来自另一个经过这里的人。
经验中只有一个存在能弄出这样的痕迹，于是它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她留下来的，于是它便跟着这串脚步，走了下去。最终，来到了这里。
然后，不知为何，它的意识猛然一黑……
它摔倒在地。
外面的风雪不大，脚步也很新，追踪并不困难。她顺着脚步，飞快的冲进了小镇中，脚步在废墟中蜿蜒着，她也一丝不苟的跟着，生怕抄近道的时候搞错了脚步的方向。她一刻不停的追赶，不消一会儿，她便绕着小镇的中心，从小镇的这一头，跑到了小镇的那一头，然后又跑到另一头，最后，她远远望见，这脚步顺着大道，延伸到了一栋房屋中。
而这栋房屋，正是她之前停留的铁匠铺。
“这……我刚走它就顺着我的脚步跟来了？”
没有多做犹豫，她直接跑着冲进了屋子里。然后……
“哐当！”
脚下一绊。
“啊？”
她盯着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的铁砧，看着它直愣愣的冲到了视野后方，然后炸成了一团灿烂的白光，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等到再次醒来时，它就站在了这难办的场景面前。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它如此问着自己。
现在的自己能干些什么？
行走，和回忆……
回忆？
记忆里是否有有用的信息？
它如此想着，开始翻找来自对方的那大团记忆，复活，风雪，寒冷，痛苦，疲惫，放松，奔跑，干渴，黑暗，灯火……灯火？
“请信任灯火的指引……”它看向了倒在血泊中的那盏提灯，和其中那默默燃烧着的灯火，想到。它迈开步伐，绕过了殷红的她，回想着她的姿势，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弯下了腰，然后把自己手上那残缺的锈铁，伸向了那盏提灯。而在接触到提灯的一瞬间，蓝色的灯火，猛然一颤。
“啪嗒。”身后传来一声粘哒哒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进了血池里，它想转头看一看，但是脖子动不了，只是传来几声刺耳的摩擦声。于是，它便尝试站起来回身看，然后它突然发现，身体突然不再动弹了。
之前，它想走，于是身体也就顺着它的意愿走，虽然它不知道该怎么动弹，而且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但是身体确实是在顺着它的意愿动弹。但是现在，身体貌似不想回应它的意愿了，于是乎，它就动不了了。而当它正在琢磨发生了什么时，提灯中的灯火，微微一颤，如藤蔓一般勾住了提灯的边框，从提灯中涌出，顺着它接触提灯的那一片铁块，攀上了它的身躯。
它看着蓝色的火焰如流水般从自己肢体的裂缝中涌出，汇成奇异的脉络，然后看着自己的视野与思想，渐渐的被蓝色的光芒所取代。
就像沉入水底时一样……
她猛地张开眼睛。
审视着那段记忆，她的身体自然的站了起来。
“跟上火焰。”
她抬头，看着再次在视野中亮起的萤火，感到有些茫然，不知何时，她脑袋里多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她稍微愣了愣，然后，再次开始审视自己的记忆。不出所料，脑海里的记忆多出了一大堆。
绊倒她的确实是它，而在她晕过去之后，它确实醒了过来……和之前差不多呢……
她沉默着审视这段记忆。
有用的情报并不是很多呢……
有意思的一点是，蓝色的火焰攀上它的身体之后，它的意识并没有消失，而是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它没有再思考，所做的一切仅是将自己目之所及的一切映入脑海，而清醒着的她能看到对方的记忆，换句话说，此时的她能看到对方的所看到的东西。
蓝色的视野有些虚幻，但很清晰，微微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不过对方的视野一片漆黑……
在地道里？
那么，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无论如何，得跟上去，门钥匙还在我这……好家伙它给拿走了……”她一边扒拉着空提灯上的血渍，一边念叨到，“面对它的时候我好像没有平时冷静，我是否应该再谨慎一些？罢了，现在暂时顾不上这些……”
她一边想着，一边快步走出屋子，顺着来时的方向，朝对方追了过去。
蓝色的火焰攀上对方的身体之后，对方还盯着她看了一段时间，似乎是在等待自己醒来。她也得以看见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伤口在发光，好像是被光芒慢慢填充似的，”她回顾着那段记忆，伸手摸了摸自己实实在在的脑门，想到，“所以现在这里其实是光？应该只是催生肉体生长吧……顺便帮我把血污洗干净了。不过……”
在这段记忆中，她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身型娇小，看上去是未发育完全的少女；体格匀称，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伤痕，而且能看到有肌肉；满头的白发柔顺而光亮，微微带点生硬的卷曲，铺散在鲜红的血浆中，宛如鲜亮的奶油一般；出露在外的皮肤白皙而光滑，让人联想到朝阳下的细雪，新出窑的白瓷，但也给人一种脆弱之感……
皮肤之下血管的红润透过皮肤露了出来，在苍白的肤色衬托下，更加鲜艳，也更加刺眼，甚至，让其映照的皮肤与周围产生了一种泾渭分明之感，仿佛一层蛋皮，轻轻一碰，下方的血色就会荡漾起来。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不过面庞被血污和头发遮住了，看不清，回头去照照镜子吧……体态和肌肤都很漂亮，脸蛋也肯定不差……
应该吧？
跟随着萤火，她很快就跑到了废墟前方的树林。地道的入口就在旁边，但是萤火却亮在了树林深处更远的地方，看着这情况，她不禁有些犯难。
“无论如何，现在直接去找他本人才是最优解，对于现在这个地方，对方绝对是知情人，当面询问应该能得知些什么……”她微微闭眼，看着对方那边乌漆麻黑的一片，思量到，“它已经拿走了开门的钥匙，那么它现在要去哪里也毫无疑问了。”
这么想着，她转身就欲往地道中走去。
“嗡……”
一阵奇怪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扭头看去，赫然发现那团她以为亮在远处的萤火，正悬浮在自己身旁，而且，这团萤火非常的小。她这才发现，这次的萤火显得小，并不是因为距离远，而是它确实就很小。
“没有参照物的话就真的很不好判断啊。”见此，她有些好笑的念叨着，一边伸出了手，把萤火套进了提灯里，小小的萤火也很配合的飘到了最中间，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安定了下来。
“下次可不能这么想当然了。”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翻身走下了地道。
……
黑色的地道中没有一丝光线，手中的萤火也实在太过微弱，发出的光芒仅是沧海一粟。在这种环境中即使有着一对夜眼也没法看清道路，她只得慢慢的摸着墙壁向前走，拜此所赐，她的行进被大幅拖慢了。
“估摸着对面已经到地方了，它叫我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