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笞捶不得废于家(加更)(1 / 2)

  孟追欢看向满身血腥却走得浑身自在的张冠清,“张侍郎不会难过吗,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所学,不过是虚妄的那一刻。”

  “这说明孟娘子学律还没有学到家啊,”张冠清轻笑了笑,“等孟娘子来刑部上两天值便知道,普天之下,最不将梁律放在眼里的,便是我们这些熟读律法的官员。”

  张冠清将孟追欢引入了刑部牢狱的最深处,此处修造在地下,昏暗不见天日,又巷道狭窄,水声淅沥,却不知是渗水还是在滴血。

  孟追欢向狱卒要了一碗烈酒,将随身携带的药瓶倒了进去,紫色小花连枝带根的碎屑便霎时充盈酒盏。

  长孙腹剑显然才刚刚受过鞭刑,雪白的单衣上血迹纵横。孟追欢将那盏酒放在地上,她也不嫌这里说不定刚被鼠虫爬过,直接席地坐在长孙腹剑对面,“加了铁线莲的酒,长孙少卿不尝尝吗?”

  长孙腹剑却不看那酒盏一眼,他的眼底浑浊得似是蒙了一层雾气,“你知道了?”

  “我不比长孙少卿会审犯人,但我有一个优点,我相信仵作。”

  长孙腹剑对着孟追欢怒目而视,“你这样靠卖弄情色与口舌上位的女人,也配定我的罪?”

  “我是不配定你的罪,”孟追欢仰头看向他,“我居丧嫁娶,是不义,该徒三年;我擅告尊长,是不睦,该徒一年半;我陷害自己的伯叔至流放,是恶逆,该斩;我设局杀崔氏八口,是不道,该斩;我离朝叛国,图位卖忠,和反贼的儿子媾和,是谋叛,该斩。”

  “十恶我便犯了五恶,该受大辟之刑,生生世世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脱,”孟追欢双掌合十对天上一拜,“但唯独我杀你是为父报仇雪恨,神仙在上也会原谅我的罪过。”

  长孙腹剑从地上拿起那盏酒,浅抿一口,俄而又放下,他对着孟追欢道,“小孟舍人知道我做官之后审得最得意的一个案子是什么吗?”

  “黔州主杀奴婢案。”孟追欢对着长孙腹剑啐了一口,“那时我尚在崇文馆中,听讲习律法的师傅说过此案。一个姓周的人家,无故殴杀家中奴隶至死,还栽赃此奴偷窃,欲借此逃脱牢狱之灾。”

  “你本可以只杖那主人一百了事,但长孙少卿仍旧坚持查清那奴隶是否偷窃,那时候的长孙少卿洞察秋毫、持论公允,可有想过会变成今日这般全然不将梁律放在眼里的轻狂模样?”

  长孙腹剑悠然地喝着那烈酒,好似不在饮毒药一般,“可小孟舍人只知道我办成此案,受人称颂,却不知道后面的故事。”

  “我查明那奴隶没有偷窃又何如,主人无故殴杀努力不懈只需徒一年,那家人又是地方豪强,交上二十斤赎铜又有何难,后面我在那县中面临的,便只有那家人百般刁难和上峰的寻事生非。”

  长孙腹剑看向孟追欢,他眸中泣血、呼吸渐弱,“往后小孟舍人也会变成我这样的,为了党争,可以放冷箭嫁祸同僚;为了权势,可以向上峰阿谀取容;为了爬得更快,可以颠倒黑白,口蜜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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